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1)

我想嗆他:不是場長給的,是場長兒媳婦給的你信不信?但還是沒敢說出口,這事別說在現在,就是過去戰爭年代搞地下工作,寧願犧牲自己,也不能牽連楝花,況她還是那樣的關心嗬護我。我說:“你不信,可以去問老莫嘛。”“這就不用你操心了,待會兒公社意見過來以後,我們會跟你們農場溝通的,不過我現在懷疑你到底是不是農場知青。小侯,你爹在農場,你認識他麼?”小侯說:“我不認識他,可能他是才來的。”老賈問:“你是不是新來的?”我說:“也不算新了,都來好幾個月了,新年舊歷都經過了。”老賈說:“才來了幾個月,就能興這麼大的風浪,你小子看來能耐不小。”“我興啥風浪了?”“你還沒興啥風浪,退一萬步講,就算你真是為你爸燒紙的,乾嗎非要跑到山上去?還深更半夜的,跟見不得人似的。”“過去我也沒有這樣燒過,現在我離家這麼遠,隻有用這種方式來祭拜父親。”“你爹是金爹還是銀爹,就那麼金貴啊,燒把紙非得跑到雀兒嶺上去。”“請你尊重一下別人先輩。”   我有些憤怒。此時我不管啥金爹還是銀爹,倒覺得自己有了鐵掌,真想上前去揍他一巴掌。最終我還是忍住了,我覺得這會兒場裡見不著我的人肯定著急了,已經給場裡添了麻煩了,別再給添更多的麻煩了,隻求好話好說,能早日回到場裡。就說:“我過去沒辦過這事,每年燒紙都是去父親的墳上燒的,現在聽人家說辦這事,地兒越高越好,所以我就爬上了雀兒嶺了。我認為在那兒祭拜,我父親能看到收到,不然的話,可能白燒白送了。”“那北麵的龍吟嶺更高,你咋不去那兒燒?”賈隊長嗆了我一句。我說:“方向不對,如果方向對的話,條件允許,我說不定也會去。”“你去個啥,你以為這是你家啊,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乾啥就乾啥,這山要是隨便讓人去燒,還要我們護林隊乾嗎?”我說:“賈隊長,你還別說這話,自打我來到向陽農場以後,這兒就是我的家,起碼也是我第二故鄉,我也知道愛護這兒的一草一木,可我的確不是成心想搞啥破壞,昨天是清明節又剛下過雨,滿山遍野濕漉漉的,我想燒把紙也不會出啥大問題。你想啊,我要是成心想搞破壞,乾嗎選下雨天做這個事,老天下的是雨,又不是下的油。”“那你乾嗎黑更半夜的,不辭勞苦跑那麼高的嶺子上去燒?”“我需要再重復理由嗎?”他說:“你非得講清楚不可,不然的話,不明不白的我們也不好向公社交代。”我說:“這事本來就不明不白的,乾嗎非要弄明白它呢?”“你說這話啥意思?”“沒啥意思。”“啥叫這事本來就不明不白的,明明你是想搞破壞,還在這兒胡攪蠻纏。”“既然你們啥都明白了,乾嗎還非要我講明白?”我用賈隊長的話去套他的話,“看來你小子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我也不想讓你多說,既然你承認是想搞破壞就行,我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小侯,你把這話記上,讓他按個手印。”小侯說:“賈隊長,你讓我記上哪句話?”賈隊長說:“就是他承認他是成心搞破壞那句話。”小侯說:“我咋沒聽說呢?”他問我:“你是咋說的?請重復一遍好嗎?”我感覺小侯在心裡還是向著我的,便說:“我啥也沒說。”“賈隊長,你看這咋記?”賈隊長說:“小侯,你爹是農場的,你是不是同情他了?”小侯說:“絕沒有這個意思,我看這事咱還是處理慎重一些為好。”“咋不慎重了,我們三個人參與審訊,他自己也承認了,我們已經夠慎重了,他要不說他是知青,把他吊起來揍一頓,叫他說啥他說啥。就這樣吧,把材料整理整理,等錢五回來看看公社是啥意見,去到食堂找點吃的放柴屋去,讓他自己吃吧,吃完再捆上,別讓這小子跑了,我看這小子一肚子花驢蛋,還不知道是不是北場的知青呢。”老賈一副疑神疑鬼的樣子走了出去。一番審訊後,我感覺這個姓賈的隊長真的很假。   老賴和小侯又把我鎖進西屋,我走到柴堆跟前剛想躺下去,就聽到有人在院子裡喊:“賈大哥在嗎?”是花子的聲音,我一骨碌地又挺了起來。“呀,花子小妹,你咋來啦?”賈隊長應著從辦公室走出來。花子沒接他的話,卻自言自語道:“看來也沒在這兒嘛。”賈隊長問:“你找啥啊,是農場的豬跑了,還是牛丟了,我派人幫你去找。”花子說:“要是豬牛跑丟了也就算了,我們場裡一個人跑沒了。”聽了這話,賈隊長就知道七八了,便問:“你們農場咋會跑丟個人呢,是不是沒請假,擅自跑回家了,或搞破壞被人家抓了。”賈隊長有意賣關子,“賈大哥,拜托你個事,如果你們隊裡發現我們場裡那個跑丟的人,要及時告訴我們,我們現在全場的人都派出去搜山了,真是急死人了,上天保佑這娃千萬別出啥事。”賈隊長問:“這個人啥樣?”楝花說:“個子不高,白生生的,一臉書生氣,是個才來場裡時間不長的城裡娃。”賈隊長說:“那他不在場裡好好待著,到處亂跑乾嗎?”“不是的,他本來是個老老實實的娃,就怨我,是我連累了他。”說著,楝花竟急得淚在眼圈裡麵亂轉。賈隊長問:“咋怨你呢,他跑丟了活該,還老老實實的,我看他一點也不老實。”一句話說漏了嘴,楝花問:“賈大哥,你看見他啦?他在哪兒?你抓緊帶我去見他。”楝花語氣裡有驚喜,更顯迫不及待。賈隊長說:“我本不想告訴你的,這個家夥昨天夜裡黑更半夜地跑到雀兒嶺上去放火燒山,被我們巡護人員逮個正著,剛審訊完,正想往公社送呢。”楝花跑到賈隊長麵前,拽著他胳膊說:“賈大哥,你一定是弄錯了,他咋會在山上放火燒山呢,他是個好娃,不會做那個事的,你快帶我去見他。”賈隊長說:“啥好娃,又臭又硬,我把他關在西屋的柴房裡了。”楝花轉臉就朝西屋跑,並問站在院子裡的小侯說:“小侯子,柴房是哪間?”小侯說:“倒數第二間。”楝花急著問:“哪邊是正數?”小侯說:“左邊是正數。”花子說:“小侯子,你咋跟你爹一樣不上路,都啥時候了,你還踐文,你就說是從南邊還是北邊吧。”小侯說:“你連左右都不分,還說我踐文呢。”花子邊著急地向我的屋子走來,邊自言自語道:“女人哪有分左右的?”   楝花簡直是撲向那扇門的,看到門被鎖著,便用腳狠狠地踢了一下,長嘆道:“老天啊,你們造孽啊,小侯子抓緊把門開開。”我聽到楝花的聲音,心裡   就踏實多了,爽當朝麥草堆裡一歪,裝著睡著了。   一會兒,門被打開了,楝花看我睡在草堆裡,沖向我一把把我拽了起來說:“你醒醒,小祖宗你可把我們嚇死了,場裡人找你都找瘋了,你還在這裡睡大覺呢。”我慢慢睜開眼睛說:“你咋來啦?”楝花說:“你咋跑這兒來啦,都快把人擔心死了。”我說:“我昨天夜裡被他們從雀兒嶺上逮來的。”“你跑雀兒嶺乾嗎去了?”“去給我爸燒紙。”“你跑那兒燒啥紙啊?”“那兒地勢高嘛。”“誰讓你去的?”“我自己去的,我聽老莫說地兒越高越好,我就去了。”“那咋沒讓老莫跟你一起去,你一個人去不怕啊?”“有啥可怕的,給陰間送東西送錢還怕出鬼不成。”楝花說:“這個死老莫真不乾好事。”我說:“你別怨老莫,是我不讓他去的。”楝花問:“你被弄到這裡,就在這裡睡大覺啊,你能睡得著?”我說:“他們把我捆了一夜,我沒合眼,剛剛他們才給我鬆了綁,我困了就睡著了。”“你說啥,他們綁了你啊?”楝花驚訝道。我說:“不僅綁了我,還綁了我一夜,他們把我當牲口似的捆起來,丟在這柴房裡整整一夜。”   楝花轉身走出房門,喊:“賈隊長你過來,給我說是哪個龜孫子捆這娃的,他犯啥法了?你們捆他?你們知道嗎?他是新來的知青,上邊都非常看重他們,你們膽子也太大了吧,把他捆了一夜,我看他要告到公社,你們咋個交代!”賈隊長站在院子裡,輕蔑地說:“城裡知青咋了,他就是天皇老子來放火燒山,我也得捆他,昨天是我讓捆的,知青有啥了不起的,我見多了,你們場裡的小符他爹還是公社副書記呢,我也沒見比這小子臭硬,做了壞事還不認賬,我就要治治他這種傲氣,有啥可傲的,知識青年到廣闊天地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沒錯總該謙虛點吧,你看他那個熊樣,人不大犟勁還不小咧。”楝花說:“賈隊長,明明是你做錯了你還不承認,你也不問清原因,就把人家給逮來捆了一夜,給誰也不服氣。”“有啥不服氣的,黑更半夜上山放火,人證物證俱在,還有啥話可說。”楝花問:“有啥人證物證?”賈隊長說:“他昨天晚上上山時,就被巡山的錢五他們盯上了,這小子爬了有半個多小時,才爬到雀兒嶺上,他拿的是那種容易燃著的草紙,還帶了酒精去助燃。”我站在西麵屋跟前說了聲:“愚昧,沒吃過豬,也沒看過豬走,啥酒精,那明明是白酒。”賈隊長說:“你再在這兒嘴硬,嘰嘰喳喳,我再把你給捆起來。”楝花說:“你敢,你要是再捆的話,連我也一起捆起來吧,他拿的火紙是我給買的,他帶的酒也是我給的,他啥也沒有。”賈隊長笑著說:“你別胡鬧了,啥是你給的,你給他那些東西乾嗎?”楝花說:“這娃父親去世得早,聽說在他們縣裡是個當領導的,他媽帶他們姊妹幾個生活不容易,過去在家時,都是這娃在清明節的時候去添的墳,燒的紙,看得出這娃是個孝子,所以清明節我就幫他置辦了這些東西,給老人家祭拜一下,不想他聽了死老莫的話,跑上雀兒嶺去燒。”賈隊長說:“哦,他老子原來是個當官的啊,我說這小子說話咋這麼硬呢,是當啥官的?他爹當的官再大,還能比我們公社書記大啊?你看人家符海龍他爹是公社副書記,也沒像他這個樣子麼。”楝花說:“符海龍來場裡時間長了,再說了,他也比這娃大幾歲,當然不一樣嘍,不過聽說這娃他爸的官比咱公社書記要大多了。這樣吧,咱不說這些了,事情已經弄清楚了,我現在就把這娃帶回去了。”賈隊長說:“不行,我已派人到公社匯報去了,待會兒公社問我要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找誰去?”楝花說:“公社要人就找我要。”“問你要?這小子到你們場裡要是逃跑了,你給我啥?”“他不會跑的,他跑了就把我送去,我去抵他還不行嗎?”“不行,咱別的啥都好說,這事絕對不行。”“賈長青給臉不要臉是吧,今天這人你給帶我也得帶,不給帶我也得帶。”   楝花走到我跟前,替我撣去身上的草屑說:“跟我走。”賈隊長在一邊喊道:“老賴、小侯,你們先把這個啥堂堂的男子漢,給我再捆起來。”楝花擋在我跟前,張開雙臂護著我說:“我看你們誰敢,小侯子你要聽他的話敢綁這娃,明天我就讓我爹把你爹攆滾蛋。”老賴嘿嘿冷笑著,拿著那根草繩朝我和楝花跟前走來說:“我沒爹怕你攆,我來捆。”楝花說:“老賴你不知好歹是吧,今天你敢捆,我就叫你這個副隊長乾到頭了。”老賴涎著臉說:“哎,花子你圖個啥啊,不就是個小白臉,別忘了你是個有男人的女人了。”“你別瞎咧咧,這娃救過我的命,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許你傷害他。”楝花又拋出了這個不成理由的理由。我說:“楝花,算了,讓他們捆吧,他們都把我捆了一夜了,我都受過來了,還在乎這會兒,你回去告訴場長,說我對不起他,也對不起場裡所有關心我的職工,我給他們添亂添煩了,現在到了這份兒上,真想跟他們一起去公社,見見那些當領導的,問他們我行孝有啥錯。”楝花說:“不行,你必須跟我回去,我爹說了見到你,不論啥情況,必須把你帶回去。”這會兒楝花恐怕覺得自己力量薄弱,又拋出了場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