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會議雖然內容不多,可我得到的實惠最多。首先是我得到了場長表揚,他不僅記得我去年值場的事,還說我碾麵是一種覺悟的行為。其次同樣留在場裡過革命化春節,我掙的工分卻比別人多。最後一點也是我最感到高興的是,能和花子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工作,在一起過革命化的春節。 有了肌膚接觸以後,我覺得我和花子更親近了,花子也不像過去那樣有人無人有意無意躲著我。 上午全場職工安排掃雪和衛生大掃除,百十號人分布在場部的院裡院外,房前屋後的。有的用鍁鏟,有的用掃帚掃,還有的用布包抬,大家乾得熱火朝天。 散會後,我也加入了勞動隊伍,到楝花所在的組,在場部後麵給場子上清理積雪。從蘇子輝跟前走過時,他扭頭看我說:“場領導,你們開啥重要會議啊?有我們的好事沒有?能給我們先透露一下吧?”我說:“我是啥場領導。”他說:“不是場領導,咋叫你去參加場裡的支部會啊,看來你小子已經被列為培養對象了,現在先過過電。”“你別瞎猜,讓我參加會議是有工作安排我去做。”“你哄鬼去,我們場裡百十號人都有工作安排,咋不都去開會。”“你們下午就開會了。”“就是嘛,這就對了,先領導人開小會,再群眾開大會。”“你別再想得那麼多,大會也好,小會也罷,反正都是為大家好。”“你說說我們大家都有啥好處?是不是天氣不好提前放我們假回家啊,我媽早就說了,今年我姥爺八十大壽,讓我早點回去給老人家過壽,順便也給我去相相親呢。隻是這冰天雪地的咋個往山外走啊,聽說公共汽車都停了。”經他這麼一說,我有些沉重了,就說:“下午你就知道了,這是會議紀律。”“好啊,你小子還沒在哪裡呢,就學著耍官腔了。”楝花在一旁說:“蘇子輝啊你也是,啥叫人家耍官腔,該說的人家跟你說,不該說的你讓人家說啥。換成是你去參加會議,人家要是這樣要求你,你會咋樣?你沒完沒了了,盡給人家找難事做。”蘇子輝說:“看吧,還是我們太子妃對你好,處處護著你,好了,我不問了。”花子說:“你咋說話呢,咋叫我對誰好對誰不好,我護著誰啦,我說的不是實話嗎?”蘇子輝說:“是實話,是實話,我們敬愛的太子妃從來都不說虛話。”我說:“子輝啊,我來替你乾一會兒吧。”說著,我去蘇子輝手中要鐵鍁。他說:“你還是歇著吧,你這手留著將來指點江山,激揚文字吧,我們這雙手生就是改造舊山河的。”“你是想抬我呢,還是損我呢,隻有你這雙改造舊山河的手,才能敢教日月換新天呢,你才是真正指點江山的人吧,你說我激揚文字,是不是想說我是個肩不能挑擔,手不能提籃的人呢。來,花子你把抬子給我,我也擔當一回給他看看。”花子說:“玩笑話,你可不能置氣,你還是回去吧,沒你啥事要做,就這些雪一會兒就抬完了。”蘇子輝說:“你走吧,領導還是去想大事,這兒是我們人民群眾的差事。”蘇子輝順著花子的話還在奚落我。我說:“蘇子輝,你有點貪心,剛才還想著指點江山呢,現在又想當英雄了,是吧。”蘇子輝說:“我算啥英雄呢,有美女喜歡才算是英雄呢。”我說:“你咋不算英雄呢。”柳三在一旁說:“蘇子輝呀,你別再跟人家繞啦,再繞一會兒不是英雄就變成狗熊嘍。”蘇子輝說:“去你的,就你那點文化也想拱一嘴進來。”柳三說:“我文化不高,個頭比你高,不行咱倆切磋一下。”柳三摩拳擦掌地要去揍蘇子輝,我說:“別切磋了,子輝的心肯定比三哥高。”大家哈哈一笑就過去了。 花子手裡拿著杠子,在旁邊看我們說話,一副很得意的樣子。我走過去說:“花子啊,我和你抬幾包吧,別讓他們一遇到我就有扶弱濟貧的想法。”花子說:“哪需要你抬的,你要實在閑不住,就幫著掃掃吧。”蘇子輝說:“你還是讓他抬吧,讓他掃雪別折了他的大褂襟。”我說:“穿大褂的事都是你乾的,我也隻能穿黃大衣了。”花子說:“你們都別瞎胡扯了,抓緊乾活吧,今天是臘月二十三了,明天都要回家過小年呢。” 我們那個地方風俗是臘月二十四過小年,從那天起便開始準備年貨等著過大年了。 我和花子抬著一包雪朝魚塘邊走,雪比土輕多了,所以我抬得很輕鬆,也很愜意,因為我特別喜歡雪天,更喜歡和花子在一起。 走到塘邊往下倒雪時,我說:“花子,你不知道我們今天上午的會議都研究啥吧。”花子說:“你別說了,不是有會議紀律嗎?”“紀律也不能紀律你呀。”自從和花子肌膚接觸以後,我就把她真正當成自己的親人了,至於啥名分我還沒有細想,所以我名義上是來幫他們掃雪的,實際是想把上午研究的好消息告訴花子。花子說:“不論你們研究啥,和我也沒關係。”“和你有關係。”她問:“有啥關係?我不黨不團的。”“場裡這個春節我們不放假了。”花子聽後驚訝道:“咋會不放假昵,冰天雪地的又沒啥活乾。”“我們知青不放假。”“你不放假咋行,你去年就沒回家過年了,今年再不回去,家裡老人還不擔心死啊,你還是跟場裡請個假回去吧。”“場裡的決議我也參加表態了,我得帶頭執行才是。”“這算啥好消息嘛。”“場裡留下20多個知青過革命化春節,把你也留下了。”“我又不是知青,留我乾嗎?”“留你與民同樂嘛。”“我算啥啊,咋叫與民同樂?”“你算啥,你咋也是太子妃,千歲娘娘嘛。”“你這個鬼娃子,越來越大膽了,竟也跟我開這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玩笑了。”“我說的是實話,有你在場裡和我們一起過年,我們一定很高興。”“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留我和你過年你高興,還是留我和你們一起過年你高興。”我說:“恕我不會激揚文字,我的意思肯定是和你在一起過年高興。”她說:“娃啊,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我又何嘗不想和你一起過年呀,可有些事情啊,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天真。”我說:“這是場裡集體決定的,讓你和我及老莫一起去為大家碾麵呢,你還要負責到東山村的代銷店去給場裡人采購些針頭線腦的。” 花子聽了嘆道:“他們咋就想起我來了呢?買東西的事不是一直由慎會計負責的嗎?莫非是你娃在會上不管不顧地提出啥要求吧。”“我哪有你想象的勇敢啊,是侯隊長提出來的。當時我說這段時間山上積雪多,道不好走,我一個人去碾麵困難很大,老侯就提出讓你去幫我。”花子驚訝道:“呀,是不是老侯看出啥東西來了,你咋就應了呢?”“我巴不得呢,咋能不應呢?”“娃啊,你把事情真的想得太簡單了。”“有啥復雜的,老侯一提出來,場長,哦,就是你的公公領導就同意了。”花子懷疑道:“真的嗎,他沒出來阻攔啊?”“不但沒有阻攔,還非常支持,非常高興。”“不對,這老東西又不知要耍啥花招。”我又一次聽到了花子對她公公的不恭,便說:“你別想偏了,還有老莫呢,他也和我們一起去。”“哦,還有老莫啊,這我就放心了。”花子如釋重負,我說:“你放心啥啊,怕咱們倆一起去,我欺負你啊。”“不是的,咱倆去又不會使牲口,要緊要忙的我又幫不上啥大忙。另外孤男寡女的時間長了,別人肯定說閑話,我倒沒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我怕毀了你娃啊。”“能毀在你手裡也是福。”“烏鴉嘴。”花子瞅了我一眼,說:“我也隻能跟你去一趟,過年了,家裡洗洗漿漿的事多呢。”“你放心我不耽誤你的家務,等你沒事了咱再去,有事時咱就不去。”花子說:“我再有事也不能耽誤大家的吃飯啊。”我說:“不礙事,你平時要忙走不開的話,我和老莫去。不過我每回都想和你一起去。” “娃啊,我還以為你是個孝子呢,其實你也是一隻花喜鵲啊。”“我咋成了花喜鵲了?”“花喜鵲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你這才認識了我,就連家也不想回了。”“我要能娶了個像你這樣的媳婦,就當回不孝之子也值了。”“別瞎說了,我有啥好的,一個大山裡的女娃,要眼界沒眼界,要頭腦沒頭腦的。”“花子你說錯了,正是這青山綠水賦予你的純情與活力,才使你身上有種質樸的美,這種美裡麵還時時散著山香水沁呢。隻有你這種女人才真正有種特殊的女人味。”“你別瞎比畫了,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不過我要能真做你的媳婦啊,首其一的是不許你不孝。你知道嗎,世間任何一個好人,除了天地之間賦予的靈氣之外,所有的好都是爹娘給的。可惜我沒見過我爹娘,也不知道他們在哪裡,還在不在人世,他們沒給我多少好,所以我知道我根本就沒有你說的那麼好。”“爹娘的好是放在基因裡麵的,從你被定格在延續他們生命的剎那間,他們的好就都給了你,你比別人少的,是他們對你的疼愛與溫暖。不過場長他們對你也算不錯了。”“唉,好了,不說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