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冷雨是停了。 但長秦的雨,才剛剛開始。 南京城內。 如今南京官、內、外三城俱已人山人海,行道兩側的枯樹已經冒出綠意,而凋敝的鮮花更是重新盛開綻放。 這是有大能以通天之能,強行使得南京城內的花草林木於除夕歲首交替之際,重新煥發生機。 酒樓茶肆之間,有飄香凝而不散。 花林月影之間,有笑語不絕於耳。 青房紅樓之間,有人影婆娑起舞。 溝渠上,石橋下,蓮燈沉浮。 雲川左,彩鸞右,火樹花開。 街巷深,裡坊敞,燭照如晝。 奇物會所內,南京十日第十日的競拍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幼南激情四射,鑄劍大師如撫神女,談及自己所鑄之間滿眼愛戀,曾百生臺上侃侃而談,一代符道大師風姿留存於南京除夕夜。 紅袖閣內,五十樓開,紅月白蓮塌上,有勇士除妖伏魔,好不自在。 “久留酒樓”早已爆滿,若非駱烆幾人提前預約,怕是連位置都剩不下。 駱烆一直都不是很理解,“久留酒樓”推崇的特色酒水好歌在哪裡,酒入咽喉,苦澀又火辣———駱烆再一次於“久留酒樓”看到了曾經的南京司戶周修文。 周修文父子好於黃昏時分於久留酒樓飲酒,如今子已亡,父不哀,那般灑脫瀟灑之色,根本想不到是一名剛剛痛失愛子的父親。 駱烆不禁感慨,在這壽數悠長的世界裡,血脈親情也沒有想像中的那般純潔高尚,血脈羈絆也沒有如駱烆前世那般深刻。 親生父子不過如此,那些活了上千年的人又會如何看待自己已經不知繁衍了多少代的後輩族裔? “北域的除夕歲首也是這般模樣嗎?” 駱烆看出文如意眼中的幾分落寞,低聲問道。 “北域經年混亂,不同家族勢力各自為政,又如何能如南京這般凝結匯聚人心國運呢。” 出生北域文家的文如意,每次看到南京這般繁榮昌盛之景,都不禁懷疑,北域各西南七州真的是同一個王朝下的土地麼? 生活在西南的百姓和生活在北域的百姓,如同一個處於王朝初期的鼎盛繁華,一個處於王朝末代的混亂無序。 族內老祖即將壽盡,族內各方勢力還在內鬥,若不是雲宮書界的出現,文如意都不知道文家今後將何去何從。 “有機會倒是想去北域瞧瞧。”駱烆語氣凝重。 “其實你們問問你們的姐姐駱炑大人就知道。”文如意將青絲挽過耳邊,用一條青綠色的細繩將秀發束在身後。 “好啦好啦,先不說這個,對了,如意姐,你之前說的長秦文書院的詩書界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駱煊瞪了駱烆一眼,將話題轉移至別處。 “長秦文書院有名的四大書界分別為詩、詞、曲、賦,是文書院數萬年來最傑出的四位先賢開創出的書界,層次皆在萬象境。” “無論是前朝還是長秦,都是崇尚武風,轄域內修行的書界多以攻伐為主,而這長秦文書院的開創宗師也厭棄武鬥,以一己之力開創出文風修行體係。” “厲害。”駱烆點點頭,他確實看過一些以文入道的小說,但不多,心想這為創院宗師,大概走的流派與那些小說相差不大。 “而今長秦文書院竟然會開放‘詩書界’作為這場‘城宴’的一部份,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文如意再次將久留酒樓的特色酒水一飲而盡,臉頰緋紅。 駱烆眉頭緊皺,一邊屏揉著太陽穴,一邊不死心的將久留酒樓的特色酒水咽下,他總覺得當下駱氏乃是整個長秦產生了某種為不可見的變故。 局勢變化或潤物無聲,或勢如雷霆,而當下的變化似乎二者皆有。 “這‘詩書界’的修復難道是進去吟詩作對嗎?”駱烆還頗為好奇,若是比試吟詩作對,駱烆自然也是想去嘗試一二。 不走一走穿越者前輩們走爛的路,駱烆怎麼好意思說自己也是一名穿越者呢。 雖然他學過的那些詩詞曲賦早已經忘光了,但是不要緊,以駱烆當下的修為而言,從記憶中摘得一二還是不成問題的。 “我不知道,但我想來不是這樣的。”文如意有些意醉,並沒有用書氣將體內充斥的酒精排出體外。 “長秦文書院於長秦七域設立分院,此時竟然將詩書界的修復作為南京歲首‘城宴’,這在過去是史無前例的。 詩、詞、曲、賦四書界的地位就好比佛門三十三天之於七佛門的關係,是真正的底蘊核心傳承,是不會從普通人家中選擇的” “此間必有陰謀。”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尤其是對於一方勢力,書界傳承乃是核心之核心,是此性命更珍貴之物,如何能經由他人之手。 “可惜,若是吟詩作對,我還能前去一觀。”駱烆頗為惋惜。 “你可別,真要考驗吟詩作對,你去了不是給駱氏丟臉,我駱煊可沒有那麼呆蠢的弟弟。” 駱煊壓根不信駱烆會詩詞曲賦,朝夕相處間她對駱烆有時比對自己都了解。 “吟詩作對並不是長秦文人所好,詩詞曲賦往往被視為‘俗雅’,難登大雅之堂,多流傳於坊間,尤以女間為主。” 說罷,文如意那用那雙醉酒後的媚眼瞥了駱烆一眼,把駱烆尷尬極了。 “‘俗雅’,那何為大雅之堂呢?” 駱烆冷笑,若詩詞曲賦為俗雅,那什麼又配稱之為大雅? “自然是兵、術、器、符、藥、陣修行六藝。”幾縷發絲遮住文如意柳眉,駱烆依稀可見文如意美眸裡的困惑。 駱烆讀懂了文如意眼底的困惑:你自己出生兵家駱氏,你自己不清楚何謂‘大雅’? 駱烆尷尬一笑,即便他出生駱氏,對於修行六藝中的兵藝也不是很清楚,駱烆認知中的與兵藝最近的應該就是駱煥。 但駱煥的七錄之一的兵界具體是個什麼樣子,駱烆也不清楚。 “與長秦相反,曾經的怊帝國比較推崇詩詞,詩詞曲賦一學甚至在相當長的時間裡成為怊帝國取仕的途徑之一。 怊帝國的衰敗或許就與他們以文學取仕,崇文抑武有關。” “尚武的前朝不也被長秦更替。”駱烆嘟囔著同時將杯中剩餘的酒水換成茶水。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文武之風並不能決定朝代的興衰。”駱烆不由想到前世的宋朝,崇文抑武真的是宋朝積世羸弱的根本原因嗎? 要知道唐末,火藥開始應用於軍事之中,而至北宋,火藥已經被廣泛應用於軍事武裝中,宋朝相當重視武備,大力發展兵工業,論軍備實力在當時是要領先於世界的。 然而即便擁有著先進的軍工業,宋朝在戰爭中也是一敗塗地,更多是因為文官乃至天子對武將有疑———無論是不懂軍事的文官掌權,還是武將不入權力中樞,歸根結底來源於趙家坐江山時的社會國情。 所謂崇文抑武,不如用崇文“疑”武來形容更加貼切。 由於自己的父親駱殊燁因覆滅怊帝國而加封“武成王”,駱烆在過去特意有了解過這方麵的信息。 怊帝國固然有崇文抑武的因素影響,但原因更多的還是世家的積重已成為怊帝國的包袱,一艘帝國巨輪之所以能安全有序的行駛,無外乎於共同的利益。 這共同的利益既可以指共同的外敵,也可以指共同的資源財富。 怊帝國衰變的根源即是內部分贓不均,又無外敵,同時當時的掌權者視長秦如弱旅,根本不重視長秦,才讓長秦在幾千年的積累中逐漸有了與怊帝國爭雄的底蘊。 若因此稱怊帝國亡於崇文抑武,多少有些無稽之談。 酒至興頭,日暮昏黃。 雲川大道上燈火輝煌,歡聲笑語不斷,此間情景,不似修行世界,倒如駱烆前世古代盛世一般。 燈火陰影之下,已有暗潮湧動。
第38章 暗潮(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