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渡舟再也沒有任何辦法,隻能乖乖照做。他實在想不通,上一刻他還沉浸在任務完成,酒足飯飽的快樂裡,下一刻他就要被逼著寫這樣一份東西。天堂地獄之間,或許本來就沒什麼明顯的界限。 就在李渡舟終於下了一死了之的決心,剛剛準備動筆的時候,叮叮的門鈴聲又響了起來。 “誰啊,都這麼晚了還來。”阿克萊皺著眉頭,看了看李渡舟。李渡舟馬上放下了筆,起身前去開門。 “舟,你好些了嗎?我給你拿了點醒酒藥。”穀梁問夢說著,很自然地走進了屋裡,把醒酒藥放到李渡舟的臥室。 “哎?阿克萊叔叔也在啊。”穀梁問夢表現出了非常驚喜的情緒:“這麼晚了,您也來看渡舟嗎?” “是啊。”阿克萊抬頭看了看兩個人,心底略過了一絲欣慰:“也不光是看他吧。議長過幾天要給你們開個會,需要一些材料。我讓渡舟幫我寫一下。” “什麼樣的材料啊。”穀梁問夢輕聲問道。 “就這個。”阿克萊從桌上抓起了那張情況說明表,又把剛才的事情簡單說了說。 “那我來寫好了。”穀梁問夢說著,坐在了椅子上,拿起筆就準備寫。 “不行。”阿克萊立刻製止了她:“這份材料必須渡舟來寫。” “為什麼啊?”穀梁問夢偷偷看了一眼李渡舟,發現他正站在一旁低著頭,緊咬下唇,臉色相當難看。 “不為什麼。讓他寫是為他好。”阿克萊說著,請穀梁問夢站了起來,又重新把李渡舟按在了椅子上,把筆塞到他的手裡。 “我能問問原因嗎?”穀梁問夢又再次追問著:“聽您剛才的說法,這份材料不是誰寫都可以嗎?” “這你就別管了。讓他寫吧。”阿克萊用不容置疑的口氣回答道。 李渡舟此刻終於下定了決心。不論這份說明和其他的事情有什麼關聯,但絕對不能把穀梁問夢扯進來。萬一以後出現什麼事情,自己一個人擔著就好了。 “阿克萊叔叔,那......” “我來寫吧。” 穀梁問夢還想說什麼,李渡舟輕輕地打斷了她。筆尖隨著他的手輕巧地躍動著,在空白的紙張上吐露出一個又一個的字。 “嗯,早這麼聽話多好,浪費時間。” 見李渡舟寫完,阿克萊立刻拿起說明表收了起來,簡單地道了別之後便離開了。 李渡舟痛苦地坐在床上,雙手用力地抓著自己的頭發,憤怒、焦躁、擔憂和懊悔的交雜在一起,混合成了一種難以言說的痛苦。 “舟,別太擔心了。”穀梁問夢坐在他的旁邊,溫柔地撫著他的背:“該來的總會來,躲不掉的。” 李渡舟沒什麼答話的力氣,隻是沉重地嘆了一口氣。 “舟,不論怎麼樣,我一定會一直在你身邊。”穀梁問夢輕聲安慰著。 “問夢。我真的沒有信心了。”李渡舟放開自己的頭發,抬起頭望了望天花板,企圖讓淚水重新落回眼睛裡:“其實當時被綁架的時候,我就絕望過一次。我沒有那麼大的本事,沒辦法做到什麼事都考慮周全,也沒辦法為每一種情況都做好準備。” 李渡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繼續說道:“但現在,我感受到的是無力。阿克萊一個人,就能逼得我走投無路。那我又怎麼去對抗聯合政府,怎麼去找那個我想要的答案?” 穀梁問夢安靜地聽著。她知道,這個時候怎麼勸都不會有作用,隻能希望這股狂風不要吹滅李渡舟心裡的那一燭火苗。 “問夢。說實話,我現在有一些後悔。” “後悔什麼呢?” “我在後悔不該告訴你計劃書和存儲單元的事情。” “舟,沒關係的,我和你一起麵對就好了。” 李渡舟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其實你說的對,不知道就是最大的保護。怪我當時太心急了,我還以為拿到了什麼改變世界的鑰匙。現在想來,我說什麼把你綁到賊船上,真的是可笑。” 穀梁問夢搖了搖頭,柔聲說道:“舟,我真的不怪你,而且我也很感謝你,願意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和我分享。你也知道,我一直想探究我爸爸去世的緣由,哪怕你不告訴我這些,我也會自己去追查。雖然我們現在沒有能力,但隻要努力,總會有機會的。” “但是機會在哪兒啊......” “舟,別灰心,也別放棄。你要相信李阿姨,也要相信阿克萊叔叔。他們這麼做肯定有自己的考慮。” “我現在就是沒辦法相信他們。”李渡舟好像終於平復了一下心情,伸出手指揉了揉自己的鼻梁:“我之前和斯克萊特說過,懷疑是找到真相的動力。但懷疑也可以長成巨大的陰影,現在我就在這個陰影下,實在是沒辦法安心。” 李渡舟說著,又沉默著低下了頭,雙手十指交叉,緊緊地攥在一起。穀梁問夢陪在他的身邊,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嗡嗡!李渡舟和穀梁問夢的手機同時震動了起來,應該是有什麼新的消息。但兩人誰也沒有拿起手機,也都沒有心情去看什麼消息。 嗡嗡!手機又接著震動了起來。李渡舟憤怒地把手機關機扔到一旁,穀梁問夢則關掉了震動,放到自己的身旁。 在沉默了一小會兒後,穀梁問夢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她低頭看去,上麵正顯示著穀梁問心的來電通知。 “問心,怎麼了?”穀梁問夢接了電話,輕聲詢問道。 “姐,你在舟哥那兒嗎?” “對啊。剛才阿克萊叔叔來了,我們陪他聊了會兒天。你睡得怎麼樣?” “啊,我還好,幾瓶酒而已,沒那麼大威力。”穀梁問心顯得輕描淡寫,仿佛這幾瓶酒不是她喝的一樣。 “那就好,我一會兒就回去了。” “你們倆是不是沒看群啊?群裡都炸鍋了。” “沒看啊,怎麼了?” “你自己看吧,我說不明白。” 說罷,穀梁問心就掛了電話。 穀梁問夢疑惑地打開手機,點開了他們剛剛建好的群聊,發現裡麵的消息已經刷了好幾次屏,除了他們兩個和諾亞,每個人看起來都非常激動。 穀梁問夢向上劃了很久,才找到炸鍋的來源。她從上往下一條一條地讀著,默默地梳理著他們的信息。 “舟,有個好消息。” “現在還能有好消息?”李渡舟無精打采地回應著。 “有的。基地剛剛發了通知,議長對咱們這次的表現非常滿意,要給咱們開個會。” “我知道。” “還有。”穀梁問夢把手機送到了李渡舟的麵前,指著其中一條消息說道:“議長尤其滿意你當時臨危不亂,冷靜觀察,提供關鍵信息的行為,提議要基地給你嘉獎。” 李渡舟苦笑了一聲:“我還有嘉獎嗎?都要連累你跟我一起倒黴了。再說聯合政府不是一直在為難我們家嗎?這個時候給我嘉獎做什麼?” 穀梁問夢搖了搖頭:“不清楚,但這對咱們都是好消息。起碼能夠證明,哪怕阿克萊叔叔或者聯合政府真的對你有想法,現在也不會有動作。” “我不知道,現在也沒什麼心情想這些。”李渡舟還沉浸在那種復雜的痛苦之中。 “舟,真的別擔心了,事情總會有轉機的。” “嗯。問夢,你回去陪陪問心吧。我再好好想想。” 穀梁問夢輕輕地嘆息了一下:“好,那我先回了。你好好休息,別想那麼多。” 李渡舟掙紮著站起身來,本能般送穀梁問夢離開。隨後一頭紮在床上,任憑洶湧的情緒變成淚水無聲地流淌。 在繁雜的思緒裡,李渡舟想了很多事情。他想起了姥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想起了媽媽,想起了穀梁叔,回憶著與這些人有關的記憶和朝夕相處的日子。他摸起手機想要給李如鏡打一個電話,卻發現手機怎麼按都沒有反應,便又把手機扔到一旁,側過身,像發高燒一般把自己蜷縮在被子裡。 李渡舟很想相信李如鏡的承諾,但現在阿克萊的舉動又太過可疑。除了阿克萊,沒有人能夠進了他的房間還替換掉監控視頻。而且阿克萊一定是看到了計劃書裡的紙條,才會非要讓李渡舟親筆去寫那份說明表。這一切都表明,阿克萊一定是動了什麼心思,想要從他身上得到什麼東西。 但不管怎樣,眼前的事情還是無法解答穀梁問夢的疑問。如果阿克萊真的是對李渡舟的計劃書和記憶單元感興趣,那在來能源基地之前他有許多的時間可以操作,為什麼還要如此大費周章呢? 李渡舟找不到也想不通這種前後矛盾的理由。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阿克萊肯定在策劃什麼事情,而且這件事和他高度相關。 “在沒有證據之前,不必要的懷疑會傷別人的心。” 斯克萊特的話忽然在他的腦子裡閃過,李渡舟立刻想起了之前和穀梁問夢商量的計劃。他下定了決心,不管結果如何,一定要想辦法黑進阿克萊和聯合政府聯絡的加密通道。隻有這樣,他才能掃去心裡的陰影。 李渡舟從床上彈了起來,打開電腦登陸了能源基地的內部網站,一頁一頁地仔細瀏覽著。同時開始不停地回憶自己學過的數學和計算機知識,試圖找出一條黑進加密通道的方法。直到不知不覺地睡在電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