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早上一上班,我看見場長拎了一個花布包進了辦公室,就鼓足勇氣走了進去。 場長坐在辦公桌前,抬頭問我:“有啥事嗎?”“也沒多大事,就想問花子這兩天咋沒來場裡上班。”場長問:“你找她有事嗎?”“前幾天我托她給我借幾本書,不知道她借到了沒有。”場長說:“我說嘛,前天她一個人偷偷地跑到東山村去,拖著個布包袱,很晚才回來,一瘸一搗的,晚上到家就早產了。”“咋啦?花子生孩子啦?”我驚訝道。場長陰沉著臉說:“生了,提前半個多月呢,是在走山裡的小路時摔倒了,摔出來的。”我急著問:“她沒事吧?”場長說:“暫時沒事。”我問:“孩子呢?”“孩子保住了。”我問:“是男孩還是女孩?”場長說:“男孩女孩不重要,隻要留住人就行。”我看場長一點都沒有得孫子的喜悅,就說:“我哪天抽空去看看花子,順便也表示祝賀一下。”場長說:“你就不要去啦,都是因為你,她娘兒倆差點喪了命。”他指著那個花布包說:“她讓我給你帶來的復習資料,你拿去吧。以後少讓她去做那些不著譜的事,以前我覺得她能聽你的話,讓你去疏導疏導她,不想你啥事都叫她去做,她懷孕都那樣了,你還要她為你去借書找資料,你也太不懂事了!這樣下去,我還咋相信你,培養你,將來就是考上大學,不還是有場裡推薦意見嗎?”我想辯解,又怕適得其反,便說:“是我做得不對,都怨我,請你給我處分吧。”他問:“給你啥處分,又不是公事,我問你,是誰跟你說國家恢復高考的?”“是池巧巧告訴我的。”“她啥時告訴你的,我咋不知道。”“是前幾天,當時你不在辦公室,她打電話來告訴我的。”“她一個搞通訊報道的小丫頭,咋知道這麼重要的國家大事啊?”“她是在公社書記的辦公室看到的,上麵發的文件。”“死丫頭,到了公社就把我給忘了,我看她招工時還要不要來場裡簽意見。”“你也別怨她,她本來想跟你先匯報這事的,你不在就順便告訴了我,是我忘了告訴你了。”我把責任攬了過來。場長說:“你復習可以,但不能耽誤工作。”“我知道了。”場長說:“花子生孩子的事和國家恢復高考的事,你都不能隨便亂說。”我應著,把那個花布包拎了出來。 剛出門,碰到了符海龍,他問:“場長給你啥好吃的東西啦,給我看看。”“不是啥好吃的東西。”他說:“給我看看還不行嗎?”說著,他把我手裡的花布包搶了過去,打開一看,是高中的課本及一些復習資料,便問:“你拿這些破書乾嗎?”我說:“平時沒事隨便看看。”他說:“看來你這家夥消息蠻靈的嘛,文件才到公社幾天,你就開始準備了。”“我不能跟你比,背靠大樹好乘涼,我隻能一條道走到黑了。”他說:“你以為你就能走通這條道嗎?”“書山有路嘛。”他說:“我就提前祝賀你了。”“謝謝你的鼓勵。” 回到宿舍裡,我擔心得要命,不知花子摔成啥樣,我把書一本一本地摞在床頭。在心裡發誓:花子,我一定好好復習考上大學,絕不辜負你的一片苦心,等將來我有條件了,一定把你和孩子都接出去過好日子。那塊包書的花布,我珍藏在枕頭裡。之後我跑到老莫那裡,把花子生孩子的消息告訴了他,並讓他幫我想想辦法,去看看花子。老莫很難為地說:“我們這兒有講究,小孩沒滿月,不準生人進屋。”我說:“你不是熟人嗎?”老莫說:“那也不行,在小孩子麵前我是生人。”我問:“花子是為我出山去借高考復習資料摔早產的。”老莫說:“看來事情不大,不然的話,場長早就著急了。”我說:“場長得了孫子,應該高興啊,大肆宣揚才對,可他卻囑咐我不要聲張,你說這當中有沒有啥疙瘩。”老莫說:“能有啥疙瘩,無非是花子被摔傷了,加之生了孩子,不想讓外人去擾鬧吧。”“看來場長還是疼花子的,可為啥花子就說他不好呢。”我自言自語道。老莫說:“可能花子還是記恨場長當年硬把她從學校拽回來,不讓她上學,讓她跟虎子結婚,腦子裡一直轉不過彎來吧。記得花子結婚那天,場長沒請幾個人,就找了慎會計、老侯、護林隊的林隊長、東山村的書記還有我,隻有我是一個普通百姓。他們邊喝酒邊說笑,我插不上話,就到新房去看花子。花子見了我,哇地一聲哭了,說莫大啊,我不想結婚,我想上學,不讓我上學,我乾啥都行,就是不想結婚。我勸她說,孩子啊,女孩子上學沒用,早晚還得結婚,場長兩口子把你撿來,養了這麼大,過去當閨女養,現在當媳婦疼,也是為你好。花子說我不想當他們的媳婦,要不我連他家的閨女也不當了。我說那你這麼小,咋生活呢?她說我去跟你喂牛,隨便給點吃的就行,等我長大了,能分清方向找著路了,我就往山外走,自己先要飯,再找活乾,我能養活自己。我說孩子呀,這就是命,認命吧,就這樣的家庭,別人家的娃想都不敢想呢。她說我不稀罕,你去跟爹說,別讓我結婚好嗎?隻要不結婚,我在他家當牛做馬都行。花子哭得那個慘呀,我心裡酸得實在不忍心,跑到堂屋,把場長從酒桌上叫了出來,把花子的想法和他說了。他劈頭蓋臉地罵了我一頓,說不是看你當初把孩子給我撿回來的份兒上,我咋能請你來喝酒,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是個啥樣,不在桌上老老實實地喝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到處亂跑個啥,小孩子懂啥。我說正是孩子太小,你就可憐可憐她吧,等她再長長歲數身體壯實些再圓房吧。他噌我,你歲數大,有啥用,還不是打光棍,她現在小,結過婚就不小了,好了,你不要再去理她,該做啥做啥去吧,酒桌上說不上話,就到廚房去幫著燒燒火洗洗菜吧。我一氣之下就跑了回來,可能花子受的委屈太多了,腦子裡一直擰不過彎來。”聽完老莫的訴說,我更可憐也更心疼花子,同時也覺得場長是個麵慈心狠的人。 俗話說,冬雪勤秋水多,楝花溝在進入秋天以後,幾乎雨水不斷,綿綿的秋雨淋透了楝花溝的山川田野,龍泉溪的水漲了。這天夜裡連去老莫那裡的唯一一座小木橋也被水沖垮了,魚塘也有幾個過了水,塘裡也竄了魚,好在龍泉溪的大堰擋著,塘魚也隻在堰東的水裡竄,塘西邊的龍泉溪沒有了原來的模樣,由窈窕淑女變成了產後的胖婦,溪水早已爬上了沒有擋水堰的西岸上,並向西岸上延伸了10幾米,龍泉溪真真正正地變成了一條寬寬的大河。 俗話說,冬雪勤秋水多,楝花溝在進入秋天以後,幾乎雨水不斷,綿綿的秋雨淋透了楝花溝的山川田野,龍泉溪的水漲了。這天夜裡連去老莫那裡的唯一一座小木橋也被水沖垮了,魚塘也有幾個過了水,塘裡也竄了魚,好在龍泉溪的大堰擋著,塘魚也隻在堰東的水裡竄,塘西邊的龍泉溪沒有了原來的模樣,由窈窕淑女變成了產後的胖婦,溪水早已爬上了沒有擋水堰的西岸上,並向西岸上延伸了10幾米,龍泉溪真真正正地變成了一條寬寬的大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