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天寶籙》,乃是沅江劍派開派老祖黃袍祖師所創。 雖非正經的煉氣寶訣,卻是沅江派一應水係法訣總綱之屬,根基中的根基。 黃袍祖師開派之時,便是半步元神級數的人物。 創出此法之際,更已是元神有成修為。 這一部水法符籙總綱,內蘊不知多少道法玄理,自然奧妙非常。 但此法入門掌握,倒是並不算太過困難。 隻因此法本就說到底就是個符籙綱要,哪怕隻是初入修行門檻的人物,得了沅江修士指點,也能入門有成。 事實上也正因此,沅江劍派之中,但凡修煉水行道法劍訣之人,學藝之時,多半都要掌握這一卷總綱。 因此徐行雖是旁門左道出身,也不曾練過正經道門水法。 有了虞冰雲這個沅江真傳親自指點,入門倒也沒有太過困難。 於是打從徐行應下虞冰雲授法計較,才不過旬日過去,他便已是將此一卷寶籙玉冊基礎,掌握了個七七八八。 當然。 再怎麼不難,此訣都是道門元神真人所創的上乘寶經。 似徐行這般不曾接觸過道門法訣的左道人物,在旬日之內煉成模樣,也還是足夠驚人。 至少虞冰雲心中意外便是不少。 “道友悟性實在不俗,短短旬日功夫,竟就將這《渾天寶籙》入門,如此速度,便是我沅江派中幾個天賦異稟的同輩真傳師兄,入門學法,才接觸此訣之時,所得也就不過如此了。道友這般稟賦,若是早早拜入我沅江派中,隻怕不止如今修為。” 天狐別府之中。 虞冰雲看著催動渾天寶籙訣竅,駕馭渾天寶印演化靈光的徐行,一時感慨。 著眼徐行掌上沉浮的渾天印,更不由道:“我早前還擔心你散修出身,日後引你入門或許還有難處,如今見你天分,或許卻是多心。” 徐行心下哂然。 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卻清楚自己能在這短短十日之內,掌握《渾天寶籙》根本,並非他悟性多強。 而是另有原因。 此中緣由,還在四時殘圖之上。 隻因他得虞冰雲傳授《渾天寶籙》之時,卻發現早前本難以參悟的《玄冥真解》符籙,竟有了幾分明悟之感。 而他早前雖因不通混元符籙解法,領悟不得《玄冥真解》符籙真意,到底揣摩多日,還借助殘圖靈韻,勘破了感應天地的關竅。 本質對於《玄冥真解》符籙種種,已是映照在心。 如今得了《渾天符籙》這門同樣是以混元符籙為本,衍化而來的沅江水法總綱,相互助益之下,生得不俗領悟。 由是才在這短短時間之內,悟法有成。 說來這對他而言,也是一個意外驚喜。 隻是其中因果,徐行不好同虞冰雲解釋。 而且他此時的確也有心拜入沅江門中,若能因此得來沅江修士認同天賦,未必是什麼壞事。 自然更不會就此多說。 “仙子高看了,許是我根基所在,乃是水法一道,對於水法符籙,便多幾分親近,方才有此所得。” 徐行搖了搖頭,話鋒轉道:“仙子,你我如今已是山窮水盡,若是再苦熬下去,沒有精氣補益身體,我一身法力,隻怕都要受損。如今渾天印我已能做馭使,雖然神通運轉還是生疏,到底借之操縱幾分渾天江水脈之力,已非難事。” “那烏跋羅把守在外,如今也不見退離,還自琢磨破解水府禁製之法,你我是否該依計行事了?” 虞冰雲聞言,點了點頭,凝聲道:“你如今對渾天印掌握已是不差,要想鎮壓烏跋羅尚且不易,但迫退其人,使你我能借水脈之力遁走,業已足夠,的確不好再做耽誤。” “正該是開了水府禁製,破此危局之時了。” 隻是話到這裡。 她忽然回看身後洞室一眼,不知想起什麼,卻感慨道:“說來此處水府,原還早年禺王治水之時,與天狐夫人夫婦二人祭煉‘江河定底神珍鐵’之所在。隻可惜這兩位先聖,卻不曾留有什麼傳承,否則你我若能得了兩位先聖幾分傳承機緣,卻也不必這般費心破局。” 聽到這話,徐行回望洞室,亦是有些同感。 他二人在這水府之中修行十日,因天狐夫人身份特殊,免不了還帶著幾分不甘之心,又細細做過探查。 雖然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之處,卻在某日特地時辰,於府內瞧見了一方石壁留影。 還讓二人知曉了此地別府建造來歷。 也才知道,此地原來還是禺王夫婦煉寶之所。 想到兩位先聖大名,卻沒能得來幾分相關機緣,徐行也不免覺得可惜。 不過他並未就此多言,他現在對拜師沅江之事,頗有幾分期盼。 如今隻想早些脫身,得來此一樁仙緣。 於是看向虞冰雲道:“仙子若無吩咐,我這便催動水府禁製了。” 見虞冰雲點頭。 更也不做耽誤,瞧了眼手中渾天寶印,感召其中靈光變化,直接帶著虞冰雲來到了石碑所在。 抬手撫上這府藏樞紐,運轉法力,催動水府門戶禁製,便要出去對付烏跋羅。 這石碑身為水府禁製樞紐,還是個把門守戶的擺設,因此催動石碑,卻還能看到水府之外的景象。 這幾日徐行也曾實驗,對此卻已熟悉。 如今正好憑借石碑之能,先確定了烏跋羅所在,也可為迎敵做些準備。 是以徐行運轉石碑禁製,便是先催了禁製映照玄通。 法力一運,眼見水府入口所在,龍章鳳文顯化,轉眼卻變化出外頭景象來。 隻是還不等徐行二人細做觀察。 耳卻聽得水府之外,渾天江中,乍起一聲驚呼:“袁祁老魔?你怎在此?!” 這聲音,分明烏跋羅所出。 不過對於徐行二人而言,烏跋羅如何,卻是其次了。 隻因二人此刻,已是被對方口中提及‘袁祁’之名所引去了注意。 “嗯?你這頭陀,法力駁雜,模樣亦是生得醜陋,見識倒是還有幾分。我老袁數百年不曾經世,竟還能認出我來?莫非你也是靈都、元江二派中人?” 伴隨一道明穩渾厚聲音傳來,二人借著水府禁製顯化景象,入眼果見江麵之上,一道黑色雲光沉浮。 仔細看去,雲光之中還見裹挾一道身影,赫然禿發老者模樣。 不是袁祁又是何人? “真是袁祁老魔,他怎來了此處?”虞冰雲驚詫道。 徐行也是十分意外。 雖然換了一身行裝,可袁祁模樣他也印象深刻,的確是其人不假。 他與袁祁還有過接觸,知道對方剛剛出世,對於靈都二派修士,其實還有忌憚。 不然早前也不會躲入靈鰍洞府之中。 按道理其人解決了虞冰雲等二派弟子圍剿麻煩,如今不該還留在這渾天江附近才是。 眼下現身於此,他亦是不解得很。 心念正動,外頭卻又響起烏跋羅顫聲話語:“不知前輩法駕至此,失禮之處,還望海涵。晚輩烏跋羅,乃是旁門羅浮派弟子,與那沅江、靈都二派修士,卻沒什麼乾係。” “哦?原是周通老鬼的徒子徒孫。”袁祁嗬嗬一笑,袍袖一揮道:“我與你家老祖,還算有過幾分交情,如今他雖已不在,到底還是有著些許香火情分,伱既是羅浮弟子,那便走吧。” 烏跋羅麵色一鬆,同樣煉罡修為,但他不比虞冰雲,有師門至寶傍身,哪怕袁祁出世不久,法力未必恢復多少,也斷然不是他能對付。 而魔教修士,歷來乖張,袁祁才一出世,便遭了靈都二派圍剿。 在烏跋羅看來,這老魔心頭必定積了一股不快,自己此番與他遭遇,一個不好,便要被當成了撒氣對象。 是以一見袁祁,他便再顧不得惦記徐行二人,一心隻想脫身。 如今得了袁祁這話,當然鬆了口氣。 於是拜上一拜,轉身便是遁走。 然而就在這時。 袁祁腦後忽然躍起一抹毫光,朝著遁離的烏跋羅方向電射而去。 袁祁元神高人,縱然破封出世不久,本身實力也非一個區區旁門煉罡修士能比。 連烏跋羅自己都知道應對不得,方才得了機會,便忙遁離。 如今暗襲之下,結果更是不言而喻。 隻這一抹毫光擊出,不過呼吸功夫,就見烏跋羅飛遁雲頭,已是被袁祁豪光所化一道虛幻寶圈圈住。 水府之中,徐行二人卻將這一幕映在眼中,皆被袁祁翻臉無常的表現所凜。 虞冰雲這時急道:“烏跋羅若是被這老魔捉去,定會說出你我行藏,老魔元神級數人物,手段高絕,不是烏跋羅能比,更有江河定底神珍鐵在手,此間水府禁製未必能阻礙得他。” “你我要是被老魔盯上,便有渾天印護持,也絕難覓得什麼生路了。” “餘道友,眼下老魔捉拿烏跋羅,趁他分神,正是你我脫身時機。” “快快開了水府禁製,催動渾天印離開此間!” 徐行從虞冰雲手中得傳《渾天寶籙》,正是有心拜入沅江門中,哪怕與袁祁有些因果,還曾得來對方提點機緣,此刻也不願與之接觸,壞了拜入道門的緣法。 於是聽得虞冰雲提醒,也不遲疑。 當即開了水府禁製,駕馭渾天寶印神通,調動渾天江水脈之力,聚來水光一卷,將虞冰雲一並裹起,出了水府門戶。 隨後更是全力運轉寶光,順江而下,急速遁行而走。 渾天寶印本就上乘法寶,神通不俗。 又是渾天江水脈元精煉成,地利人和,一經遁出,速度卻是快絕。 不過頃刻功夫,便已經挪移數裡距離,遠遠避開袁祁雲光,走遠了去。 也在這時。 天狐別府左近,渾天江麵之上。 袁祁駕馭黑雲,正將烏跋羅提在手中。 乍見水下靈光大作,水脈之力湧動,卷裹兩道身影朝著遠處遁去,一時十分意外。 “渾天印?” “嗯?是這小道,他怎與沅江修士兜搭到了一處去?竟還執掌了渾天印?看模樣,似乎還是從天狐別府中出來?” 隻是不等他施手做些什麼。 被他手段圈住的烏跋羅,卻好似察覺到他分心,身上玄芒一湧,竟是化作金光一道,從他手中脫離,頃刻飛遠。 “佛門金光蟬蛻遁法?這羅浮派的頭陀,還有這般手段?” 一連遭遇兩次意外,便是袁祁這般人物,也覺奇妙。 但他也未多想。 這頭陀金蟬脫殼手段雖然不俗,但在他這元神高人眼中,實也算不得什麼。 一抬手,摘來頂上毫毛一縷,屈指彈出。 乍見毫毛演作靈光飛射,便是瞬化靈猴幻影一道,須臾跨越數百丈距離,落在了烏跋羅所化金光上方,悍然一拳轟落。 耳隻聽得一聲慘叫,就見金光之中,血霧噴散,一道身影跌出,朝著江麵跌去。 不過袁祁見此,卻未追身過去。 瞥眼烏跋羅落處,正是徐行二人遁離方向。 反而一抖衣袖,從中抖出一條濕滑泥鰍來,怪聲道:“小泥鰍,你這朋友與我老袁還真有幾分緣法,幾日不見,他竟能摸到此處水府來。” “這天狐別府隱蔽非常,還是我早年發現,除非身負禺王夫婦所留手段,否則常人卻難察覺,更談不上破不開此地禁製,入得其中。這小道不僅能遭遇此地,還正好有我所賜毫針,可以入得府內,端也是機緣巧合,看來他身上運勢倒是不淺,與我緣分也是非常。” “若非老袁我沒收什麼傳人的心思,說不得這次還真得收個弟子了。” 臂上老泥鰍聽得這話,一雙眸子也見意外。 “隻不知這小道如何與沅江派的女娃娃兜搭在了一起,莫不是得了四時鎖仙袍後,想要以此寶換個拜入道門的機緣?如此算來,我老袁提點他仙袍所在,豈非還是幫了靈都派的人?” 話到這裡,袁祁不由冷哼一聲:“嘿,他若真有這般念頭,隻怕卻要落到空處了。道門大派,拜師學藝少不得過那問前塵的關口。小道士與我老袁有這一番牽扯,想要拜入道門,卻是多想了也。” 老泥鰍胡須一顫,忙道:“徐道友是個知恩義的人,早前既得了前輩提點機緣,斷然不會聯合道門修士,損了前輩利益。” “任他如何,與我卻沒什麼乾係。” 袁祁搖了搖頭,並未就此多說。 於他而言,徐行的出現,雖然讓他有些意外,但也就隻是意外罷了。 區區一個後輩小道,不入流的散修人物,尚且不足以讓他上心。 “況且老袁我恩怨分明,一碼還歸一碼,他早前既然不曾背了諾言,我如今也不會害了他的性命,此番便由他自去,隻當全了因果。” 袁祁再不看徐行二人遁離方向,目光落在了天狐別府所在江心方位,搖頭道:“不過這小道還真會給我找麻煩,此間如今被人發現,已是不好再用。” “也罷,我今有千江混鐵棍在手,便是修為未復,天下也可來去自如,閉那勞什子關也無趣味。倒是正好借此機會,見一見當今魔教旁門後輩,看看這數百年來,到底出了幾個人物,又有幾個敢對我出手。” “隻希望能多些入眼之人。” “否則若是見我如今狀況,都無人膽敢動手,便是召集過來,也談不上助我伐那靈都。” 袁祁冷哼一聲,卻未多留。 大袖一掃。 便自駕起雲光,遁離了此地。 與此同時。 借助渾天印之力,裹挾虞冰雲一齊於江中遁形的徐行,本是一心埋頭駕馭寶印靈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忽卻聽身旁虞冰雲驚詫道:“烏跋羅?!” 徐行抬頭望去,入眼就見一道身影從打從前頭落下,跌落江中,激起一陣血浪來。 果然正是烏跋羅模樣。 隻是此時的烏跋羅,身軀殘破,黑氣滿麵,卻是一副殞命在即的模樣,似乎已是不活。 他雖不知烏跋羅明明被袁祁所擒,緣何又一副死相,落在了他二人行進前路之上。 此刻卻也顧不得多想。 有此機會,若能直接料理了此獠,倒是順手。 因此不等虞冰雲說些什麼,已是催動渾天印靈光,演化手段,朝烏跋羅身影轟去! 隻是他渾天印靈光剛落在烏跋羅身軀之上,轟碎軀乾,其中卻又遁出一條小兒臂粗的金線靈蛇來,恨恨瞪了徐行二人一眼後,竟是裹著烏跋羅傍身寶傘一道,頃刻遁遠了去。 “神魂寄托之法,這賊妖,竟還練了這般保命手段?”虞冰雲意外聲音響起。 此話入耳,徐行便要再催靈光追殺。 就聽虞冰雲又道:“道友無需追了,這賊妖多半是被袁祁所傷,那老魔若是追來,你我性命難保,卻不可為他耽誤了時機,還是盡早脫身為好。” “好。”徐行回過神來,點了點頭,便要繼續遁逃。 隻是視線落在烏跋羅軀體碎處,還見一隻金線寶袋漂浮水中,念頭卻是一動。 順手便馭起渾天印靈光,將那袋子收入手中。 這才猛催法力,駕馭寶印靈光,埋頭急遁而行。 不一會兒功夫,便也消失在了江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