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狂歡(1 / 1)

“你話好多。”楚河往後一瞧,隻見喬離不知何時站了起來,握著雙刀撐著地,血液如同不停歇的河流,在喬離腳下匯成一片鮮紅的湖泊,包裹在喬離周圍,楚河猛然加大威壓,大虎隻覺腦子嗡地一聲,頓時失去了神誌。江不辭也沒好到哪裡去,他的頭浸在池水之中,突然加大的威壓一下子擠空了他肺裡的呼吸,他在水裡哇得一聲,吸入好幾口汙水。   喬離卻巍然不動,右腿甚至邁出了一步,在喬離雙刀揮舞之下,腳下的血液逐漸形成一個雪花模樣的陣法,陣法向外延伸,喬離雙刀舉於胸口之上,遮住了半張臉,手掌內血流如注,滴滴答答地落在陣法之中,楚河隻覺周遭空氣凝滯,心道:“她不過二十餘歲,怎可抵擋住我的威壓?”繼而求證一般繼續釋放出威壓,卻見腳下的江不辭微微抬頭,半睜著眼看著他,手中神止猛然向他劈來。   楚河陡然放開抓著江不辭頭發的手,往後跳了幾步,卻心道不好,隻見他已然站定在喬離的陣法之中,那陣繼續散大,喬離的血不要命般的流動著,她的臉色越發蒼白,眼神卻毫無變化,緊緊盯著楚河的動作。   江不辭猛然躍起,咳出幾口汙水,手中緊握的神止發出嗡鳴聲,似乎是在擔心他的主人,江不辭將神止舉於麵前,用握住劍柄的那隻手的拇指輕輕摩挲了下神止的劍柄,他同樣緊盯著楚河,像那時候的楚河般笑道:“難怪你這麼麵熟,原也是那些畜生中的一員。”   楚河喚出一把黑檀劍柄的長劍,黑檀柄上流雲紋動,隱隱發出紫光,似紫色閃電在濃厚的烏雲中隱隱閃動,他歪著手腕將劍完全抽出,那閃電般的紋路貫穿劍身,楚河舉起長劍細細欣賞著,他劍指喬離,卻歪頭對著江不辭道:“小子,二打一,太不公平了吧?不如讓我先殺了你的師姐,然後跟你慢慢打?”   喬離閉上眼,血花法陣瞬間燃起金色的火焰,包圍著三人,江不辭趁機將大虎打橫抱起,紫電閃過他的雙腿間,江不辭小腿一軟,他穩住身體,將大虎往前一丟,自己也退至法陣邊緣,他深知,自己湊上去隻會給喬離拖後腿,此時的喬離已難以保護他們兩人,於是邊咬著牙將大虎喚醒,邊從虛無袋中拿出一個銀色的小瓶,往自己和大虎周身摔落,頓時揚起一片暗灰色的粉塵,與喬離的血融合在一起,居然在周身結出一道結界。這是風奕特意囑咐讓他帶上,能在關鍵時刻保護好自己和其他人。   楚河嗤笑一聲,不以為意地看著喬離。喬離站在法陣中間,雙手環胸,握著的雙刀靠在她的雙肩上,一身緋紅色短裝由於血液的浸透貼在身上,顯得她肌膚勝雪,不可逼視。她緩緩睜眼,雙目猶似深海,暗暗幽幽,她僅僅是站立在那,其氣勢如飛升成神的仙子,她右腳一蹬,剎那間雙刀破風,猛如劈開周遭空氣一般,猶如遊龍穿梭,楚河提劍抵擋,隻聽刀劍相撞之聲響起,江不辭隻見金紫交錯,隻聽得見劍與刀相交相錯,疾風驟雨般落下,二人身影若隱若現,隻有雪夜中的刀劍相撞之聲,還有那法陣越來越烈的金色烈火,才能直到戰況有多激烈。   喬離身上已然多出了幾道劍痕,她毫不在意,不知痛一般催動法決,雙刀附著的金色火焰更甚,便知喬離幾乎流盡了所有鮮血,她輪動雙臂猛然向著楚河脖頸劈去,如金龍舞動,與楚河擊出的一劍相抗,登時將大廳上空的屋頂掀開,金龍騰於紫電之上,將紫電吞吃入腹,繼而向下俯沖,轉至楚河身前,楚河大驚,急急將劍一橫抵在身前,餘光瞥見喬離站定在金龍之中,舉起雙刀躍在半空之中,那火龍更甚,灼熱的空氣使得蓮池內汙水沸騰翻滾,人頭浮浮沉沉竟有煮熟之勢,楚河咬牙,那火龍張大口將他一口吞入,隨即貫穿而出,楚河隻覺五臟六腑皆被灼燒殆盡,他還未呼出一口氣,便見喬離躍於他身前,雙刀從他雙肩劈下,楚河隻覺握住劍的手一空,雙臂竟被喬離齊齊斬下。隻聽得哐當一聲,黑檀劍斷成兩截,他的雙臂在地上滾了幾下,右手還緊緊握著劍柄,他頹然跪下,胸口一悶,隻見喬離穩穩一腳踢在他胸口上,踩著他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血液從斷臂處魚貫而出,他咬著牙眼神陰鷙盯著喬離,想起身卻找不到支撐,隻能由著喬離將他踩著,喬離眼神淡淡,她左手收在身後,長刀橫在腰間,右手舉刀放在楚河麵門之上不過三寸,她的血液帶著些許金色,楚河看著那血液滴進他的眼中,隻覺渾身發冷,他有些不敢置信般看著喬離,壓著聲音開口道:“你..你沒死?”   喬離並未接話,她收起刀,刀尖上的血被甩開,啪嗒一聲落在地麵,她緩緩將刀抬起,左手卷著袖子擦拭著上麵的血水,左手的刀卻沒有放下,她肆意地甩動著手腕,血水如雨點般落在楚河的臉上。   楚河無語地笑道:“你這人,扮豬吃老虎也就罷了,還得挑我沒手的時候搞這些玩是吧?”他轉頭看向江不辭,繼續說道:“誒,小子,快殺了我。”   聞言,江不辭擺出一副懶得理他的架勢,伸手拍了拍大虎的臉,後者一副睡眼惺忪地樣子,猛然坐起,道:“娘喊俺吃飯了?”   楚河狂笑著,牽連著斷臂流的血更多了些,他看向喬離,笑道:“殺了我吧..”   後麵幾字如被他吞入腹中一般,看著他略帶戲謔般說出細不可察的“熾火上仙”幾字,喬離微微皺眉,側頭卻見江不辭二人瞎鬧著,她看著楚河,從虛無袋中掏出一樣東西來,惹得楚河連連哀嘆,他今日的樣子比起在之前來說年輕許多,一下驟變的表情顯得有幾分滑稽,喬離看著他這幅樣子,麵無表情地拿出玄鐵鎖鏈,那是她從馬廄旁的柱子上拆下來的,之前鎖在某個孩子的脖頸上,還帶著陳舊的血跡,如今套在楚河的如玉般的脖頸上。倒也算是用的其所。   “你怎麼沒死,跟我說說。我真的很好奇。”   楚河站立著,卻是被喬離單手提起來的,喬離不禁翻了個白眼,舉起拳頭打向楚河麵門,揍得楚河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話真多。”   喬離提著楚河殘破的身體,一腳踢著一隻他斷掉的手臂,轉而將楚河扔在地上,叫了一聲江不辭。   江不辭看著喬離側著頭,緩緩倒在他麵前,大虎驚呼一聲,先他一步撲到喬離身下,江不辭才發現,自己的雙腿早就不能動了。腿間皮肉翻出,成炸裂狀,隱隱可見筋骨,血夜黏著他的褲腿,繼而頭一歪,砰地一聲倒地,大虎這邊剛做了肉墊,又見江不辭半身耷拉在蓮池旁,與池中人頭頭靠著頭,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徐隻清正哄著小孩清洗傷口,隻聽門哐當一聲被人踢開,她登時從椅子上跳起,拿著醫箱便舉過頭頂,正要向闖入的人砸去,便見三個血人站在他麵前,準確來說,是滿身是血的大虎咧著一口大白牙,咬著兩把長刀,左肩扛著江不辭,右手托著喬離,仔細一看,身後還拖著一個用鐵鏈鎖著的無臂男子。   徐隻清連忙接過喬離,她撫開喬離散落在臉上的頭發,隻見喬離麵白如紙,指尖觸及到的肌膚冷如冰雪,又覺衣衫一片濡濕,就見喬離手掌心還在涓涓流淌著血液,自己身上黃色衣裙已被鮮血染了一片。徐隻清將喬離搬至床旁,江不辭悠悠轉醒,或者說是被腿傷痛醒的,幾個孩子跟大虎一起扶著他倒在地上,七手八腳地將他褲腿撕開。他看著喬離半靠在床沿上,雙目緊閉,雙眉緊皺,似有無數憂愁與困惑在她不清醒的時候迸發出來,江不辭心想:或許這是他見到喬離臉上表情最多的時候了。   徐隻清把著喬離的脈,回頭看向江不辭的腿,皺了皺眉,從虛無袋裡摸出一瓶暗紅色的藥瓶,丟給了江不辭,道:“敷上,還想走的話。”   江不辭趕忙敷上,隻覺腿上爬滿密密麻麻的小蟲,正往他皮肉處狠命鉆著,一時難以忍受,便“啊”的叫出聲來。小孩們被驚到同樣呼出聲,江不辭隻覺雙腿痛癢無比,隻見雙腿炸裂翻開的血肉緩緩愈合,長出一層新肉,痛感漸漸變緩,江不辭心中暗嘆,徐隻清的醫術竟如此高深。   徐隻清翻開一個小布包,裡麵擺著大大小小的銀針,她順手撿出幾根,幾下插在喬離的頭頂處,臉頰上,還有胸口處,見喬離呼吸漸緩,她暗暗舒了一口氣,便走到桌前,默默地拿出一包藥粉,就著桌上的熱茶混了起來。   江不辭看著她默然地攪拌藥粉,不禁開口問道:“師姐還好麼?”   徐隻清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江不辭心中一緊,卻聽徐隻清道:“你之前與師姐一起下山,她是不是也這樣?”   江不辭一下就知道徐隻清問的是什麼,上次喬離也是割開自己的手掌,引血捏決,以及其慘烈的方式獲勝。他怔怔地點了點頭,道:“是這樣。”   徐隻清沒有說話,隻是將混合好的藥端到喬離麵前,手中捏出法訣,那藥液從喬離雙掌割口處如蛇般鉆入,喬離的麵色漸漸紅潤起來,徐隻清蓋好她身上的被子,坐在江不辭麵前。她拽過一個孩子,細細擦拭著那孩子脖子上的傷痕,看也不看地上昏迷著的楚河,眾人悄無聲息,氣氛一時凝滯,大虎本想說些什麼,就聽見鄧豐和宋薔薇的聲音從在外麵傳來,兩人邊走邊說,隻聽宋薔薇道:“都是些什麼人啊,怎麼還我們多管閑事了。”鄧豐則在安撫她的情緒,但語氣也並不好聽,他接話道:“你也別生氣,這些人怕是已經魔怔了,待師姐回來,我們再商量。”   二人顯然看見那扇被大虎破壞的房門,宋薔薇低呼一聲,隻見她跳進房間內,手中舉著一把飄動著粉色劍穗的長劍,鄧豐緊隨其後,手中也握著兩把短劍,二人跳進房間便愣怔住,腳下踩著無臂男人,好像是南嶽山掌門?宋薔薇看到躺在床上的喬離,什麼也顧不上,一腳踩過楚河後直奔喬離跟前,嘴裡不停念叨道:“怎麼回事?怎麼搞的?!”她本想發難,見江不辭和大虎個個狼狽不堪,便沒了聲音。   鄧豐看著徐隻清默不作聲地乾著活,便戳了戳宋薔薇,宋薔薇問道:“清清,師姐還好嗎?”   徐隻清嘆道:“她若一直以消耗自己的方式保護我們,那便會越來越不好。”   眾人沉默下來,鄧豐打破了這個沉默,他清了清嗓子,道:“現下還有件比較棘手的事,要大家一起商量。”   宋薔薇點點頭:“有幾個孩子是鎮上幾戶人家的,原本我們要將他們送回去,但沒人要”   大虎疑惑問道:“什麼?這不是他們的孩子麼?”   鄧豐接著說:“好像是不想承認自己把骨肉拋棄了,你倆跟我們下去看看?”   大虎與江不辭跟著兩人走到樓下,隻見周圍鄰居街坊早已沒有往日和善的臉色,一個個叉著手,漸漸向他們走來。   為首一婦人高聲罵道:“作孽的!誰讓你們管這閑事了,俺孩兒在大官人府內吃好喝好的,竟被你們抓出來跟著俺受苦。”   幾人紛紛應和,大虎氣急,大聲回道:“你說啥?你孩兒瘦成什麼樣了心裡沒數麼?哪來的吃好喝好?”   那婦人道:“要不是你們在這鬧騰,官大老爺怎會在我孩兒身上撒氣,你們這些歹人,走!報官將他們關進牢去!”   江不辭笑道:“你便去罷,從後頭那小巷裡去喊你的官老爺去,往那蓮池裡看看,哪個官老爺的眼睛還睜著,就請他給你做主去罷。”   這話如一滴熱油,瞬間炸開了本就喧鬧的人群,那些個人看著眼前四人,頓時覺得毛骨悚然。   天大的官老爺竟被幾人殺了?!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人啊,其中不乏有不信之人,一個個竄出人群,往江不辭所說的方向奔去,不出幾下,便惶然從那邊邊滾邊爬,哆哆嗦嗦地與其他人說著那府邸,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那蓮池內飄著煮熟了的人頭,那些人恍若未聞,隻聽得那回來的人一個接一個說著,那府邸內如何豪華,什麼白玉盤子,鎏金筷子,一時竟作鳥獸散,紛紛向那府邸奔去。   那為首婦人首當其沖,過了小巷,隻見高墻後樓宇聳立,金碧輝煌,幾個男人拎著大錘,幾下將高墻砸毀,坍塌後的墻磚蓋住了馬廄,眾人紛紛爬過廢墟,隻見眼前亭臺樓閣現於眼前,金頂玉柱,繪著各類色彩斑斕的圖案,隻見彎折崎嶇的假山後,飛閣流丹,巨大的金像樹立在一座金碧輝煌的廟宇之間,那廟宇用無數黃金堆砌而成,白玉作柱,地麵鋪滿翡翠,其中兩扇大門皆由琥珀製成,向兩邊大開著,讓人一眼便能看到其中的佛像。一股奇異的花香令眾人心醉,眾人不斷搜刮著周圍能見到的金銀珠寶,不過半晌便來到宴會所在的大廳邊上。   蓮池內黑紅參差,幾人定睛一看,雙腿一軟,那些個頭顱,依稀可見是之前如天般大的老爺們,一個個睜著雙眼,臉上皮肉煮的稀爛,問他們為何能一眼認出他來,原是臉上那顆肉痣,在無數白天黑夜中令眾人發顫。幾人將蓮池中的人頭抓著頭發提起,用金製的燈座插著,癲狂地舉著頭顱亂舞。   這場狂歡持續了很久,等到喬離醒過來,那喧雜的聲音也沒有停歇,她和江不辭幾人坐在窗邊,看著眾人個個珠光寶氣地道賀著新年將至,像是完全忘記了之前的一切,孩子們笑鬧著在放著鞭炮,她收回目光,看向自己滿是傷疤的雙手,對著他們輕聲說道:   “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