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1)

我正享受著這沉默給我帶來的愜意時,楝花竟然問我:“那天你和池巧巧去車站,也是這樣麼?”我赳赳身子說:“哪可能呢,大白天的我們倆騎一輛自行車都覺得丟得慌。”“丟啥呢。”“不知道,反正別別扭扭的。”“要是黑天就不別扭了,是吧?”“不是,她和你不一樣。”“有啥不一樣?”“說不清楚。”她又問:“走這麼遠的路,都是你帶著她的?”“也不是,山道上坡時有時她下來給我推車子。”“那到路上呢?”“到路上,她想替我,我沒讓。”“咋啦?”“沒咋,就是我不相信她的車技。”“是不相信人家的車技,還是怕累著人家?”“我沒想這麼多,我不想讓別人笑話我。”“別人笑話你啥啊?人家還以為你們小兩口騎車趕集呢,不羨慕死才怪呢。”我說:“啥叫小兩口趕集,虧你能想得出來。”我明顯地不悅。她說:“不是小兩口就不是唄,你咋還當真啦,我隻是想開個玩笑。”“你最好別跟我開這種玩笑。”我有些嚴肅並自言自語道:“也不知你是咋想的,你那咋想到讓池巧巧送我。”花子說:“不合適嗎?”“沒有啥不合適的,隻是你問我這些話不合適。”“我逗你玩呢,其實我早就盤算好這事了,你回家去探親,場裡不可能再讓我和老莫去送去接你的,場裡就有這個心,也得注意影響吧,別人回去探親都能回回接送嗎?場裡幾十個人就是想安排,也安排不起,所以年前他們回家都是自己想辦法,當時我就想跟我爹建議,讓你騎車去車站,他本來不同意的,這個頭一開以後咋辦?場裡那麼多的知青能招得起嗎?我說娃不一樣,他是覺悟高,主動在場裡值場的,等大家回來了,他去家裡看看,特殊情況嘛。爹又說場裡就這一部車子,你騎走了說不定十天八天才回來呢,場裡有急事咋用?我說也就十天八天的,有啥急事。跟爹磨嘰了半天,他才說要不跟個人去,把你送到車站,再把車子騎回來,這樣就兩不誤了。我說那他回來咋辦?他說回來輕快身子步行走就是了,咱場的知青娃春節回家不都是結伴而行的?他們還拿著東西呢!我說他的家不是離我們場遠嘛,況且沒有人伴行。他說他家遠不是還得坐火車麼?我說下了火車,這幾十裡地走到啥時候。他說,能走到啥時?過去我們場裡沒有自行車時,到公社開會還不都是步行,況那時還要攆個點,他又不攆著點。我說這娃和別人不一樣,身子骨不還沒長成麼。咱要是讓人累壞了,對上級,對人家大人也不好交代啊。他說也沒啥子上級叫他下來,肯定是他家長讓他下來的唄,人家的家裡邊肯定有思想準備。我說有啥思想準備,上次來時差點讓人家的命丟了,你不對人家好點,人家回家肯定會說三道四的。況這娃來場裡又聽話,又懂事,又好使。最後他說那就讓柳三去吧。我說不行。他問咋不行啊?我說他不知道會不會騎車子呢。他說他不是把我的車子偷去學了好幾晚嗎?我說你還是找個車技好一點的吧,別在路上有個啥的,好事變成了壞事。他說那就叫蘇子輝去吧。我說蘇子輝體量太重人又滑,讓他送,娃非得累死不說,車子回來也差不多給壓壞了。他問我讓誰去送合適。我說讓池巧巧去,池巧巧人輕巧,車技好。他不讓去,說孤男寡女的影響不好。我說有啥不好的,他們都是知青相互幫個忙,別人能說啥,另外池巧巧路也熟,讓她去抄個近道,早去早回也省得你擔心。最後他才勉強同意。”聽了楝花的一番解釋,我心中更感激摟在懷裡的這個女人的周到與用心,不由得我又把她摟得緊了,她可能有了感覺,便說:“快到場部了,你趕緊坐好。”   我們又走了一陣,場部的燈光清晰可見了,她說:“你先下來吧,到場裡的路不遠了,你自己走吧,我得騎車子先走了。”我知道她是啥意思,我想問問她昨天晚上用啥理由從場長那裡借自行車的,但又覺得沒有必要了。這時我覺得我們場部離龍泉山太近了,要是再遠點就好了,不僅能謀點私,還想問問為啥大年初一那天她沒送餃子來給我吃,她絕不是隨便食言的人,雖然隻是一頓餃子沒有吃到,可老覺得那個年是白過了。   下了車子,她說:“回去找點熱水把腳燙燙解乏,不要說我來接你的事。”我說:“知道了。”我從包裡掏出奶糖給她:“真不好意思,太少了。”她隻拿了兩顆糖,說:“剩下的你留著自己吃吧。”我說:“這都是給你買的。”她說:“我拿兩顆就夠了!”我硬把她拉過來,把糖塞在她手裡。”她說:“我拿這麼多乾啥。”“沒多少,就這幾塊糖,慢慢地吃吧。”“唉,你這娃就這點疼人,小小的年紀就知道疼人了,好吧,我拿著。”她接過糖把它裝在大襟襖的內衣袋裡,張開雙臂說:“來抱抱我吧。”我撲過去把她抱起來轉了一圈。她說:“你抓緊把我放下來,看你這嫩娃,咋來這麼多的勁啊。”我把她放下後,仍舍不得鬆手。她喘著粗氣說:“你趕緊把我放開。”“我不。”“你不放,我可生氣了。”我鬆了手,她轉身推了自行車就走,說了句:“給你抱,是對你給我糖的獎賞哦。”我說:“下次我再給你買糖。”“那我就還給你抱!”說完便消失在夜幕裡。我知道花子並不是幾塊糖就能抱得起的女人。   新挖的魚塘直到出正月才挖完,那是場長又跑公社幾次,公社沒辦法從附近村調來了200多名民工幫著乾了十幾天才完成的。魚塘挖好後場裡的工作全部轉移到春季生產上,我被安排和老莫耕地,其餘人都去給桑地追化肥。   早晨,我到老莫的牛棚去幫老莫打理農具,老莫不讓我動手,他把犁耙裝好放在拓(北方搭載農具的一種簡易運輸工具,像雪橇)上,過了龍泉溪向場部北麵那塊空閑地走去。   冬日的太陽,暖洋洋的。經過了一冬的睡眠,楝花溝醒來後,到處呈現出舒爽和生機。山巒由褐色變成了嫩綠色,其間綴滿了不知名的野花,顏色有紅的,黃的,還有白色的,撒撒雜雜的。龍泉溪兩邊的地上早已鋪滿了茸茸的綠草,草尖上掛著無數露珠,沐在陽光裡剔透耀眼。幾隻蝴蝶在草地上翻飛舞動,襯著碧波蕩漾的龍泉溪如一幅有了生命的油畫。我牽著牛跟在拓的後麵,陶醉在這濃濃的春意裡。   路上老莫無話,我便無話找話說:“莫大,你是從一建場就來場裡的麼?”“大概是吧。”“你一個人養牛又兼耕地,場裡咋給你記工分的?”“場裡不記,我是拿場裡的平均工分。”“平均工分有點低了吧,場裡幾百畝地也都是由你一個人耕耙整理的,工作量一定很大吧?”“也不是太大,除去塘邊的桑地,糧田不到200畝呢,而且這些地都是換茬用,又不在同一時間耕種,所以又不要天天耕地。”我問:“這回我們要耕多少地?”“也就幾十畝吧。”我問:“能耕幾天?”“也就十天八天,長也長不到哪裡去,短也短不了幾天。”我追問道:“你打算這次耕幾天為宜?”“沒仔細想過,反正盡快乾出來就是了,咋了,你有事啊?”“不是的,就是覺得時間有點長。”“這還長啥,幾十畝的地,這個時間能耕下來再耙出來就算快的了。”“我們盡量抓緊點吧。”他問:“你不想和我一起乾啊?”“不是的,就是覺得乾這活不熱鬧。”“要啥熱鬧,能掙工分就行。”“你不是說隻拿平均工分嗎?”“我拿平均工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你可以多拿。”“我咋能多拿?”“我跟場長說過了,耕地很辛苦,一天到晚風吹日曬的,連個避風躲太陽的地兒都沒有,你給我找個幫手,要給人家多加點工分啊。”我問:“場長咋說?”“場長說了,隻要我們在半個月內耕完那塊地,不耽誤種春玉米和黃豆就行,我說半個月完成你必須給我派個勤快的幫手,他說還叫塗青山去吧,我說老塗雖然跟我乾幾年了,有點經驗,但人油了點,還是換個年輕點的吧,他問我換誰合適,我就要了你。”“我來耕地還是你專門要的。”“是啊,起初場長還不同意呢,說城裡娃乾不了那行當,我說天底下哪有乾不來的行當?我用心教教就行了,我說在所有的知青娃裡麵就你老實,乾活肯賣力,說不定跟著我還能培養出個好把式呢。場長說啥好把式孬把式的,你還指望人家知青娃在農場楔萬年樁啊,說不定哪天來了政策,人家就遠走高飛了呢,楝花溝留不住這些人。我說留不住我也想把手藝教給他,我說你這娃是個有出息的人,多學一門手藝總不是壞事。場長說我讓你去耕地的,又不是讓你當教練,你不要耽誤我的大事,誤了農時就少收一季糧呢。我說場長你放心,不會誤農時的。場長說老莫啊,那娃的手不是擼牛尾巴的,我準備把他鍛煉鍛煉留在場裡用呢。我說先跟我學耕地吧,手能掌穩了犁把啥都能做,我好說歹說他才同意讓你來的。”我說:“是嗎?”可我心裡說,難得你老人家能看得起我,可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高尚,兩個大男人,一個老光棍,一個小光棍,在一起乾活十幾天咋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