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護法(1 / 1)

“嗖嗖”聲中,數支弓箭射來,蒙麵大漢夾著張仨身子連閃,一一躲過箭矢。   容兒在身後大聲哭叫:“別放箭,別放箭,不許傷著張家哥哥!”   張仨心中暗忖:“這小妮子心腸真是好,老子記在心裡了。”   府衛軍軍士心知張仨是朱楨麵前紅人,紛紛放下弓箭,舉著兵刃追擊向大漢。臨街二樓窗戶推開,又擲出七八個冒著白煙的竹筒,轟轟聲中,眾軍士腳步略緩,蒙麵大漢夾著張仨跑出數丈後,一轉身猛地沖進了一處民宅。   沖進民宅,蒙麵大漢腳步絲毫不停,直奔著後院而去,他身後自有人扣上前門門栓,待他沖出後門,又有人點燃後門邊的一桶油料,大火瞬間燃燒起來,後門被牢牢封閉住。   蒙麵大漢跑得飛快,巷子口閃出一隊出殯人群,出殯人群中有人瞬間搬起棺木一頭,露出下麵的暗格,幾人掏出牛筋繩牢牢綁住張仨手腳,又在嘴裡胡亂塞滿麻核桃,將他七手八腳塞進暗格。   “哐”的一聲,棺木放下遮擋住暗格。暗格之下,斜斜開著幾個小洞,張仨倒也不至於憋死。   一瞬間,出殯隊伍中又紙花飛揚,哭聲大作,蒙麵大漢也套上一身白孝衣抬起棺木,眾人吹吹打打大哭起來,任誰瞧著也是一幫子孝子賢孫。   張仨驚魂未定,他被綁在暗格中動也動不了,心中想道:“壞了菜了,難道小命要交代到這兒,這些是什麼人?擄走我一個小和尚又能做什麼?是了,我重生後隻得罪了廖權這一個老狗,十成十就是這狗東西了。”   通過小洞,張仨還是聽到軍士趕上來喝問的聲音,他拚命扭動身子,用頭磕碰棺木發出聲響想要驚動軍士,但外麵的嗩吶聲、哭喪聲響成一片,誰又能聽到他這點小響動呢?   出殯的隊伍中,不知誰說了一聲:“軍爺,方才有一大漢夾著一個少年,向北邊飛跑去了!”棺材外,一陣腳步聲疾追而去。   張仨扭了扭身子,身下有個硬物硌得胸腹生疼,扭了幾下蹭出一個錦帶,原來是前幾日朱楨賞給他的那袋金瓜子,他想了想,用下巴頦從袋中擠出幾粒金瓜子,用鼻尖頂出了木棺下的小洞。   黃澄澄的金瓜子墜在地上,這些假冒出殯的隊伍也無人注意,就這樣,他隔上一會兒頂一粒金瓜子下去,希望有官兵看到能截停這幫假冒的孝子賢孫,就算無人看到,至少這些金瓜子也不會便宜了廖權。   過了一陣子,哭喊之中,棺木被放在地上,張仨隻聽有人哭訴著:“軍爺,我父去世,今日出城好埋入祖墳,這點小意思軍爺先拿著。”   “出城門了”,張仨心中驚懼之餘,極其疲倦,不一會兒,棺木又被抬起來,他接著將金瓜子頂出小洞。   好一陣工夫過後,木棺晃動越來越厲害,一頭還翹起來,眾人似乎在抬棺上山。他索性把金瓜子全都頂出小洞,心裡想著反正一會兒肯定要被廖老狗整治,還不如把金瓜子全頂出去,絕不讓那廝白白得了便宜。   棺下小洞外的光線逐漸暗下來,入夜了。   不知過了多久,抬棺人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木棺“咣當”一聲重重落地。   隻聽棺外傳來一陣“嚓嚓”的磨刀聲,一個雄壯的聲音說道:“來了啊,刀子也磨好了,稍等片刻我先宰了他,再把肉一片片旋個花兒,保準諸位有口福!”   聽見這話,張仨心中如墜冰窖,他也料到今天恐怕難逃一死了,但沒想到卻是這種死法,被人千刀萬剮不說,還要被活活宰了吃掉,想到這兒,嚇得他牙齒上下咯咯作響。   隻聽得豁啦一響,棺蓋打開,有人探出手來揪出張仨,又摳出他嘴裡的麻核。張仨心道,今日反正是一死了,定要罵廖老狗個痛快,先占了口頭便宜再說。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大聲罵道:“廖權你個老狗,腳底生瘡頭頂流膿,媳婦偷人兒子早夭的私生子,娶了三個媳婦八十歲還都是處女……”   張仨罵得起勁,好一陣工夫都不帶重樣的,棺外十幾個大漢個個目瞪口呆,都不知該怎麼接話了。   “小仨子,別來無恙啊!”,終於有人說話了。   張仨聽著聲音有些耳熟,停下罵聲循聲望去。   “咦,怎麼是你?”,張仨一眼就看見了人群中一個矮矮墩墩舉著火把的人,記憶深處,此人正是石碾子,前些日子就是他用兩個燒餅將張仨騙得張仨鉆進了鐵匠廟狗洞,又用馬車接走了張定邊的兒子少一。   石碾子笑嗬嗬的看著張仨,身後還站著十幾個高矮胖瘦不一的漢子。   一個漢子腰係著臟兮兮的皮圍裙,蹲在院落一角拿著刀子,手裡攥著一條紅尾鯉魚,正在開膛剮鱗。張仨暗忖,哎喲誤會誤會,可嚇死老子了,原來是宰鯉魚旋肉片啊,我還以為這幫人要生吃了我呢!   張仨看著石碾子,心裡依然惱怒。石碾子哈哈一笑,走上前殷勤地幫張仨解開身上的牛筋繩,笑道:“小仨子,混得不錯嘛,我當初還以為你是個啞巴呢,誰知卻是真人不露相,現在都成了王爺的座上賓了,你也不謝謝我?”   張仨摸摸麻木的手腕,嘿嘿一笑道:“是啊,老子感謝你祖宗八輩!”   石碾子被罵了也不惱,笑嘻嘻地問道:“小仨子,這才兩月不見,你剛才罵廖權可真解氣,你為何對廖權如此恨入骨髓?”   張仨心道,自己就是被石碾子送去鐵匠廟送死的,這幫子人肯定和廖權不是朋友,既然不是朋友,那相互間是敵人的可能性就大得多,多罵一罵廖權想來隻有好處沒有害處。   想到這裡,張仨朗聲道:“廖權名為知府,實為漢賊,他在武昌府裡魚肉百姓,欺男霸女,貪汙糧餉,名聲頂風都能臭出十裡地,我不罵他罵誰?”   張仨並不知道廖權做了哪些壞事,不過這些都是貶義詞,想來也不會有錯。   果不其然,石碾子拍著雙手喜道:“好好,原來是同道中人,能請到你小仨子這貴客,咱們蓬蓽生輝呀,待會擺好酒菜再為你壓壓驚。”   張仨環顧了一眼四周,這些腰係土黃色腰帶的大漢們,自己估計誰也打不過,就是眼前的石碾子,單憑一身肥肉,估計力氣也不小,壓也把自己壓死了。管他呢,既來之則安之吃一頓再說,先看看這些家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屋裡傳來一個聲音:“石壇主,先請客人進來喝杯水酒。”   石碾子踮著腳尖掀開門口竹簾,請張仨進屋。   張仨來到屋裡,屋中一張方桌前坐著兩人,一個是身材瘦小的和尚,另一人是一個身著儒衫的中年書生,看起來神色和藹。   “這是敝教方長信方大護法”,石碾子一邊說,一邊拿起桌上茶壺,給三人各倒了一杯茶,說道:“我催催飯菜去”,說完恭恭敬敬地退出屋去了。   方長信抿了一口茶,指著一把椅子微笑道:“請坐!”張仨坐了下來。   方長信指了指下首坐著的瘦小和尚,笑道:“你二人說起來也算熟人。”   張仨與小和尚相視一眼,都感覺並不熟悉,張仨試探著問道:“敢問……”   小和尚雙手合十,垂手道:“小僧法號‘少一’。”   張仨像針紮了似的站起來,少一是張定邊的親兒子,自己這不是李鬼遇到李逵了嘛!   張仨腦子飛轉,來個先下手為強,他提高了嗓門喝道:“好哇,佛門中人講究慈悲為懷,你怎能自己貪生怕死,留下我來頂缸,這不是害人性命嗎?”   小和尚雙眼略垂,站起來深鞠一躬,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戰戰兢兢說道:“誤會,誤會了,我爹爹隻是讓我當時從狗洞裡鉆出去,其他我也不清楚,後來才知道是石壇主的安排。”   “安排?”張仨氣不打一處來,嗓子渴得厲害,一仰脖喝光了杯中茶水叫道:“出家人慈悲為懷,你卻想著如何安排害人性命。”   小和尚雙手合十,連連向張仨鞠躬。   “不要怪他”,方長信說道:“你和少一的身份,隻有我和石碾子兩個人知道。少一當時的確並不清楚計劃,這都是我明教一手安排的。”   “明教?”張仨心中大吃一驚,後世他讀的雜書可不少,歷史上明教在元末明初可是大教,就連朱元璋、陳友諒等人也曾依附明教,不過朱元璋登基後,怕明教威脅自己的統治隨即大力查禁明教,明教雖然因此實力大損被迫轉入坊間,但仍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過了河就拆橋,剛玩完就想白嫖,心真是黑啊!”當年,張仨讀到這一陣歷史時,這樣評價朱元璋,不過他也明白,從古至今,哪個帝王心不黑?不黑又怎能贏了整個天下?   方長信說道:“說起來,將你二人互換這件事,的確是我明教理虧,不過當時事出緊急,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他頓了一頓接著說道:“誰知陰差陽錯,你自有造化,現在已經成了楚王麵前的大紅人,想來你也知曉了,少一是張定邊唯一的兒子,張定邊與我明教有莫大的淵源,他被大批官軍困在鐵匠廟中,但我明教總不能讓他絕了後。”   張仨並不接方長信的話茬,在他看來,你們之間有淵源關我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