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我是玄天道的後生(1 / 1)

“他們的賬我付了,這個您收好。”   一位書生氣質的少年不知何時出現在三人身邊,伸出纖瘦的手掌,兩塊銀元整齊堆疊在上麵。   “你是什麼人?”   “路人而已,這些錢夠了吧,不夠的話我還有。”   “夠了夠了,這麼大的塊,還得給你找錢,你等一會兒。”   “找錢不必了,我還有急事,兩位道長請與我來吧。”   那少年對老道士極為恭敬地半身微俯,伸手示意老道士移步。   三人離開泡饃攤,沿著街邊向前走了數十米後,少年才停步,轉身作揖又是一拜。   “晚輩乃賢山玄天道弟子雲墨傾,現任靈師閣掌簿一職,方才情況窘迫,未能自報名號,多有得罪,還請前輩見諒。”   “不敢不敢,我一鄉野道人,這一聲前輩老道承蒙不起,還請鎮靈師自重。”   “不知道長如何稱呼?”   “我道號長眉,這是我徒弟,他沒有道號,就叫幼鬆。”   幼鬆緊貼著師父仔細打量著這個叫雲墨傾的少年。   他心裡對這個少年很有好感。   人家一上來就拿出兩枚銀元幫他們還賬,兩枚!這個人一定相當有錢,而且人還挺有禮貌的,對師父也恭恭敬敬,不像之前他們遇到的那些人,看到他們就攆。   鎮靈師的事他聽師父說過,但是師傅說鎮靈師已經消失了六十年了,最近才重新出現,前幾天滿大街都在聊這件事,說什麼“鎮靈師回來是給全人族收屍”之類的話。   他沒懂,師父也不說,就說這些事都輪不到他們操心。   如果他是鎮靈師,那這群鎮靈師應該都是很好的人吧。   幼鬆心想著,眼神也毫不遮掩地打量著這個少年。   雲墨傾低頭的一瞬正對上幼鬆那雙清澈烏黑的眼睛。   雖然這小道士身上極不合身的道袍汙濁不堪,臉上也滿是汙漬,但那雙眼睛卻乾凈的像是秋雨過後的山林泉水,也許孩子的眼睛都應像他這般清澈。   雲墨傾收回視線,轉頭又問向長眉道人:“敢問道長此行有何目的?”   老道士心裡苦笑了一聲,看來這鎮靈師是把他們當成離山上那群道士了,他們兩個哪有什麼目的,就隻是討飯混日子,活一天是一天罷了。   雲墨傾看得出長眉道人的尷尬,連忙又問道:“不知道長從何而來?”   他知道這師徒二人無處可去,於是索性沒敢問後半句。   “瑤楓,一路結道緣過來的,也沒收拾收拾就直接過來吃飯,沒想到這錢袋還忘記落在哪了,真是老糊塗了。”   “那正好,兩位遠道而來,我作為陵都鎮靈師,理應為二位接風洗塵,請隨我來吧。”   小道士沒明白什麼意思,湊到師父耳邊問道:“師父,他要乾什麼呀?”   “請咱們兩個洗澡。”   “哇,那太好了,我都好久沒洗澡了,我們去哪條河洗?”   “那得問人家,咳咳,雲掌簿?咱們這是要去哪?”   走在前麵的雲墨傾猛的回過頭,盡力放低身段,答道:“再向東走三條街,有浴場,名為蓮香池,我們到那裡去,可以凈身,也能購置些衣物。”   “嗯,也好。”   老道士低頭看了一眼小道士,眼中有幾分慌亂。   他從沒去過浴場,一想到自己可能進去之後不知道要乾什麼,心裡不由得有些緊張。   在別人麵前他不在乎,鎮靈師說什麼也算是半個同行,在他們麵前露怯哪還行。   而且這鎮靈師說的那句購置衣物可絕對不會是隨口一提,還有兩個月天氣轉冷,他們兩個連件禦寒的衣服還沒有,可真要去買又要讓鎮靈師來付賬,想到這他心裡更加別扭。   他甚至有點巴不得剛才沒遇到雲墨傾,哪怕是給那個小販刷盤子也比現在要自在的多。   來浴場洗澡的人很多,大多數都不是來洗澡的,而是來泡著的,這群人被稱為澡混子,一張票進池子能在裡麵泡一整天不出來,三人進入蓮香池時,早晨的第一波澡混子也剛剛就緒,一堆人擠著跳進了最便宜的中央大池中。   雲墨傾站在門口,麵色鐵青,他也沒來過這種地方,隻是聽嶽庭提過幾次,一想到一群人光著身子在一個水池裡泡澡他就犯惡心。   看到中央大池子裡的景象後,雲墨傾滿心驚恐地又回到前臺,在櫃臺前他重新買了三張上等票,一間屋子,三個獨立的水池,自己洗自己的。   從換衣間脫去沉重的沾滿泥水的外衣後,幼鬆感覺身上輕快了不少,他剛脫完衣服就迫不及待地想跳進熱水池裡。   沒辦法,熱水澡的誘惑簡直是太大了,比吃上一口熱飯還要大上許多。   他本以為是在河邊洗冷水澡,結果竟然是在這種霧氣繚繞宛如仙境一般的地方,屋子一旁擺放著看上去就極軟的躺椅,小桌子上擺著各種他沒見過的果子和糕點,整個屋子裡都彌漫著好聞的香味,這簡直就是神仙住的地方吧!   長眉讓幼鬆注意些教養,別驚訝得太過明顯,結果當他看見屋子裡這般景象後表情也不比幼鬆收斂到哪裡去。   師徒二人脫完衣服,站在水池邊,卻遲遲不見雲墨傾出來。   “雲掌簿?你是有什麼困難嗎?”長眉關切地問道。   “哦,我,我沒事,二位不用管我,先行享受吧。”   雲墨傾在更衣室內傳來聲音。   長眉和幼鬆分別進了一個池子,熱水浸泡帶來的極度舒適感讓兩人合不攏嘴。   “真舒服啊師父,真舒服啊。”   “嗯,嗬嗬嗬。”   師徒二人在熱水中休息,把幾日間在雨水中浸泡的寒氣一舉驅散出去。   約有半柱香的時間後,雲墨傾還沒出現。   長眉有些擔心,於是又問道:“雲掌簿?你身體不舒服嗎?”   “道長多慮了,我沒什麼事。”雲墨傾最後還是穿著衣服從更衣室裡走出來。   師徒二人見雲墨傾不準備泡澡頓時都有些失望。   這麼舒服的事,他怎麼能不一起來呢?   “雲掌簿,你就試一試吧,很舒服的。”幼鬆把“很”字拉的特別長,用來表達對熱水澡的贊賞。   “我就不必了,昨夜還有些工作堆積到今天了,若是太過放鬆怕是會誤事。”   見雲墨傾如此推脫,長眉依然相勸:“後生,有什麼活不能放一放,該工作時工作,該休息時就休息,既然已經到這兒了,不洗洗豈不是虧了票錢。”   雲墨傾已經在一旁的躺椅上坐正了,他很尷尬,因為看著兩人泡在實在不是什麼輕鬆的事,可要是脫衣服……算了,尷尬著吧。   “後生,老道還能騙你不成,你難道是信不住老道我嗎?”   “前輩,我當然沒有。”   “那就一起來吧,好好歇一歇。平時你們也夠累的,又得對付天災又得處理人禍,能這麼休息的機會不多吧。”   如此相勸,雲墨傾動搖了一下,他站起身,緩步走向更衣室,走得慢隻是想給自己些時間後悔,可最後他也沒能成功。   不就是脫衣服嘛,脫唄,反正都是男人。   在更衣室脫去一身衣物,他故作從容地走了出來。   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小幼鬆“哇哦”了一聲。   雲墨傾頓時隻想像個小姑娘一樣捂著上下兩麵躲到更衣室去。   但他忍住了,在一個小孩和一個老人麵前有什麼好害羞的!尷尬也忍著!   由於忍得太過於極限,他在躺進池子裡後竟然都沒有什麼感覺。   有點熱,有點濕,沒了。   “雲掌簿有些瘦啊,是工作太過勞累嗎?”長眉又關切地問道。   “並不全是,我自幼便是不適宜習武的體質,自然也少了許多鍛煉,相比於師兄弟們,我確實是瘦了些,但是平日裡對付妖邪,這身體也完全夠用。”   雲墨傾的身材屬於是健瘦的那一類,放鬆時隻會覺得手腳都有些纖細無力,可用力時,那些緊實的肌肉輪廓卻也清晰可見。   他自幼便是這樣的身材,嶽庭甚至相當一段時間都笑他像個姑娘,直到他用空手製服了嶽庭一次,嶽庭才承認他確實是師兄,而不是師姐。   “哦哦,這樣。這幾日我聽聞各處都在談論靈師閣之事,敢問雲掌簿能否透露一二?”   雲墨傾的表情有些犯難,似乎在糾結能否與長眉詳談。   “如果雲掌簿不便透露就不要回答了,老道是鄉野道人,官家的事知道的越少越好。”長眉很識趣地收回了話。   靈師閣那是什麼地方,那是直屬於天陵帝的治安機構,六十年前在靈師閣勢力達到最頂峰的時候,皇權之下無人可及。   雖說靈師閣已封門六十年,作為替代的禦神監也幾乎繼承了過去靈師閣的幾乎全部職位,可靈師閣再次開啟的消息依舊在一夜之間傳遍了天陵各地。   長眉對這些官家的事從不多了解,他隻是對眼前這個青澀的年輕鎮靈師很感興趣,他也知道雲墨傾叫他那一聲前輩是出於禮貌,但能有這麼個後生守著天陵,作為道門人的他還是十分欣慰。   有了這一層欣賞,他倚著澡池邊緣更為仔細地上下打量著雲墨傾。   總之是越看越覺得喜歡,像是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何種道緣存在,若不是人家已是玄天道弟子,他可能會忍不住把人家收入門下,當然了,自己一個鄉野窮道士,也配不上人家,自己這點私心比做夢還不現實。   也許幼鬆以後能成這個樣子我就滿足了,不對,應該再胖點,再外向點,這雲掌簿看著太文弱了些,要是幼鬆以後也瘦成這樣他可能會很心疼。   他看向幼鬆,幼鬆正趴在靠近雲墨傾池子的邊緣處,應該是舒服得睡著了。   真是苦了這孩子了,跟著他這麼多年,一天好日子也沒過上,連一天吃上一頓飯,睡在能睡覺的地方都是奢望。   或許真不該讓他跟著我。   真不該啊……   好在這孩子身上有了幾分神眷之意,像是能覺醒法魂的體質,說不定稍有高人提點便能成神眷,之後便能進太州修行,再也不用跟著他受苦了。   高人,哪裡去找呢?   長眉把視線停在雲墨傾身上。   說實話,從剛才開始,長眉的視線就在雲墨傾身上沒移開過,雖然是在腦子裡想事情,但視線卻沒有一刻改變。   這段時間雲墨傾僵在水裡可一動都沒敢動,不管這老道長是出於何等目的,這反復打量的眼神可算是十分嚇人,像是一個老寶商在觀賞自己剛剛交貨的瓷器,努力想在上麵挑出點瑕疵來的認真。   “道長,您……有事嗎?”雲墨傾終於是忍不住了,他想換個姿勢,但被這麼盯著看,他連呼吸都變得拘謹起來。   “雲掌簿,不知如何開口,但老道著實有一事相求。”   “道長請講,晚輩必定鼎力相助。”   長眉長嘆一聲,用憐惜的眼神掃過幼鬆:“老道在許多年前給自己算過一卦,自知隻剩十年壽命,日子不會太遠了。”   “老道這一輩子靠給人算命討飯吃,這是泄露天機的罪過,能活到這個歲數已經很知足了,給自己算過那一卦之後,我就想著不能就這麼沒了,得留下點什麼,這孩子就是我那一年撿到的。”   “是十一年前那場黑淵?”   “正是,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那年我剛好路過臨安,在梅莊停留時正遇上黑淵,好在梅莊離災源遠一些,我才能活著逃出來,在路上還撿到了幼鬆,我也找過很多年他的父母,但梅莊早已人去樓空,怎麼打聽也沒找到。”   長眉苦笑了一聲,接著說道:“我本以為這孩子是有些道緣在身上的,可沒想到他身上的炁源卻日漸豐厚,千算萬算沒想到這孩子竟然是個神眷,是神眷就不應該在我一個窮道士身邊受苦。雲掌簿,老道有能力把他拉扯大,但神眷的事還是不能交給我來辦……”   “道長,這使不得。”雲墨傾從剛才就聽出一點苗頭,沒想到現在老道長把話說的這麼直接,把幼鬆交給他?他自己才剛出山幾年?   “我不求他榮華富貴,你能帶走他做個下手就行,他能修出法魂,你相信我,我都算過了。”   “不是,道長,這事不能這樣說。”雲墨傾抓緊時間接著解釋道:“靈師閣現在還不能算一個完整的機構,還沒有能夠培養法修者的條件,我不能貿然把一個孩子招入靈師閣裡。”   “後生,不如這樣吧,我給你算一卦。”老道士的眼神變得堅毅起來,像是下定了決心讓雲墨傾無法推脫。“卦象為吉,你便答應老道,卦象為兇,老道便不再強求,如何?”   雲墨傾聽得心裡一愣,他隻是昨夜調查一夥夜遊鬼的蹤跡一路追到了臨西,天明無法繼續追蹤夜遊鬼,往回趕時偶然遇到了這師徒二人,出於善意和對道門的尊重才上前幫二人解圍,怎麼就莫名其妙攤上這麼個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