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斑斕時空(1 / 1)

光錐外的風箏 蓯光 7548 字 2024-03-18

月夜綿長,但是這裡的月夜,與其他地方不太一樣。   在這裡,月與夜是涇渭分明的兩個事物。   月代表著復蘇,夜自然代表著的是沉睡。   現在入夜已經有段時間了,五名城已經入睡了。   當整座高城入睡時,五名城中卻還有一個職業需要維持一種半睡半醒的狀態。   那就是五名之門的城門鬼們。   至於無知的城上行者們,已經不見了蹤影。   她們生活隻生活在月光中,此時月亮翹班,她們也不知道去往了何處。   城門中的鬼,就成了唯一清醒的還在守護這座高城的人。   或者說,城門鬼誕生的原因,就是對守城人的彌補。   也是因為需要一群人,在夜色中扮成鬼。   預防著夜色中偶爾醒來的真實鬼物,或與斑斕時空中迷路的外鄉之異物,例如現今的王家小姐。   ......   五名城人的節律,由月亮賦予。   他們都需要按照這種月夜節律,來為自身的身體注入能量。   城門鬼還是五名城人,自然無法徹底對抗這種節律。   所以他們是輪班的。   每個門的城門鬼,都會按照各自城門鬼的數量分成若乾個班次。   心鬼前輩,其實很無奈。   坦白說,他本來計劃是做一名懶鬼的。   但直至入行後,他才明白城門中什麼鬼都有。就是沒有懶鬼,畢竟城門鬼是一份工作。   而真正的懶鬼,一定是沒有工作的。   此時邏輯完成閉環,心鬼悟了,但是也晚了。   五名城的每一條船,每一條路都隻有一次選擇的機會。當心鬼踏上城門鬼的鬼船時,他的路已經和所有的城門鬼綁在一起。   天黑了。   現在當值的二鬼,正是心鬼與他的徒弟預備役歡樂鬼。   ......   王常閶家住平子坊,與剛剛中道崩阻的李萱所處的李子坊,大部分時候是鄰坊。   他的人生的前四百月,沒有任何值得著筆墨的地方。   五名城是一個看重血脈聯係的地方,出於眾所周知的原因,五名之一的背後王家是享受負特權的團結友愛大家族。   對於王家來說,少部分王家人享受過特權後,會不自覺的犧牲更多底層的王家人,用來與其他姓氏達成平衡。   所以過去的五名城中,最頂層的人是王家人,最底層的絕大多數人也是王家人。   王常閶其實沒這樣覺得,他深感自己是一個愚笨的人。   不要提與那些武、金、石家的麒麟兒,還是王、單家的鳳驕兒等等天邊的人物對比,即使與自己的表親兄弟對比,他也是顯得愚笨的那個。   好在他有一個很愛他的母親,他的母親從未像著父母那般,把別人的孩子掛在嘴邊。很長時間內,他其實不知道自己其實很差勁,稍稍長大後也隻是隱隱覺得自己的反應有點慢,會聽不懂同月人的笑話。   直到他私塾肄業後,成為一名平子坊的商販預備役。   這預備役他一當便是小二百月,也是他的小半人生。   最後他也沒有成為一名平子坊商販,他始終沒有真正的踏上那條路。   這時他才真的醒悟過來,他是一個真的蠢物。   他覺得對不起自己的母親,無法承受起生活的重量,覺悟過後他贏來不是逆風向上,而是困在原地很久很久。   簡單的說,就是一個失敗過一次,他然後很自然的躺了在地上,最後卻還是爬起的過程。這個過程聽起來似乎也不算差,但放到王常閶身上的具體實感是,失敗是漫長的,躺著也是漫長的,爬還是漫長的,甚至他有時他不知道他在躺著還是在爬著。   這也沒什麼特別的,五名城人大多如此。   要他現在小他快二百月的師傅來說,商販其實並不難做,重點是他還是沒開竅。   ......   師傅心鬼王誌德則完全不同,他竅開得可多了。剛剛結學不久後,他便在一些前輩的點撥下,明晰了這方五名城的閻浮本質。   家姓毫無疑問是是五名城最粗的那棵閻浮,但卻不是最高的。   最高最長的那棵閻浮是是守城路,即守城人。但她們獨樹成林,而且被五名城變相遺棄,獨自生長與腐爛。   在此之外,明鏡路亦是一棵高大閻浮。這條路算是五名城中堂皇正路,隻是此路競爭也最為激烈,並且王家現在於此路上正處於大潰敗中。此路王誌德選不得,也不願意選,此一時彼一時而已。   其他諸路,各有高低,卻也基本離前三者都要差上一大截。   城門鬼路,是王誌德籌謀過後,選擇的一條路。它其實是守城路的補充,又是涉及對外異的模仿路。勘察想象空間巨大,實際上表現欠佳的一條路。王誌德也是一名賭徒,渴望著以小博大,並且他堅定地認為他是不一般的。   雖然此時的城門鬼路仍舊式微,甚至遠不如走商路的商主商販們,但是王誌德的確懷揣著興盛城門鬼路的誌向而來。   他很有天賦,心眼子八百個的他,的確沒機會成為懶鬼。但又很容易的就成了,潛力很大的心鬼。也許真的是天生的。   至少王常閶是這樣的覺得,他的人生中很少感受到外界的善意。   所以雖然對方月份比他小上不少,可他其實很尊重這個心鬼師傅。   尤其記得心鬼師傅,提點的鬼路要點。   做鬼,讓人厭惡隻是表象。最重要的是讓人記住,讓能有能力進出城門的人記住。   五名城門,從來不是普通的城門,因為某種意義上,它是他們內裡這個小世界的邊界。   城門鬼數量不算多,然而能夠進出城門的人更少。   後者無疑都是五名城現有或者未來的天驕,與他們麵前留下深刻的印象才是城門鬼一路,現有的唯一的破局之法。   不過,心鬼師傅也告訴他。這也隻是他心機鬼的一家之見,絕大部分城門鬼們可不會認同,很多城門鬼所扮演是本來的自己,他們本來就是這樣可憎。   每一棵閻浮路都在自由的生長著,心鬼的意也隻是城門鬼路的閻浮上,一枝遠稱不上主流的枝丫。   說到底,心鬼師傅認為自身的機會在他人身上,他認為這是城門鬼路本身是五名城這棵更大閻浮的枝丫決定的。   他們無法脫離城門鬼的本身局限性,也就是無法依靠著自身的發力,成為五名城閻浮的主枝丫。   城門鬼路需要借勢、借枝、甚至是借果。這就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機會了。   王誌德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即使主觀上他也的確在扮著陰沉的心鬼,一個見不得別人好的小人。   但這兩者之間還是有些偏差的,他現在想的事情,沒那麼膚淺,他的真正心事其實是挑枝頭。   他視野還不錯,甚至已經接近五名了。   這當然不隻是鬼路帶給他的,更源於他是半城王家殘軀中,現存的其中一個枝丫。   不過不是最主要的那根,王家主枝已經折了,但那根枝的根還在,也就輪不他僭越。   他考慮過重新回到王家主枝邊,但就目前而說,他基本看不到希望。不然王家也不會放棄他們的主枝,主動的斷枝求生。   所以對他來說,都可以選,除了王家小姐。   另外的一堆選項中,他比較中意的是,與城門鬼算是半個同路的守城人。王誌德認為,城門鬼與城上人是天生的一對,彼此完全互補,甚至如果發展的好。城門鬼有機會成為兩邊關係中,主動的那一方。這對他來說也很重要,隻是城上人太遠了,他還未找到切入的口。   本來事情也就這樣了,他謀劃或成、或不成的都暫時影響不到五名城的大局。   但是王誌德還有一個心事,或者說一個影子。   ......   “師傅睜眼了。”預備役歡樂鬼殷勤地站到了門縫前,試圖向外看去,卻隻能看到一片漆黑,什麼都沒有。   王誌德睜開假寐的眼睛,也從依靠的墻頭邊爬起。   看著王常閶扭著頭的怪異姿勢,他沒有嘲笑他。   城門鬼迎來送往間,能鍛煉眼色,但是夜間執勤更能鍛煉眼色。這徒弟是第一次來,怕是哪裡道聽途說了一些城門鬼的工作模式,對這有所誤解也是正常的。   “常閶,城門鬼的眼睛不是這樣看的。來,我教你。”   說著他將整個人都趴在門縫上的王常閶往下拉拉,自己仗著高度優勢,將眼睛貼在王常閶的腦袋上麵的門縫處。   “常閶,在夜晚時,城門縫是五名城中少有沒有完全關死的外界通路。   人們常說,門縫裡看人,會把人看癟。   這句話本身沒錯,但是放在我們這裡,就得反著聽了。   現在透過這道現世的門縫,會讓你把鬼看成人。   所以門縫外,無論什麼人,說了什麼話都不要信。   因為它們才是真正的鬼。明白嗎?!”說到最後,王誌德語氣重了許多。   王常閶一激靈,連忙回是。猶豫了一會,他還是問道:“可是,師傅我什麼都看不見啊?”   王誌德眼睛不離門縫,瞳孔中隱約有流光閃過。他解釋道:   “耐心一點,當你從一個亮堂的地方,到一個黢黑的地方,眼睛一時間當然什麼都看不清。   盡量試圖忘記身後的五名城,也忘記我們在一道門縫後。   忘記氣味、忘記食物、忘記風聲、忘記疼痛。   想象自己在飛,在飄。   你眼前的黑暗,就是你我的全部。   但是不要忘記自己,不要忘記自己也是一個鬼。   另外盡量保持安靜,雖然它們還很遠。”   “好的師傅。”王常閶汗毛,都被他師傅縈繞的氣氛嚇的戰栗起來,不過他還是努力追著師傅的感覺走。   初始,他發現他根本一個都忘不掉。   城門實在是冰冷,現在的姿勢保持太久後,腿也感覺有點抽筋。‘師傅你提什麼食物啊,我都餓了。疼痛,生活的痛算嗎?除此好像沒患過大病,我還是幸運的。平子坊風聲不大,畢竟那是一座很低矮的坊。聽說有的坊風聲整月不息,不知是何原因。   王常閶啊,王常閶啊。為了老娘也不能再當百月的預備役呢。還有......’   終於他像是入睡一般,終於拋開了雜念,忘記了五名城與其他通感。   隻剩下了眼前的黑暗,也許是他這臺老舊的相機終於調整對了光敏度、光圈,校對了白平衡。   他終於看到了。   ......   斑斕時空是五名城、與六星的所處空間的一個總稱。但斑斕時空中,並不止五名這座城,也不止淚、聆、聞、味、感、臆這六星。   就像它的名字一樣,斑斕時空就像是一片色彩絢爛的池塘,五名城與六星隻是這片池塘中的偶爾出現的斑駁光斑。   它倆的關係,也是隨著那輪模糊的明月與整片池塘的關係,而變動著。   五名城與六星,不止於一麵。所以斑斕時空所呈現的麵,隻會更多,也許隱藏在池塘下麵的才是真容。   五名城人是知道這處斑斕時空的,這個名字就是他們起的。   他們是如何認識到這個斑斕時空的,自然是放出了他們的觸點,切實的接觸到了一定程度上在五名城外、在六星外的時空綜合體。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也便是城門鬼,除了守護外的另一個任務。   他們便是五名城的一個觸點,關於視覺的觸點。   王誌德之所以認為,城上人與城門鬼是絕配,也是基於這一點。   城上人是五名城的屏障,而他們城門鬼是五名城的觸手。   不過,他的臆想不會像臆星人一樣,可以隨隨便便成功。五名也不一定會允許這一情況的發生,畢竟這是五名的城。   (天闕閣的某隻熊本官發表了異見,都是騙局,臆星人也得打工還債!)   (某位還在飄著孤魂小姐,也發表了異見,五名隻是一個名字,成了五名也能被搞死。)   (咳咳~!走走!......   還在試圖改命的王誌德,是一名勤奮向上的好鬼。   深感自身不足,並決心成為一名好鬼的王常閶,更是一位好人。   好人不能被人拿著槍指著,除非真的有人拿著槍指著他。   ......   此時,王常閶化身的歡樂鬼,人的形狀還是太多了,因此漏了人腳。   所以他正被兩名難纏鬼,拿著槍指著。   “你,別看了就你,還看就你!”難纏鬼狀似牛馬,不見人形,開口說得卻是人言。   “啊?”王常閶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師傅,師傅正低著頭混在一群鬼眾中,像是不認識他一樣。   “雙手抱頭!查下鬼性!”難纏鬼見他愣著原地,長在它們頭上的槍,重重地敲在他的腿上,他‘啪嘰~’一下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