第八章 秦淮景(1 / 1)

“我已飛升成仙,信徒無數,你怎麼讓我隕落?”楚河嗤嗤笑著,臉上滿是對喬離的譏諷和不屑,仿佛喬離說的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守界山的人都這麼天真?”   喬離微微搖頭,什麼話也沒有接,藍色的火焰緩慢附著在手中的苗刀上。她微微偏頭,露出些許疑惑的神情,對著楚河不解地問道:“莫不是人人都如南嶽山弟子一般,處理你的醃臢事才算得上不天真?”   楚河擰著眉,臉上甚是不悅,他正想說些什麼,喬離便揮刀出現在他的眼前。   楚河往後一移躲過喬離迎麵一擊,卻見喬離從身後又抽出一刀來,往他麵門砍去,他側著身一躲,堪堪躲下那一刀,卻被喬離一腳踢個正著,他抓住踢在身上的腿,順勢將人甩了出去,喬離一個翻身,手中的刀抵住地麵,發出一陣刺耳的摩擦聲。楚河單手捏決,隨即丟出個連雷決,順著地麵向喬離逼近。嗎暗紫色帶著閃電的雷電呲呲作響,喬離催動心法,手腕翻轉刀柄,舞出一個劍花,雙刀交替,竟輕鬆將那雷電劈下,楚河一驚,他那雷決此刻竟附在喬離的雙刀之上,藍色的火焰映襯著暗紫色的雷電,額外的好看。仿佛著雷電本身便是在雙刀之上。喬離雙腿發力,用力一蹬,雙刀交替砍出帶著紫色閃電的刀鋒,身體隨著這幾道刀鋒向著楚河攻去,隻聽刀劍相碰之聲乍起,原是楚河從袖中抽出一把青色劍柄的長劍,於喬離雙刀相會,藍色火焰正映在楚河眼中,緩緩逼近,他早聽聞喬離怪力無比,卻不料竟有如此功力,連他也隻是堪堪穩住,刀刃滑動劍鋒抵在楚河的脖子上,楚河不急反笑,身子一側,一下起身站定在先前坐著的白玉寶座上,隻聽嗖的一聲,喬離手中一柄長刀擲出,穩穩插進白玉製成的寶座上,而楚河翻身一跳,手中長劍直直向喬離襲去,兩人拆了五十幾招,一刀一劍如狂風亂舞,喬離揮刀斜劈,楚河見招拆招,守得頗為嚴謹,隻聽一聲青鸞鳴聲,那青色長劍幻化出一道青鳥聲影,竟將喬離刀上附著的藍色火焰吹滅了,將喬離雙手掌麵刺出幾道小口來,頓時血流如注。   喬離一怔卻不以為意,她雙手舉著刀柄猛然一劈,青鸞陡然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隻見青鸞周身被紅色火焰包裹,漸漸被吞噬,從中心向外展出一隻鳳凰的樣子,那火鳳凰順著苗刀逆流而上,喬離斜劈而下,這一下又快又狠,楚河揮動劍鋒意圖阻擋,隻覺肩頭胸口涼颼颼地,低頭一看,不禁皺了眉,隻見從肩到腰處衣衫盡皆被劃破,露出了肌膚,若不是稍退了半步,此時他早給喬離開膛破肚了。   喬離以血為引,她單手舉起苗刀,苗刀刀麵被浸地鮮紅,宛若燒紅了的鐵塊,刀上附著金色的火焰,眼神卻冷如寒冰,她冷眼瞧著楚河道:“你本就鑄成大錯,竟還不知悔改。”   江不辭手中捏決,喚出神止,大虎雙拳握起銅錘站在喬離身後,喬離無心看向二人,隻是叮囑一句小心,三人便同時向楚河攻去。   楚河握緊劍柄,大喝一聲:“去!”那劍便分作三道短刃,向著三人刺去。江不辭用神止抵擋,隻聽噌的一聲,那劍仿佛有了生命般對著他快速劈砍,招招快又狠,江不辭將神止舞得飛快,宛若雪花般護在身前。那邊大虎勁運雙臂,也大喝一聲:“來!”猛力將錘甩起,那銅錘約二百斤重,在他手中卻像不過二兩而已,大錘舞得飛快,卻隻堪堪抵擋住那青鋒短刃,隻見那劍猶如靈蛇遊走,次次劈在銅錘正中,大虎被那短刃逼得連退幾步,見江不辭的衣衫也被劃破數道,頓時又氣又急,又就愛你那楚河持短刃與喬離正不分上下,竟沒有半分破綻,由不得心下一緊,心道:“此人功力如此之深,俺定不能給師姐拖了後腿去。”於是便穩住心神,凝神一瞧,見江不辭雙足一點,身子筆挺躍起,嗖的一聲便竄到他麵前,左足點在他的銅錘之上,稍作用力,接而向上躍起,兩把短刃被引到一處,大虎心領神會,將手中兩個銅錘用力一夾,將那兩柄短刃夾在雙錘之間,江不辭催動法決,將神止猛力往夾縫一劈,隻聽刀劍與銅錘相碰之聲,力道大得讓大虎虎口一麻,雙臂一軟,那兩柄青鋒短刃便相繼掉落在地上,化作一陣青煙向楚河飄去。   二人不敢耽擱,舉起手中武器便跟著過去,喬離此時正與楚河打得熱火朝天,她手中苗刀被火焰燒得通紅,直直抵在楚河手中的青鋒短刃上,喬離轉向楚河身側,伸手去拔那把插在白玉寶座上的刀,雙刀交匯,楚河隻覺胸口壓力倍增,雙臂隱隱作痛,隻見喬離背後青煙飄起,無聲中催動法決,兩把青鋒短刃交替在青煙中隱隱顯現,江不辭兩人隻覺不好,卻見喬離突然卸力,左膝弓起,猛然頂向楚河麵門,楚河一時不察,驟然間青鋒短刃往下劈砍,手腕被喬離早弓起的左膝頂開,那青鋒短刃脫了手,而左手臂力道卻沒收,就著喬離的力給自己下巴來了狠狠一擊,楚河隻覺舌頭一陣痛意。喬離雙刀撐地,突地一個轉身,手中刀光閃爍,將那三把短刃齊齊斬下,隻聽那短刃中傳來一陣悲鳴,三把短刃溶作便一灘鐵水。   楚河怒不可遏,此劍乃信徒所贈,不知動了何等人力,才將青鸞之魂溶於劍中,以賀他升仙之喜,如今卻被這黃毛丫頭化作鐵水,真是可恨至極!楚河雙袖一甩,爆發出漫天威壓,眾人堪堪站立,卻堅持不了一會兒,便齊齊哇出一口鮮血,半跪在地上。   楚河大肆笑著,他徑直走向喬離,抬起右腳,踩在喬離的背脊上,他卷了下舌頭,吐了口血水朗聲說道:“你瞧瞧你,你算什麼東西?拜在風奕那廢物座下的廢物,連天道都奈何不了我,連天道都許我飛升。”他還想繼續說著,一旁的江不辭斷續著笑出聲來。   江不辭笑道:“你剛才說,天道奈何不了你?你本是一派掌門,理該做些利天下救蒼生之事,卻同邪魔妖道般為自己謀福祉,助自己飛升成神。”   楚河麵色一瞬間冷下來,唇角卻微微向上揚著,他加大威壓,三人皆悶哼一聲,他慢慢挪到江不辭身前,一腳踩上江不辭的頭頂,江不辭的束發一下披散下來,他重重咳出一口血,卻不怒反笑,他繼續道:“但不知,大名鼎鼎的南嶽派掌門是否聽說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個人人皆知的道理呢?”   楚河不屑地用腳碾著江不辭的頭顱,用著訓誡的語氣如慈父般輕聲說道:“小子,讀了幾年書便跟我講道理?是他們自願將我奉作神仙,我做了什麼了?我要求他們送自己的骨肉給這些個萬惡不赦之人吃了?”   這話說得太沒道理,若不是楚河濫用法術,可能這場大雪已經結束了,哪來現在賣兒賣女的情況出現,口中的萬惡不赦之人不都是他的信徒嗎?若不是他的放縱,那些所謂的信徒如何能夠如此放肆的草芥人命,把自己的同類當做食物。   “哦,你們一定在想,若不是我,哪來今日的場麵,這話也說得奇怪,若不是我,怎會讓你們知曉,原來這世界也會如此惡心,賣兒賣女的不過為了幾兩大米,吃人的隻不過為了口腹之欲,這個世界就是這麼惡心啊江不辭,你不是最能了解了嗎?南城江家的私生子?”   江不辭目眥欲裂,卻難以反抗頭上的腳,那個稱呼,那個字眼,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他麵前了,大虎聲嘶力竭地痛罵著楚河,楚河充耳不聞,殘忍地踩著江不辭的頭,接連不斷地提起那些個字。   “吃人的,不該是你那個外室娘麼?昂?她可是邊吃邊笑啊,你忘了麼?”楚河笑道,“讓我幫你回憶回憶..”   楚河拽起江不辭的頭發,將他從地上拖到蓮池旁,蓮池漂浮著滿滿的頭顱,他將江不辭按在其中一個頭顱麵前,一字一句道:“你那娘啊,真是好母親,卻不是個忠於男人的好女人,你還記得嗎?我想想,你娘是從哪開始吃起的?似乎是手臂..”   江不辭咬著牙看著那頭顱死不瞑目地瞪著他,他強迫自己不要去回想起那段記憶,母親強笑著啃噬著的那副樣子卻不斷閃現在他的眼前。   “你怎麼不哭呢?你該比那嬰兒哭的更大聲才是。他被自己的親身母親活吃,不過哭了弱弱幾句,實在沒勁,你哭啊怎麼不哭啊?”   楚河狂笑著,將他按入蓮池內,江不辭猛咳幾聲,眼淚混入血水之中。   那場宴會,母親開心地像個孩子一樣,置辦了一身新衣,溫柔地給他裁了短袍,囑咐他,看到那個男人,得聽話,然後一手撫著肚子,一手牽著他,進入那座讓他們死生不復相見的深淵。   南城江家顯赫無比,家主江延霆請的都是貴客,母親生產那日,是江家成業七十年,那個總是用溫柔的眼神看向他的母親,在臨盆那日被人拖到大廳,她的眼前放著一個白玉製成的大圓盤,圓盤上躺著自己剛生下的孩子,那孩子皺著眉,不著寸縷的躺著,母親抬眼看向正調笑著看向自己的賓客,一時不解,江不辭正要起身,卻被身旁家丁雙手反綁,壓到母親麵前。   江延霆說道:“選吧,我們的兒子,還是你的孽種。”   母親不可置信般看向江延霆,她顫抖著開口道:“什麼..”   江延霆的夫人,細長的手指塗著紅色丹蔻,指著江不辭和那嬰兒,噗嗤一笑,像是嘲笑母親的無知般開口道:“讓你選,這兩個,得選一個。”   母親的眼淚大顆大顆落下,她全身顫抖著,本就膽小的她難掩害怕,卻還是開口道:“你,你們,老爺,這都是你的孩子啊!”   江延霆笑著,搖了搖頭,道:“一個是,一個不是,很難選擇嗎?我今日請了無數貴客,你不要讓他們覺著無趣。”   江不辭同樣顫抖著,看向那個坐在高位上的男人,歇斯底裡地大喊著:“畜生,你個狗畜生!放我們走!”   旁邊的家仆掄起拳頭猛然捶向江不辭的嘴,揍得江不辭口舌發麻,牙齒被血染紅,神誌更是暈暈乎乎,整個人脫了力。   母親趴在地上挪了幾步,便被粗使婆子拖了回去,她沉默著顫抖著,她盯著早就在嚎哭的嬰兒,眼淚滴落在白玉盤子上。眾客觥籌交錯,仿佛在看一出好戲,女主角正在痛苦掙紮著,這樣的痛苦落在他們眼裡如同讓他們無比興奮的好物,他們翹首以盼地等著,這場戲的女主角該如何選擇。   江不辭看向母親,那嘴唇飛快地蠕動著,說出的話卻狠狠砸在他的身上,他聽到母親說:“小的,我選。”   他似乎耳鳴了一陣,眼淚無聲地滴在地上,那個坐在地上的女人,環抱著那個小小的嬰兒哄著,眾人喝著采調笑著看向江不辭,如同在看一條被摒棄的狗,一件無人在意的垃圾。   “好。”江延霆笑著,“選好了,吃了他。”   “什麼?”母親似愣住一般,停下哄唱的動作,“什麼..你不能這樣..”   江延霆似乎除了笑就沒有其他表情一般,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對著母親道:“我這宴會,皇族親貴無數,眾客手下人很多,若你不能演好這場戲,那麼,你應該能明白,你伺候的人會很多。”   “十。”   江延霆身旁的中年男子數著數。   “九。”   母親囁嚅著,一直在重復說著:“不能..不能這樣..”   “八。”   “他們都是你的孩子啊!”母親撕扯著自己的頭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狀若癲狂。   “七。”   “求求你了..求求你們..”母親向著沉默如石柱般的賓客求饒著,哐哐在地上磕頭。   “六。”   母親沉默地看著懷中的孩子,憐愛的撫摸著孩子的臉龐,然後俯身親著他的鼻眼。   “五。”   一聲嬰兒的尖叫聲響徹大廳,眾客如清醒過來一般肆意地笑著,母親也跟著仰天大笑。江不辭睜大了雙眼,母親趴在地上,笑聲從未停過,她看著江延霆,眼神竟有些癡迷,她對著江延霆撫著自己的脖頸,然後撕扯開自己的上衣,將自己毫無保留地暴露在眾人麵前,妖嬈地跳著讓人毛骨悚然的舞。   江不辭閉上眼,隻覺得胃裡一陣酸意,反復侵蝕著他的神誌,那邊的女人是他相處多年的母親嗎?他不想相信,也不敢睜眼看向她,母親的嘴裡喃喃地哼著不知名的歌謠,聲音似遠似近,江不辭睜開眼,卻見一把長劍已然刺入他的胸口,他看著那把劍的主人,按個神采飛揚,一臉悲憫地看著他,道:“天可憐見,不如就這樣死了好。”   接著便是無盡的黑暗與歌聲。   “我有一段情吶啊..唱給諸公聽...”   “諸公各位靜呀心靜心呀..”   “讓我來唱一支秦淮景呀..”   “細細呀..道來..唱給諸公聽呀..”   “秦淮緩緩流呀..盤古到如今..”   “江南錦繡..金陵風雅情呀..”   “瞻園裡..堂闊宇深深呀..”   “白鷺洲..水漣漣..世外桃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