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暫且待在這房間裡麵,待我問明原因,讓你回去也不是不行,”裴明昭起身,“不過如果真是你丈夫把你賣到這裡的,你也不能強迫我放你出去。” “妹子,那你一定要說話算話!” 裴明昭點了點頭,剛出房門,就聽見正門廳傳來嘈雜的聲音。 “群芳樓的姑娘就這等貨色嗎?這沒有三十也有二十八了吧!把你們這裡十多歲的小姑娘都叫過來!”一位頭戴銀冠的小公子身旁同伴左右瞧了瞧嚷嚷道,“這兒的老板呢?” “來了來了,各位初來乍到有所不知,白天我們這裡隻做些尋常生意,接待江湖上的朋友,我們這裡的姑娘要等到晚市開市才接客的,不如這樣,我來為各位安排房間暫且歇下,等到晚市開市時立馬讓這裡最美的姑娘來見各位,如何?”荊白燕看著麵前眼生的人皺了皺眉,這又是哪個不懂規矩的浪蕩子? 為首的趙珩玉見麵前的老鴇如此年輕貌美,本來是想著進一步刁難找回麵子,但如此美人態度和善對他淺笑盈盈,話到嘴邊反而說不出口,加上他也不想再繼續找不快:“聽說群芳樓的老板處事得宜,還以為是上了年紀的婦人,看來傳言有假。” “多謝這位公子美言,不過用年齡來衡量一個人的外貌和能力總歸是不恰當的,就像您和您的朋友,雖然年幼,卻也懂得來煙花之所尋歡,您說是嗎?”荊白燕淺笑,話語間不掩輕蔑之意,眉眼含笑地望著趙珩玉。 趙珩玉不過一介富家子弟,平日裡被人捧在手心裡慣了,哪裡見到過這等場麵,竟然一時語塞,不知如何開口。荊白燕見狀,沖著樓上呼喚綺羅姑娘:“綺羅,來為這幾位貴客安排上等房間,好生伺候,不要怠慢了貴客。” “好的,幾位請隨我來吧。”綺羅隻是在樓上打著招呼,並未下樓迎接,趙珩玉四下看了看,似乎並沒什麼人在意自己,便踏上了樓梯。 趙珩玉上樓之時,看見樓梯左方有一位身著青衣手持佩劍不施粉黛的少女,頓時來了興趣,三兩步跑到裴明昭麵前攔住了去路:“我想請這位姑娘到我的房間裡來。” 剛才還無人在意的趙珩玉,此言一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有幾位熟客甚至倒吸幾口涼氣,啃著剛才還沒吃完的瓜子。 裴明昭覺得有意思,便用眼神示意了荊白燕不用出手,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著這個公子哥。 “這位公子何出此言?”裴明昭道,“在下看著可像是這裡接客的姑娘?” 趙珩玉不明所以地撓撓頭:“這個地方的姑娘不接客,難道還是客人嗎?” “既然是這樣的話,這位公子認為現在大廳裡的江湖兄弟們是來做甚的?”裴明昭看著比自己年長幾歲的趙珩玉語塞,不由得笑了笑。 “那當然……是……是來……” “就請這位公子來我的房間吧。” 裴明昭的房間是整座群芳樓裡最為寬大的,窗口可以將外麵的風景一覽無餘。趙珩玉來到房門口,卻是不敢再往前一步了:“那個……姑娘……要不還是算了……” “來者是客,不問姓名來處。隻是公子初來乍到,不明白規矩。群芳樓白天是賣消息的,晚上……”裴明昭看向趙珩玉,“猜猜晚上這裡都做些什麼生意?” 趙珩玉忽的羞紅了臉色,他退了一步:“我……我還是去找我那幾個兄弟,就不打擾了。” “公子是想到哪裡去了?晚上,這裡可是躲避江湖追殺的好處所,”裴明昭道,“公子肯定不是洛都人,不熟悉這群芳樓的業務倒也不為奇。” “是……是這樣啊,那剛才多有得罪……”趙珩玉恨不得扇自己幾個巴掌,明明是為了逃課才來這種地方,想著自己好歹也十七歲了,也是時候逛逛自己沒逛過的地方。 裴明昭看著在門口發愣的趙珩玉:“這位公子不進來坐坐嗎?就算是喝兩杯酒也好,現在出去,不怕失了麵子?況且這房間裡每一個框景都有所不同,何不進來欣賞一番?” 真丟臉。趙珩玉心想,人家姑娘都大大方方,自己反倒想太多,不就是進去喝兩口酒嗎?他給自己加油打氣了一番,勇敢邁進房間。 他拘謹地雙腿並攏,兩手放於膝蓋上方,坐得筆直。明明窗外有如畫美景——北邊框景可以看到園內的假山和遠處的洛水,南邊的框景可以看到繁華的主城街道,他卻根本不敢偏過頭多看一眼,死死盯著麵前的酒杯,一句話都不說。 “這酒沒什麼問題,是我家裡的酒,”裴明昭對麵前這人的神態逗笑,“公子大可不必這般緊張。在下倒是有一個疑問,公子這是第一次來妓院?” “這……這畢竟是姑娘的房間,我一個男子坐在這裡,總歸是不好。” “真有意思,要讓我去公子房間的,不是公子自己嗎?怎麼現在又開始束手束腳了,這裡是青樓,不是什麼大家閨秀的閨房,倒也不必這麼拘謹,”裴明昭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下,“話說回來,公子真的不打算嘗一下這酒嗎?這是我爹親手釀的,其他所在可嘗不到這種味道。” 趙珩玉也不客氣,趕忙端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一股熟悉的味道讓他驚異:“這是……折戟釀?” 裴明昭抬眼:“嗯?” “折戟釀……是畫仙幼時被北蠻子綁架學來的,這天底下隻有畫仙能釀出這種味道!明晏兄給我喝過!你到底……” “看來你這幾年都不在洛都啊……既然你認識我哥哥,那我至少應該也聽說過你的名字。”裴明昭閉眼欣賞窗外看了千百遍的風景,放下了飲空的酒杯。 “我有七年都跟著我爹在漢中,還不知道……明晏兄還有個妹妹。”趙珩玉想破了腦袋,麵前這個女孩兒相貌平平,即便是放普通人中也算不得好看,根本就不像裴家人。 “漢中,原來是趙太尉家的養子趙珩玉,據說這“珩”字還是先皇所賜。趙太尉前陣子剛調回洛都,是王鬆筠大人的意思。”裴明昭看著趙珩玉眼裡的不解,“我叫裴明昭,是六年前來洛都的,我並非我爹親生。” 趙珩玉卻是一臉尷尬,自己這以後還怎麼和明晏兄相處……這事兒鬧得,他忽然頭疼不已,整個房間彌漫著尷尬的氣息。 裴明昭仿佛沒有察覺到麵前這人的想法一般:“既然是我哥的舊識,那也算是有緣。不知趙公子今日為何想要來這群芳樓消遣?” 趙珩玉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還不是我爹,非要讓我進宮當太子的陪讀。不是,就那白癡太子,跟他爹一個德行,誰想去陪啊!況且我本來就不是很喜歡讀書。” “為什麼不想讀書?”裴明昭問,“讀書多有用啊。” “明昭妹妹,你沒讀過書肯定不清楚天天被人管教著學那些知乎者也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趙珩玉說到讀書就眉頭緊皺,“還是你們女孩子比較好,不用讀書也不用習武,年齡到了嫁一個好夫君就能一輩子衣食無憂。” “是啊,”裴明昭點了點頭,“趙公子說的不無道理,那趙公子現在不讀書也不習武,長大之後娶一個富家小姐,入贅也能衣食無憂。” “我家裡很有錢,用不著,”趙珩玉道,根本沒聽出裴明昭話語裡的譏諷之意,“我還是習了武的,以後要像當年你爹的師父唐陵之一樣,遊遍九州。” 真是一個目中無人的富家子弟,裴明昭想,心中又多了一份鄙夷。“此話當真,”裴明昭看了看趙珩玉,“當年先皇在位時,遼西郡被騰翼飛割據占領,朝廷二十萬軍隊徹底覆滅。唐陵之前往暗殺騰翼飛落個兩敗俱傷,最後是裴青出麵和談的事,趙公子不會沒聽說過吧。” “聽說過。” “當年瑪嘉國施瑒用幾十萬合州百姓的性命布下澤兌陣,全國鬧了將近半年的饑荒,是裴唐兩父子深入敵營摧毀陣眼,趙公子應該也聽說過吧。” “這故事現在也是市裡坊間的美談啊,怎麼會沒聽說過。” “當年洛都雙璧的唐暮雲六歲便在江湖小有名氣。我爹八歲習武,僅僅兩年時間就和唐叔叔並肩。你說,你現在十七八歲,不愛讀書,又尚無一技之長,要如何超越他們?” 趙珩玉說不出話來,他自覺理虧,但嘴還挺硬:“永城遊俠唐陵之、勇奪三軍裴中丞,洛都雙璧更是名滿天下,一般人哪能超得過?” “所以趙公子你隻是一個逃學逃到妓院的公子哥。”裴明昭看著不斷找補的趙珩玉,知道麵前這人並無惡意,“我在被畫仙收留之前,可是想讀書也沒有時間、想習武也沒有人教呢。” “如果給這裡的姑娘們一個讀書的機會,她們哪怕是擠破頭去參加那規定嚴格的女子科考,也不會留在這裡,”裴明昭道,“時間也不算早了,隔壁還有一件事情要等著我去處理,暫且失陪。” 她這是……在讓我回去讀書?真奇怪,女子這麼看重讀書科考又有什麼用?最終還不是要嫁做人婦生兒育女。不過她說的話好像也有幾分道理,明天就和爹好好請罪吧。看著裴明昭出門的背影,趙珩玉心想。 大廳中央,荊白燕看著角落裡的男人,不由得多了些警惕。 那男人身形瘦小,整個人蜷縮在一件布滿灰塵的黑色鬥篷裡,就著最便宜的下酒菜喝著酒,除了不和周圍江湖人士交談之外,倒也沒什麼其他異樣。 “你聽說沒有,今晚有其他國家的使臣要去觀月樓看登月臺的表演,聽說還不止一位。”那虎背熊腰的大漢悶了一口酒,神秘兮兮地沖著旁邊的人說道。 “明日在主城接見南疆國的使臣,南疆國使臣怕是今日就已經抵達洛都了吧,這有什麼稀奇的。” “稀奇就在於來的客人身份不一般,要是一般人也就罷了,聽說這人本來是北域的,後來去了南疆。” 後麵一桌的人聽了端了一盤花生坐了過來:“這位老哥,你的消息不準確吧。今晚要來的那個客人明明是瑪嘉國的。” “不是說明日來的是南疆國使臣嗎?怎麼又變成瑪嘉國了?” “我也是聽道上的兄弟們說的,不過如果是北域人的話,就很好猜。二十多年前的施瑒,現在是北蠻子的國師;曾經洛都七傑的曾怺灝,現在是北蠻子的護國將軍。南疆國裡有頭有臉的北域人,就隻有曾經也是洛都七傑之一的釋清臣了。” “釋清臣……當年關十一消失的時候,他就去了南疆。洛都七傑死的死散的散,現在北域隻留一個成天無所事事隻知道畫畫的裴庭安了。” 眾人一陣感慨,接著又點了些吃食。 荊白燕見裴明昭下樓,便道:“明昭妹子,這麼快就要走嗎?不如在這裡休息半日,晚上和姑娘們一起出發去登月臺,如何?” “荊姨,我剛才在和趙珩玉交談之時,隔壁一直有隱約的哭聲,說是她丈夫把她賣到這裡的,她不相信,所以我來問一下。” “他丈夫叫鄧世恭,是今晚觀月樓的護衛,他丈夫拿著她的籍文和賣身契簽押賣給群芳樓,說是要她今晚陪王鬆筠飲酒。” 裴明昭眉頭微蹙:“竟然是拿著籍文……不應該啊,他們不是夫妻嗎?” “有離書,早就不是夫妻了。”荊白燕道,“那姑娘現在還被自家丈夫蒙在鼓裡,說什麼也不信,我也沒那麼多時間和她糾纏。” “那我去同她說,”裴明昭道,看了看角落裡的人,“荊姨你小心些。” 荊白燕點點頭,伸了伸懶腰,走到臺前撥弄著算盤。 裴明昭敲開惠蘭的房間,發現人並不在裡麵,心下暗道不好,四下瞧了瞧發現半開著的窗戶,從窗外看去竟發現惠蘭跳到了院中的樹上,準備往下溜。 群芳樓是什麼地方,江湖追殺都能躲,隨處都是暗哨,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弄出這麼大動靜,如果自己不出手,下一秒這裡的護院就會把人圍住毒打一頓。 裴明昭跳至四樓圍欄外,朝著要動手的護院示意停止行動,等惠蘭爬下樹,自己則悄悄跟在身後。 惠蘭由於慌張加心急,被樹上的刺劃傷了手臂,白嫩的皮膚上出現一道道血痕,可現在的她顧不了這些,她四下瞧了瞧,發現一座靠近圍墻的假山,便奮力爬了上去。 惠蘭已經爬到了假山的山頂,一隻手準備攀上旁邊的圍墻,卻似乎是夠不著距離,伸了伸腳發現剛好可以夠到,她狠下心站起身緊閉雙眼猛一下跳過去,雙手死死抱住圍墻,卻發現圍墻下方沒有任何可以用來踩踏之物。她心一橫,將雙腿翻過墻去猛一鬆手,能感覺四肢鉆心的疼,連起身的力氣都耗盡了。 開什麼玩笑,那小姑娘也就十三四歲的模樣,且先不說她願不願意幫忙,萬一失敗了呢?自己就隻能坐在那個地方坐以待斃嗎? 想到這裡她飛速爬起,朝著遠離主城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一刻也沒有遲疑。 裴明昭輕輕躍回房頂山墻處,匍匐在山墻後往下望,惠蘭似乎是摔傷了,裴明昭見狀從屋頂躍下,悄悄跟在其身後。 惠蘭大概小跑了一個多時辰,快要跑出洛都主城時,跑入一條小巷,停在一戶門前用盡僅剩的力氣敲門:“世恭,快開門,我……我是惠蘭!”說完便耗盡所有力氣跪倒在門前,丈夫聽到聲音卻遲遲未開門。 裴明昭這時早已從這戶人家的後院攀上了屋頂,俯身躲在屋脊後麵,主屋內似乎是有一個人來回踱步,想來就是她丈夫了。 鄧世恭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妻子竟然這麼快就跑了回來,群芳樓這麼多護院,她是如何跑回來的?鄧世恭聽見門外漸漸沒了動靜,冷靜下來後還是去開了門。 鄧世恭開門見到倒地不起的妻子後將她喚醒,眼睛上下焦急地打量了一番,雙手抱住妻子的雙臂,十分關切地開口:“惠蘭,你到底去哪裡了?我找了你半天,你知不知道我回家沒有看到你,還好還好,天可憐見,你沒事吧?” 惠蘭撲進鄧世恭懷裡失聲痛哭:“世恭!我就知道你不會做他們說的那種傷天害理的事!你知道嗎?今天你不在家時,群芳樓的護院說是你把我賣到了群芳樓,我寧死不從,找到機會逃了出來。” 惠蘭是怎麼從群芳樓逃出來的?鄧世恭察覺不對勁。一般會武的江湖人士,隻要群芳樓不放人,那都是插翅難飛,惠蘭一個弱女子,又怎麼能獨自一人跑這麼遠的路回來呢?難道是情況有變…… 鄧世恭欣喜地抱住惠蘭:“逃出來了就好,逃出來了就好!我們先進屋吧,惠蘭,把門關上。” 屋頂上的裴明昭覺得腿有些發麻,見這對夫妻進了屋,聽了聽這對夫妻所在的位置,便把雜草扒拉開,挪動了一片瓦。 鄧世恭遞給惠蘭一杯水:“惠蘭,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我先答應了那裡的人不逃,讓他們放鬆了警惕,今天群芳樓又有人鬧事,就更沒有人在意我的動向了,我就找了個機會翻墻出來,”惠蘭心有餘悸,“那個妓院有個小姑娘對我很照顧,但我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麼,沒有辦法相信她。” “就隻是這樣?”鄧世恭問。 “是的,世恭,怎麼辦啊,如果群芳樓人發現我逃了,他們會不會再到這裡來抓我?為什麼我會被賣到青樓,到底是誰把我賣過去的?” “惠蘭別慌,你先告訴我,有沒有人幫你逃走?”“沒有,是我一個人逃出來的。”“那……你知道對你很好那個小姑娘叫什麼名字嗎?”“不知道……” 肯定是有人故意放惠蘭回來的。現在情況還不明晰,總之惠蘭不能在他家裡。他要想個辦法把惠蘭送回去:“你平日裡沒有得罪什麼人吧,我不在家的時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有沒有得罪過什麼外人?” “我平日裡做些什麼世恭你是知道的呀!我一直都和往常一樣,在家裡織好布後拿到集市上去賣,也從來沒有和人客有過什麼沖突,”惠蘭有些心急,“到底是什麼人,什麼人心思如此狠毒!我現在該怎麼辦?” “你的籍文還在嗎?”鄧世恭問,“那群芳樓裡的人總不能空口無憑說你被人賣了吧!” “籍文不知道為什麼在他們手裡!明明在家裡放得好好的,”惠蘭怎麼都想不明白,“是不是家裡進了賊,然後又發現無利可圖,就想出這麼一個法子?” “很大可能是這樣!總之不要慌,我們先去報官,”鄧世恭說,“像我們這種小老百姓,要是真遇了什麼賊,也隻能報官試試了。” 裴明昭覺得手有些麻了,往旁邊側了側,又被殘破的瓦片硌得疼,不禁皺了皺眉,看樣子這對夫妻是要去洛都府衙。 裴明昭確定那兩人走後,進屋四下觀望,接著走到書桌前看了看那鄧世恭寫的文章,是關於如何解決流寇問題的,寫得中規中矩,雖然提了一大堆沒用的建議但是也有引經據典,典型的應試文體。 裴明昭目光從書桌移開,看向床邊的方櫃,正要往床邊走時,腳下的木板讓她覺得不對勁。 是空的。她敲了敲木板,發現可以直接抬起,看到了裡麵的銀票。一百兩,還有一式兩份的賣身字據,上麵有鄧世恭的親題。另外……裴明昭看著一本記得密密麻麻的賬冊,心下了然。就是這些了,裴明昭收好銀票和字據,跟在二人身後往洛都府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