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盛院那邊一個高瘦男子先沖他們一拱手,接著陰陽怪氣的祝賀道:“恭喜,恭喜啊,恭喜貴院拿了一甲名額,來之不易啊。” 南淮院站在頭裡的幾個人見他怪眉怪眼,又話裡有話,不像誠心祝賀,也學著他拱手道: “承讓了,兄臺不妨再多讓我們一下,好讓我們過去參加一甲慶升宴。” 他故意強調的“一甲慶升宴”在對方聽起來格外刺耳,好像他們二甲三甲都不配開一樣。 對方脾氣不好的直接開噴:“我讓你祖宗讓!誰知道你作沒作弊!” 其他人也跟著起哄:“就是!趕緊靠邊別擋路!” 被對方一激南淮院的人也惱了,大考作弊可不是隨便說說,這是項極嚴重的犯罪指控,跟作奸犯科一樣,不僅自己要蹲大牢,書院的名聲也會受牽連。 三言兩語之下眾人在街上越鬧越兇,誰也不讓路誰也不服誰,哪怕旁邊的路空著沒人走,也寧死不讓,非得叫對方讓開。 這時聯盛院這邊跳出個人來,先喊停了兩邊的爭吵,讓眾人聽他一言。 “我有個自證清白的辦法,叫你們那個考了一甲的李大年出來,我們當眾考考他,如果答得好,我們就服你們,給你們讓路,如果答不上來,就去官府!查他是不是作弊!” 身為當事人雨晴天心裡咯噔一下,你這麼搞明顯是針對我,我答出來了你們就讓個路,我答不出來就扭送官府?你在想屁吃? “怎麼樣?敢不敢?”見無人應答,那位想屁吃的小機靈鬼叫囂的問他們。 人群後麵,楚嵐理性勸道:“別理他,叫他自己出醜去。” 其他人也都贊成,犯不著跟他們自證什麼清白,他們算老幾。 雨晴天估摸著以李大年不願生事的老實人性格,他就真聽大夥的在後麵慫著了,最後的結果是他們給對方讓路,帶著氣去吃本該高高興興的慶升宴。 但是憑什麼?就問憑什麼,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老實人就該被欺負? 雨晴天果斷拍拍前麵那人,“同學,讓一讓。”示意給他讓條路。 前麵那人見他接受挑戰,臉上先是驚訝,然後變成了驚喜。 原來李大年不憨,人家隻是低調! 讓路的人紛紛拍著雨晴天的肩膀給他鼓勁,叫對麵瞧瞧南淮院的實力。 雨晴天穿過人群站到兩方中間,先環視了對方一圈,然後自報家門。 “我就是李大年,哪個說要考我。” 他這一站出來,叫聯盛院的人臉上的笑容集體消失了。 起先他們聽李大年這個名又土又村兒,以為他本人是個憨大黑。 結果站出來一看人似彭於晏,儀表堂堂相貌不凡,那些準備從外貌上取笑他的人一下閉嘴了。 更可恨的是自家書院的妹子還怕看不到這家夥,在後麵踮起腳使勁兒朝裡頭看,看的臉上笑嘻嘻的,這個崽種! 開始那個提出辦法的人被人推了一下才回過神來,現在眾人就指望他扳回一局,紛紛催道:“問他!快問!” 那人麵露難色,他瞧這李大年長得就像個狀元郎,他一個落榜的怎好去考人家?不是班門弄斧麼…… 正當他急得抓耳撓腮,眼看要掉進自己挖的坑裡時,後麵一個聲音穩穩震住了聯盛院的場子。 “我來出道題。” 雨晴天循聲望去,見一個頭戴冠鑲玉的俊朗男子徐徐走來,到了近前先施一禮,麵帶微笑道:“在下趙九安,幸會。” 他一報名字便叫南淮院的人重視起他來,這個趙九安出身醫道名門,祖上是隨先帝北征過的開國醫士,他本人也是此次大考的第二名。 這次被選進高天閣的大概率就是他和李大年,其他被錄取的人要麼去各縣各坊做事,要麼遠調去其他地方,起點要矮一截。 僅打了個照麵,雨晴天便感覺到趙九安的笑容下藏著股怨氣,要刀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趙九安也的確怨恨李大年,自他幼年識字起就未曾屈於人下,他也一度被書院給予厚望,家族裡更是連請帖都寫好了,隻等今日放榜。 誰曾想話都放出去了,半路卻殺出個李大年,叫他略失顏麵。 本來拿到第二名也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但卻成了他這輩子的遺憾。 剛才這一路趙九安一直都在強顏歡笑,嘴上說著人外有人,但他越尋思心裡越扭曲,直到發展為在無憑無據的情況下,他已經認定李大年作弊,他要去高天閣查閱卷過程,他要證明,要復仇…… 不過在此之前他要當眾揭穿這個田舍子,這種快意讓趙九安興奮不已。 “我覺得既然要考,那就要公平,也就是隻能從丹藥學和藥經上出題,這是所有人都要學的。”趙九安慢條斯理地跟眾人講道,他這個提議合情合理,沒有人表示異議。 先占住了合理的出發點,趙九安便裝模做樣地想了一陣,指著聖京城的東邊道: “我這道題目很簡單,就問這敬亭山上產幾種藥材?說出名字來。” 這題是他設計過的,題目的結構很簡單,一看就明白,但想答對卻很難答上來。 因為藥經上雖有關於藥材產地的記錄,但一這不是重點,二敬亭山這地方很偏,除了當地山民或者遊歷四方的名士外,很少有人知道山裡的具體情況。 問題一出來眾人都試著答了下題目,大部分人也就能串起個三四種藥材,再多便不敢確定了,但他們能確定一點,就是這麼大片山上絕不隻有三四種藥材。 簡單卻不好說對,趙九安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就要看看雨晴天到底有沒有真才實學。 雨晴天隨他望向東邊的天際,遠方的天空碧藍如洗,雲層如一片起伏的雪山掛在天邊,在雲朵的映襯下三隻大雁正孤零零的飛過。 他事先準備了很多問題,從斬九靈元聖到千盛建立,從地上爬的蟲到天上飛的妖…… 結果你就問了個這。 對著遠方出了會兒神,雨晴天說出了一個數字。 “能入藥的一共二十一種。” “二十一種藥材分別是土銀華、薑黃、鬆葉尾、向天草、茯苓、千把針……”他一邊回憶一邊背出了敬亭山上出產的所有藥材。 這題看似簡單,其實對他來說還有點難,難在他滿級太久已經快不記得新手村這塊產什麼藥了。 要是問白靈山、須彌界、貢布拉岡雪峰這些高級地圖產什麼藥挖什麼礦,他倒是記得一清二楚。 在雨晴天一口氣說出二十一種藥材名後,趙九安竟一時不知如何接招,他沒想到這小子這麼硬核的背了二十一種藥材出來,他的答案也才隻有十四種。 他若是說少了,能直接判錯,但說多了,就得驗證驗證。 趙九安蹙眉思考,他身後的人也一陣叨咕叨,集體驗證雨晴天的答案,有說不對的,也有不太肯定說對的,討論來討論去誰都沒個準頭。 雨晴天看著他們討論的認真勁兒暗暗發笑,你問一個專門采藥挖礦的老地精這種問題,不是撞槍口上了,別說一個小小的敬亭山,天下四州的藥材分布情況我也能講一講。 趙九安合計了半天心裡也沒把握,隻好陰沉著臉別過頭去,與幾位同窗商討一下。 通過讀這幾人的口型,雨晴天大概猜出他們的對話如下。 “敬亭山上有千把針嗎?” “有,我家收過。” “蛇心草怎麼可能有?” “還真有,那地方比較隱蔽,一般人不知道。” 南淮院的人趁他們討論的功夫,跟著起哄道:“出題的都不知道答案,出的什麼破題。” “就是,不如咱們也出一道,我都懷疑你們是怎麼考的了。” 在眾人的籲聲中,趙九安硬著頭皮跟好幾個人確認過,最後他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雨晴天這個答案是最全的。 本來趙九安高調登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結果卻沒能達到預期效果,他一口悶氣堵在胸口。 事已至此,他也隻得給自己找個臺階下,輸也輸得有風度一些。 “年兄不愧是一甲狀元,是某才疏學淺,獻醜了。” 趙九安說這話時壓根沒正眼看雨晴天,說完便轉過身去,對大夥道:“既然人家答對了,那咱們就讓路,讓南淮院先過,願賭服輸。” 在場的人沒有反駁他的,都默許了他的提議。 在書院知識就是力量,也是一個人地位的象征和說話的分量,就好比在武科院誰拳頭大聽誰的,是一種物理力量。 人群開始向兩側散開,給南淮院留出中間一條路來。 赴宴的路上經過這麼個小插曲,眾人明顯亢奮了不少。 雨晴天也能感覺出來,其他人對自己的態度已經發生了明顯變化。 在這個即將要各奔東西的時刻,大家才忽然發覺,自己以前從沒真正認識過李大年,真是五年來一大憾事。 當他們抵達蕭植家裡時,宴席還未準備好,他們的師母正在後院指派臨時招來的人搬這搬那,光酒就搬了十幾壇子,一副要同歸於盡的架勢。 他們的老師蕭植這會兒正躺在地板上,頭一點一點的打著瞌睡,渾然不知他的學生已經到了。 為了不打擾到恩師,他們選擇從蕭植身邊輕輕過去,宴席等老師睡醒了再說。 雨晴天依舊走在隊伍末尾,最後一個從蕭植身邊經過。 當他以為沒把人吵醒順利過去時,他的衣擺一下被人拽住,回頭一看正是蕭植拽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