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返廟(1 / 1)

第二天,朱楨派出去的軍士風塵仆仆地趕回來了,他帶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廖權在東湖邊的確新蓋了宅子,不過隻是三五間破舊的土坯房。他還特意向附近人打聽,可人人都閉口不談。他以買魚為名和一名老漁夫套近乎,據老漁夫說這裡原本剛剛建起了一座占地幾十畝的高門大院,不知怎麼地,卻在三五日間就拆得乾乾凈凈,又連夜蓋起了幾間土坯房。   廖權這是壁虎斷尾之計,拆新蓋舊,如今隻剩幾間土坯房。廖鉞寫給廖權的信,豈不變成了廢紙一張?   朱楨聽聞後大怒,又召張仨前來,張仨前來時,卻雙眼紅紅的,朱楨問其緣由,張仨卻滿臉難過,隻說昨夜夢見父親臥病在床,說著說著竟雙手捂著臉哽咽起來。   朱楨孝心極重,嘆了一口氣應允下來。張仨捂著臉假哭,心裡卻歡呼一聲:“奶奶的,老子終於能借機跑路了,嘿嘿,兜裡有錢腰桿硬,這天下大可去得!”   次日,朱楨命一小隊軍士護送張仨,乘坐自己的馬車前往鐵匠廟,又命容兒多帶些素點心和果蔬與他一同前往。   張仨心中大喜,心道自己回鐵匠廟後,想法子來個鳥入青天魚入海,豈不快哉?他換上便裝與容兒同乘一輛馬車出了楚王府,直奔鐵匠廟而去。   朱楨這輛馬車是一輛四匹馬拉著的亭箱車,車內帷幔、垂帶、座墊刺繡十分精美,就連輪牙、車輻、泥板都鑲有鎏金銅飾。   “嗬,這就是王爺的馬車啊,叫象……象什麼來著?”張仨坐在厚厚的刺繡座墊上,故意顛了顛,果然柔軟異常。   容兒抿嘴一笑道:“張家哥哥,這可不是王爺出行的象輅車,真正的象輅車可是裡裡外外鑲嵌了象牙的,這輛車是王爺的馬輦,隻為了平日方便出遊。”   “方便出遊?”張仨撓撓頭,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隨即笑道:“原來這車能方……便啊!”   他故意將“方便”兩字說得拖拖拉拉,容兒一愣,隨即明白了過來,俏臉一紅擰過身子不再理他。   張仨嘿嘿一樂,從頭至腳細細看了看容兒,擰著身子坐著的容兒更顯身材玲瓏有致,他心中暗想,這小妮子真勾人,如今我也是大財主了,要是逃脫後,能尋個這樣好身材的女子做媳婦,那也美得很呀!   如何逃脫他也盤算好了,進廟之後找個理由到廟後頭轉一轉,依葫蘆畫瓢,再從狗洞鉆出去就是,反正現在他滿頭黑發還戴著帽子,再也不是光頭那樣惹眼了。   張仨心裡正美滋滋地盤算著,容兒卻回過頭來,問道:“張家哥哥,你很有學問是嗎?”   張仨一笑,回問道:“容兒為什麼這麼問?”   容兒說道:“那天你對對聯,連王爺都贏了,我可是親眼所見。”   張仨心道,原來是我的粉絲啊,他略略坐直了些身子,謙虛地說道:“各有所長,各有所長罷了。”   容兒卻從車架上取出一本書翻開,說道:“張家哥哥,我初學唐詩,有一首唐詩不理解,你能給我講講嗎?”   張仨大咧咧點了點頭,因為他瞧見那頁書上,居然是李白的《靜夜思》,不過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四句罷了,張仨雖然後世沒什麼文化,但小學還是上過的,這首詩隻是啟蒙唐詩罷了。   “謝謝張家哥哥了”,容兒略略欠身示謝,問道:“我想知道,李白被譽為千古詩仙,為什麼會那麼窮酸呢?”   “窮酸?”張仨愣住了,問道:“妹子為何會認為李白很窮呢,他可是當過翰林的大才子,富得流油呀。”   “可是你看”,容兒拿起書冊,指著《靜夜思》詩文說道:“你看這一句‘床前明月光’,說明他窗戶是破的,或者屋頂是漏的,不然怎麼可能會有月光透進來灑在床前?”   張仨大樂,心道《靜夜思》還能這麼解釋,隨口問道:“那後兩句呢?”   “後兩句更明顯是哭窮啊!”容兒眉頭一皺道:“‘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可不就是說他看著破破爛爛的房子,心裡很想回老家了嗎?”   聽了如此解釋,張仨笑得合不攏嘴,容兒卻柳眉一豎,道:“就知道你會嘲笑我,不理你了。”說著又擰過了身子。   張仨笑了一會,拍拍容兒的肩頭問道:“妹子,誰教你的這首詩?”   容兒有些扭捏地答道:“沒人教我,都是我自己琢磨的。”   “哦”,張仨點點頭,心道這就難怪了。   “張家哥哥,你別笑話我”,容兒努努嘴,略帶委屈地說道:“我和姐姐從沒上過學堂的,所以……”   張仨問道:“那你們姐妹倆如何認識字?”   容兒伸出手指,在張仨手心裡畫了幾畫,說道:“王爺小時候讀書,我和姐姐在門口候著,這樣偷偷聽呀,劃呀,慢慢學了些。”   張仨點點頭,看來古人說“女子無才便是德”,連王爺家的婢女也不能免俗。   張仨有些同情容兒,又問道:“那你為何要認字呢?”   容兒臉一紅,小聲答道:“我今年十五了,早晚要放出去嫁人的,要是也嫁一個不識字的,豈不是兩人都是睜眼瞎?”   張仨不禁有些動容,他順手擼下腕上的白玉佛珠給容兒戴上,這串佛珠正是前些日子查抄賭坊時熊百瞳所贈。   容兒臉色紅潤起來,張仨心道,這小妮子心腸是極好的,自己一會就要逃跑了,這就算是道別禮吧!想到這裡,又鬼使神差般輕輕攥了攥她的手。   容兒臉色一紅趕緊抽回手去,張仨隻感到手中一抹驚人的柔膩一觸而逝。   蹄聲噠噠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馬車一路前行,沒過多久就來到蛇山腳下的老街,人群逐漸稠密起來,隱隱已經看見鐵匠廟的院墻了。   “嗖嗖”幾聲傳來,幾根竹筒冒著白煙,突然被人滾到了馬輦下,車前軍士一勒馬韁,大叫道:“誰他媽的亂扔炮仗……”   轟—轟—轟,數聲爆炸聲震天炸響,炸得張仨耳朵轟鳴,容兒嚇得捂住耳朵尖叫起來。   拉著馬輦的四匹馬狂嘶狂跳起來,街道上百姓呼喊著四處奔逃,軍士們訓練有素,紛紛跳下馬來,背向馬輦抽出兵刃。   卻不想,四輛濃煙滾滾的獨輪車從側麵小巷沖出,也不顧軍士喝罵,一車頭紮在馬輦上,濃煙幾個呼吸間就將馬輦籠罩進去。   張仨坐在馬車中,隻感煙氣嗆人,口中鼻涕眼淚混流止也止不住。他以袖掩鼻,扯下車中帷幔,極快地用茶水潑濕,摁在了自己麵門上。   容兒劇烈地咳嗽著,氣都喘不上來了,張仨一把把她拉入懷中,分出帷幔下擺按在她口鼻上,兩人總算喘息片刻。   馬輦外,傳來叮叮當當的兵刃碰撞聲,混亂之中車門被一把拉開,張仨還沒來得及叫一聲,就被一隻手硬拖出來。   “得手了,快走!”車外有人大叫一聲,一陣腳步聲中,張仨被一個蒙麵大漢夾在肋下飛奔起來。   張仨還想掙紮,蒙麵大漢一邊飛奔,一邊臂膀一較勁喝道“不許動!”,張仨隻感覺蟹黃都要被夾出來了,哪裡還敢亂動?   “奶奶的,你輕著點”,張仨心中一片驚懼,暗道:“你若是把老子夾出蟹黃來,老子臭也臭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