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入教(1 / 1)

張仨反應極快,哈哈一笑圓謊道:“我義父張定邊說,隻要把他的骨骸送回沔陽縣家鄉,到時自然會有人給我一封信,估計謎底就在那封信裡吧!”   石碾子和方長信兩人對視一眼,均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張仨肚皮都快笑破了,心道明教算個屁啊,且不說被朱元璋利用完就卸磨殺驢,就連自己這種小角色也能哄得他們團團轉。   方長信夾了一筷子菜放到張仨麵前的碗中,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一旦你拿到那封信,朱重八恐怕就不會讓你再活下去了。”   張仨順桿兒爬說道:“我也想到了這一節,我想啊,等我拿到了信,大不了第一時間塞進嘴裡嚼爛了咽到肚子裡,氣死他朱重八,哈哈。”   方長信和石碾子麵麵相覷,沒有說話。石碾子明顯是感動了,親自給張仨斟了一杯酒。   少一撲通一聲坐在椅子上,雙眼含淚道:“父親啊,至死孩兒都不能親自送您回家鄉安葬啊!”   石碾子白了他一眼說道:“蠢貨,你父親還不是為了保住你們老張家這棵獨苗香火?”   方長信也嘆了一口氣,拍了拍少一的肩膀說道:“你且放心,雖然你不知道那四句偈語的秘密,但我和你父親也是老相識了,回頭贈你些金銀,天下之大,你大可做個普通人,了此一生就是了。”   少一匍匐在桌上,肩膀一聳一聳,無聲地啜泣起來。   “這四句偈語當真難破”,方長信用手指輕敲著桌麵,說道:“何為‘煙火’,何為‘瓜州’,何為‘王孫’?這三者是指什麼呢?”   石碾子搖搖頭說道:“別的不說,‘瓜州’可真是我明教滴血之處,當年小明王韓林兒就是被狗東西害死在瓜州啊,不然天下哪裡還有朱重八什麼事?”   少一插話問道:“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石碾子麵色凝重,講起了一段往事。原來,韓林兒是元末起義的紅巾軍首領韓山童的兒子,朱元璋當年也是眾多紅巾軍勢力的一股。韓山童死後,韓林兒號稱“小明王”,朱元璋勢力越來越大,卻在名義上還要受韓林兒節製,他就派大將廖永忠前去接韓林兒前來掌權,誰知廖永忠帶著船隊行至瓜州,韓林兒坐船卻顛覆在長江中,整船男女老幼無一幸免。這樣一來,朱元璋隻能“勉為其難”坐了那把龍椅。   少一問道:“這是巧合嗎?”   張仨心道,巧合個屁,韓林兒要是不死,朱元璋怎麼名正言順登上帝位?   果不其然,方長信一拍桌子道:“哪裡是巧合?船隊大大小小七十八條船,偏偏隻觸礁沉沒這一條船?整船一百二十三人,人人會水卻無一人生還?這是巧合嗎?”   石碾子也一拍桌子,叫道:“這一切,都是廖永忠那個豬狗不如的東西乾的,我恨不得吃他肉,喝他血,哼,廖權,老子絕不會放過你!”   張仨心頭一震,暗想不是說廖永忠嗎?怎麼又扯上廖權了?   “廖權就是廖永忠的兒子!”,方長信道,張仨這才點了點頭恍然大悟。   石碾子道:“廖權無子,隻有一個侄兒當作兒子一樣養著,名叫廖鉞,不知怎的,前幾天卻讓朱楨帶人給抓了,要是朱楨能殺了這一家三代就太痛快了。”   張仨心道,你們連仇人都搞錯了,還談什麼復仇,廖永忠擺明了隻是個“背鍋俠”,沒有朱元璋授意,他敢沉船淹死小明王?   方長信道:“所以‘瓜州’可以說是我明教心頭滴血之處,這句‘目送瓜州帆’偈語定當意有所指。”   張仨問道:“那‘煙火’‘王孫’‘掌權’又是什麼意思?”   方長信搖搖頭,道:“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掌權’的權字與廖權這廝有沒有什麼關係?”   場麵一時有些尷尬,張仨聽他提起廖權,趁熱打鐵說道:“方長老,我有一事相求。”   方長信點點頭道:“你請說。”   張仨一巴掌拍在桌麵上,說道:“這廖權當真該死,我來日如果有辦法,就把這一家三代三顆狗頭全都剁下來喂狗,方大長老放心,臨死前我當真知道了藏銀所在,定將搶先告知明教,你能向我保證,多殺官軍替我和我全家老小報仇嗎?”   方長信站起身,鄭重答應下來。   張仨慣會洞悉人心,他明白在賭場上要想獲得一個人的信任,隻開出空頭支票是不成的,真金白銀最頂用。   他探手入懷,掏出厚厚一摞銀票,大聲說道:“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這些銀子,是朱楨收買我給的,讓他的春秋大夢去吧,我把這些銀子先送給明教,不為別的,隻為你們能多買兵器,多殺官軍,為我全家報血海深仇!”   張仨這番話說得慷慨激昂,又順手一搓將銀票攤開,一張張大額龍頭銀票實在是太有視覺沖擊力了。   方長信在張仨許諾將來告知藏銀消息時,還是半信半疑的,眼見這麼一大堆銀票,心中的疑慮一掃而空。   張仨瞧著方長信的臉色,心中的大石頭終於放下來了,暗道:“舍財保命,他們總不會殺我了!”   方長信站起來,似乎在考慮著什麼,他來回踱了步說道:“萬金而不動其誌,高官而不動其心,處子而不動其身,真乃大丈夫也!”   張仨臉色決絕地擺擺手,似乎這件事情不值一提。   方長信向張仨道:“你與朱重八有大仇在身,我明教與他勢不兩立,你可願意加入我明教?”   張仨心道,我身在狼窩,你攥著我小命呢,我還能說不願意?不過想歸想,他卻噌的一聲站起來,滿臉真誠地向方長信一抱拳道:“真的嗎?我聽說明教都是真豪傑大英雄,我……我也有資格加入明教?那可……可太開心了!”   “有”,方長信微笑著拍了拍張仨肩頭,說道:“就憑你仗義疏財,忍辱負重的性子,你就大大有資格,這樣吧,我來親自做你的入教接引人。”   石碾子在一旁說道:“長老,怎麼敢勞您大駕給他做接引人?還是我石碾子來做吧。”   方長信擺了擺手,道:“不,我不隻要親自當他的接引人,我還要收他為徒。”   說著,方長信從手上退下一枚戒指遞給張仨,張仨拿在手裡看了看,這戒指黃銅製成,似是老舊之物。   “這樣用”,方長信輕輕一觸碰戒指上的機栝,戒麵上突然彈出一柄四五寸長小蛇般的窄刃。方長信信手一劃,桌上的瓷杯闃然無聲間被劃成兩半,切口處平整如新。方長信又一碰機栝,窄刃瞬間縮回戒圈內。   “好物件”,張仨接過戒指戴在手上,試了幾下大感新奇。   方長信麵帶微笑,對張仨道:“張仨,咱們明教教眾雖然不少,但能與楚王這等層次相交之人卻一個也沒有,今後你若打聽到朝廷邸報、軍方消息,可以先傳遞出來,對明教也有極大的益處。”   張仨對銅戒指愛不釋手,自然滿口答應,又問道:“我怎樣才能把消息傳遞出來?”   方長信道:“到時自有人會與你接頭”。   石碾子嗬嗬一笑,先出去準備香案了。   張仨心道,原來還是我有利用價值,你們才讓我入教啊,奸細哪裡是這麼好做的,弄不好就得被砍腦袋啊,哼,還是老計策,一旦離開這裡,還是快快開溜才是上策。   他又轉眼看看桌上的一萬八千兩銀票,心裡實在肉痛,心想若是日後開溜成功,沒了銀子那可大大不妙。   “小仨子,你且把銀票收回去”,方長信說道:“這些年,明教雖不富裕,但還沒到要募銀的地步。再者說,你回楚王府裡,打探消息什麼的,也需要耗費銀錢。”   張仨故作推辭,方長信卻拿起銀票,一把塞到他手中笑道:“你且拿著,做得好了,明教自然也不會虧待你!”   張仨“勉為其難”地把銀票揣回懷裡,鄭重地點了點頭。   門外傳來石碾子的聲音:“方長老,香案已經備好。”   少一抬眼望向方長信,方長信道:“你暫且就不入教了,你爹爹隻希望你做個普通人”,少一雙手合十向方長信施了一禮。   方長信轉過身來看著張仨,長嘆了一口氣說道:“小仨子,我做接引人收你入教為徒,也不知是對是錯,但明教前途為重,說不得我也隻有冒一次險了,將來你莫要讓我失望才好。”   張仨恭敬地點點頭,心中卻想,你們哪裡是為了明教前途,是為了“錢途”還差不多。   方長信推門而出,張仨緊緊跟在後頭,門外一名漢子帶著少一先離開了。   繞過一處影壁,石碾子等人已經擺好了香案,香案前方,三炷粗香裊裊升煙,案後並排擺著兩個牌位,一個上書“日”字,一個上書“月”字。   方長信喝道:“張仨,跪下!”張仨聽話得很,撲通一聲跪倒在香案前,那模樣要多虔誠有多虔誠。   方長信慢慢雙眼微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雙手在胸前十指曲動,指尖如同火焰般跳躍起來,口中念念有詞:“明教日月,能役鬼神,星漢燦爛,各有其痕,憐我教民,淚眼涔涔……”   張仨“虔誠”地跪在地上,偷眼看向眾人,但見眾人指尖靈動,自己也不禁跟著學起來,卻十指如章魚一般,隻是亂動,哪裡有什麼靈動之感。   片刻工夫,有人提來一隻紅冠金尾的大公雞,石碾子上前一刀斬下雞頭,將雞血淋入十幾個大酒碗中分給眾人。   張仨也分到一碗雞血酒,方長信將手中酒碗一舉,大叫道:“乾!”說罷一飲而盡。   “乾!”眾人附和道,紛紛一飲而盡,張仨也趕緊端起酒碗往嘴裡灌,雞血酒腥味濃重,雖然他一百個不想喝,但還是捏著鼻子灌了下去。   “禮成”,片刻工夫,方長信叫道,他掃視一眼眾人,說道:“諸位,今日事有從急,這名小兄弟甘冒奇險,打入楚王府內赴湯蹈火,你們說這樣的人是不是好漢?”   “是!是!是!”眾人振臂高呼。   方長信接著說道:“楚王朱楨對他許高官,贈金銀,送美女,他卻不為所動,這樣人值不值得敬佩?”   “值!值!值!”眾人接著振臂高呼。   方長信單手虛按,眾人聲音逐漸小了下來,他說道:“這樣的好漢子,我方長信願意收他為徒,諸位以為如何?”   眾人又是一陣高呼,張仨表麵上大喜過望,心中卻暗忖:“奶奶個熊,老子才不是什麼好漢,等老子離開了這裡,還是早日腳底抹油才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