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入府(1 / 1)

張仨的話讓朱楨眼前一亮,有了搭救張仨的理由。   “廖大人住手”,朱楨大喝一聲:“小禪師現在並未在鐵匠廟中,你不可殺他,本王還有大用。”   朱楨之所以替張仨開脫,一來是因為三次賭約還未完成,二來他來武昌府就藩好幾個月了,心裡也隱隱看不慣廖權地頭蛇般的囂張跋扈,三來嘛,好不容易找著個投脾氣的玩伴,豈能眼睜睜看著他被砍頭?   廖權被那句“馬不是馬,驢不是驢”氣得咬牙切齒,他搶過一把軍士腰刀,權當沒聽見朱楨的話,向著張仨一刀砍去。   說白了,廖權一方麵是真想宰了張仨,另一方麵,也是當麵向楚王朱楨立威,在他眼裡,朱楨和張仨一樣,都是毛兒都沒長齊的娃娃,在武昌府這地界上,自己才是真正的百裡侯。   張仨嚇得“媽呀”一聲嚇趴在沙洲上,刀鋒順著後脖子一伸而過,他連滾帶爬跑到朱楨身後,廖權持刀兇神惡煞般,直沖朱楨身後而來。   朱楨從小到大,哪裡見過這樣的情形,被唬得後退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張仨心中靈機一動,暗道:“奶奶的,今兒就玩一把買定離手,是通殺還是通賠,就是這一把啦!”他挺身而出,伸開雙臂擋在朱楨身前,向廖權大喝道:“你乾什麼?你膽敢對王爺動刀子,來來來,你先殺了我,舍了這條命,今兒也要先濺你一身血!”   他那一臉濕沙子,如同一個小猴兒一般,但此時他擋在朱楨麵前,卻顯得一身正氣威風凜凜。關棋慢了半步,也趕緊抄起桌前的長凳和張仨並肩站立。   廖權身經百戰,要砍翻麵前的張仨輕而易舉,但他偏偏砍不下去,甚至連刀都不敢舉起來。   開玩笑,隻要一個動作,那就坐實了他要當眾格殺楚王朱楨的大罪。   伍二哥也反應上來,大喝道:“放下刀,你要做甚?”   “作甚”是陜西話,意思是“乾什麼”。   廖權聞言,趕忙將刀扔在地上,急急退後幾步,一張馬臉堆起笑容道:“誤會,誤會,我隻是要宰了那小兔崽子罷了,何嘗敢向王爺動粗!”說完垂頭彎腰而立。   張仨朗聲道:“武昌府天大地大王爺最大,殺不殺我王爺自有決斷,你敢當著王爺的麵動刀子,你問問自己有幾顆腦袋,不怕抄家滅族嗎?”   廖權頭也不敢抬,後脖子上出了一層冷汗,心知自己剛才太過魯莽,說道:“王爺莫要聽他胡說八道,老臣對我大明可是一片忠心吶!”   朱楨本是個十六歲的少年,對廖權有些畏怯,此時心中略略一想已有計較,說張仨和關棋道:“你二人且退到一旁。”   關棋搖著腮幫子憤恨地退後幾步,張仨也躬身稱是退到了一旁,臉上還帶著一層濕沙子,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朱楨又緩緩說道:“廖大人,當年你與你父親追隨父皇金戈鐵馬沖鋒陷陣,我心中自然明白你是個響當當的忠臣,今日之事本王也不會放在心上,不過今後還是要收斂鋒芒些好。”   廖權諾諾稱是,不過被朱楨當眾提點,卻憋了一肚子氣,今兒他的老臉算是栽到姥姥家了。   朱楨當眾滅了廖權的威風,心裡樂開了花,他側眼看了看張仨,隻見張仨恭順地垂手而立,連臉上的濕沙子都沒空抹去,心裡更覺得此人忠肝義膽。   朱楨轉身而行,吩咐道:“關棋,安排車馬,請小禪師隨本王一道返回王府。”   關棋一抱拳,就要下去安排。   “你就是關棋?”廖權突然抬起頭,雙眼刀子一般盯向關棋。   關棋卻渾身一顫,低著頭就要離開。   “慢著”,廖權一縱身趕上前來,一把揪住關棋後領子,隻一甩就乾凈利索地將關棋摁在地上,叫道:“可算逮住你小子了,來啊,拿鐵銬子來。”   關棋身高體壯還想掙紮,卻被廖權一腳踢在腿彎處跪了下去,又兩臂一發力,喀嚓一聲,硬生生將他兩條胳膊掰脫了臼。   劇痛之下,關棋五官都擠在了一起,痛苦地張大了嘴巴叫不出聲來。   事起倉促,眾人嚇得呆住了。   “你乾什麼?放開我奶兄!”朱楨大喝一聲。   “稟告王爺”,廖權這時候,哪裡還有剛才恭順的模樣,他朗聲道:“此人名叫關棋,衙門裡緝拿他不少時日了,沒想到今日在這兒碰上了!我也知道他是王爺的奶兄,但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他還是貨真價實的殺人犯!”   “殺人犯”一出口,四周眾人都神色大為詫異。   朱楨眼睛都紅了,大喝道:“胡說什麼,先放開他,否則今日本王絕不與你善罷甘休。”   “嘿嘿”,廖權一陣冷笑,一把板過關棋痛變形的臉,大聲問道:“有膽子做就要有膽子認,半個月前老街西頭,賭坊門前,是不是你當街用刀殺死了人?要是承認,你就點點頭!”   關棋也是硬骨頭,痛得滿頭白毛汗,但聞聽此言,還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朱楨眼睛都紅了,關棋雖然天生是個啞巴,但他與關棋卻情同手足,關棋的名字還是他的生母胡充妃所起,語出“觀棋不語真君子”,隻是胡充妃去世太早,所以朱楨天然就將乳母白氏當作生母般孝敬,也把關棋當作了異姓兄弟。   關棋這一點頭,就等於承認自己殺了人了,四周眾人看得明明白白。   “你認了就好”,廖權接過一名小胡子捕快遞上來的鐐銬,哢哢兩聲,將關棋雙手從背後銬住。   朱楨大驚失色,趕忙追問關棋道:“關棋,你不可隨便承認!”   廖權哈哈大笑:“王爺,此人當街行兇殺人,人證物證一樣不缺俱在衙門裡,容不得他抵賴,今日緝拿歸案,臣下自會審問清楚再行稟報。”   “把他拖走”,廖權大喝一聲,小胡子捕快搶上前來,死狗一樣拖著關棋去了。   隻聽“撲通”一聲,雲兒暈倒了過去,一旁的容兒趕緊扶住她不停地呼喚。   朱楨與關棋情同手足,見此情形眼睛都紅了,他一指廖權怒道:“廖大人,本王命令你即刻放人。”   “王爺,對不住了”,廖權大聲道:“按照《大明律》,殺人者斬,別說他隻是王爺的奶兄,就算他帶金佩紫身居高位,也絕無可能淩駕於大明國法之上。”   廖權說罷,向著朱楨躬身一禮,大踏步自去了,心中暗道,今兒這麵子算是找回來了,你小小娃兒還不是被老夫輕鬆拿捏?   朱楨氣得渾身發抖,伍二哥上前攙住他,低聲說了幾句,朱楨這才無力地擺擺手,道:“伍二哥,你且自去,本王先回王府了,我就不信救不出奶兄。”   伍二哥點點頭,騎上馬奔馳而去。   片刻工夫,車馬滾滾向楚王府開去。張仨也坐在一輛馬車裡,他用帷幔隨便擦了擦臉上的濕沙子,心道今天真是好險,廖權這老狗心狠手辣,今後不得不防。   過得許久,車隊抵達楚王府,楚王府在城內依著一座小山而建,但見小山上,高屋殿堂鱗次櫛比,樓亭倉舍因地而建,高高低低錯落有致如同魚鱗一般,與整個小山渾然一體,氣勢十分宏大。   “呆子,看什麼?”,一名黃衫少女站在他身後問道,正是容兒。   張仨轉過身,依然沉浸在對楚王府宏大建築的震撼中,不由自主地說道:“好大,真的好大。”   容兒一捂胸口,雙頰緋紅氣鼓鼓地跑了。   “我說錯話了嗎?”張仨暗道,隨即一想自己剛才轉過身時,目光似乎剛好落在了她的胸前。   “嘿嘿,都大,都夠大”,張仨竊笑著回憶起剛剛目光所及處,心情一陣大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兩名軍士走上前來,帶著張仨進府,他左看看右瞧瞧,心道楚王朱楨不過十五六歲,就藩也不過半年,但這王府卻著實氣派,恐怕絕非三年五載能建成。   其實張仨並不知道,這座楚王府足足動用五千民夫,建設了八年之久。   當年朱楨出生的時候,正值朱元璋大軍平定武昌府。朱元璋很是高興,覺得攻克武昌府的好運是剛出生的兒子帶來的,所以脫口而出“子長,以楚封地”。所以朱楨就成了朱元璋未稱帝之前,第一個擁有藩王名號的兒子。   洪武三年,朱元璋第一次分封藩王時,將朱楨冊封為楚王,封地自然就在武昌府。不過朱楨受封時隻有六歲,就先留在南京城了。朱楨人雖然沒有就藩武昌府,但朱元璋特地為他選好吉地,足足用了八年的時間,才將這座楚王府建好,規模自然大得離譜。   他一路走一路看,兩名軍士提著木盒在前引路,將他帶到半山腰一處精致小院中。進了小院,兩名軍士也不離開,將木盒放在屋內,又轉身在院門口當起了“門神”。   張仨明白,恐怕要在這小院住一陣子了。他在院裡四處走了走,院子不大,卻布置得古色古香,屋內床褥一應俱全。   “管他呢,既來之則安之”,張仨鉆進臥房被褥中,將僧袍胡亂扔在床頭,赤條條倒在床上悶頭就睡。   太陽升到院子簷角的時候,屋門“吱扭”一聲被推開了,來人正是容兒。   “哎呀”,容兒高叫一聲背過身子,捂住臉羞道:“你這小和尚,怎麼光溜溜……也不怕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