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翠收回手,隨著站起身回道: “我隻是看郎君滿頭是汗,想幫您拾去。” 謝庭安瞥她一眼,內心冷哼,怎會看不出這丫鬟心思浮躁,表麵恭順之下暗藏的野心。 他雖年幼,內芯卻已到了而立之年有餘,對這女子的做作姿態沒有半分同情,更不屑於她那不值錢的情意。 他麵無表情,聲如寒霜: “出去!” 珠翠一怔,麵色露出幾分錯愕與委屈,但主命難違,隻得咬著紅唇轉身退出了屋子。 剛跨出門檻,便與匆匆而來的張伯撞了個滿懷,情緒本已脆弱的她,頓時淚眼婆娑,哭著跑進了廂房,獨自哽咽。 張伯並不理會珠翠的異常,跨門而入,隻見謝庭安臉色蒼白如紙,他頓時心揪起來,忙不迭地伸手去探謝庭安的額頭。 “慢著!” 謝庭安輕聲製止,“我無恙。” 他輕描淡寫地問道,“你今日離府,莫非是去盯梢張勇了?” 張伯臉上憤然一紅,怒氣沖沖地說: “哼,那小子鬼鬼祟祟,我早就覺得不對勁。果不其然,他溜到馬行街買了一堆雜貨,還特意挑了幾件花裡胡哨的女裝。然後他就鉆進了一戶人家,我在外頭等得腳都麻了,他連個影兒都沒再閃一下。” 謝庭安聞言,眉角輕揚,似乎對張勇的行徑早有預料。他揮揮手,示意張伯平復心情: “好了,給我弄些熱水來吧。” 沐浴後的謝庭安神清氣爽,他想著躺著怪夢縈繞,索性起身,來到圓桌前,攤開紙張,打算練習書法。 想起張勇不在,無法磨墨,他自嘲一笑,自己動手也不無風味。 這時,謝允輕輕走進,低聲道: “二小娘子身邊的丫鬟秋雨已在門外等候多時,說是得了您的允許前來幫忙。” 謝庭安應了一聲,謝雲瞥見案頭的字紙,不禁好奇地打量了一番,但未敢多言,默默退了出去。 飯後,夜色如墨,謝庭安輕聲指示張伯,讓他不動聲色地將馬車安排在東角門,同時示意蘇寬剝些許銀兩,讓張伯好好犒賞馬房的夥計。 不久,張伯回報稱馬車已準備就緒,謝庭安微微頷首,心海中早有數,對張勇的去向揣摩得七七八八。 記得曾在通州的那場變故,張勇堅定地作出了他的選擇,毅然決然地站在了謝庭安這邊。 現如今,盡管張勇身在眼前,心卻似乎被某個女子牽絆。謝庭安思索良久,對於如何應對這場微妙的人心遊移,終於心中有了清晰的計劃。 於是,他決定不再為此事煩心,轉而閉目凝神,靜待未來的展開。 張勇正於庭院中懸掛著新洗的衣裳,月光灑落,石板上映出朦朧的光澤。寧靜中透著歲月的溫柔,一切顯得恬靜而寧和。 扣扣扣,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劃破了夜幕的平靜,張勇的心瞬間提了起來。他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隨手操起一根棍棒,警惕地喝問: “來者何人?” 然而外頭一片寂靜,唯有那敲門聲再次響起,每一下都重重地敲打在張勇的心上。他擺好架勢,緊握門閂,舉棒於頂,準備迎接可能的沖突。 緊接著,一道身影悄然跨步而入,先是灰褲映入眼簾,隨即是半露的上身,最後是模糊的頭顱。張勇毫不猶豫,全身的力量匯聚於臂膀,揮棒向那人頭頂砸去。 “且慢!” 就在棍子即將落下的一瞬間,一聲熟悉的呼喝從門外傳來,張勇緊急收勢,定睛一瞧,站在門前的不是別人,正是張伯。 緊張的氣氛在這一瞬間戛然而止,但餘波仍在空氣中震蕩。 正如所料,門外傳來的聲音,除了謝庭安,別無他人。 “混賬東西,拿棍子作甚?難道想要敲死老夫?”張伯轉頭一瞧,看到頭頂的棍子,頓時怒聲斥責。 “對不住了,你們怎麼來了。”張勇連忙將手中的棍子放在一旁,臉上滿是驚詫之色。 “怎麼?還讓郎君站在外麵跟你說話不成?你這是長本事了是吧?”張伯繼續不依不饒地諷刺著。 張勇這才反應過來,急忙恭敬地請他們入屋: “這院子簡陋,還望郎君海涵。” 謝庭安微微披緊披風,目光未曾落下,徑直踏入院內。這院子何止是簡陋,簡直是破敗之地,雜草橫生,他環顧四周,才狐疑地看向張勇。 張勇羞愧地低下頭去。 謝庭安輕輕一笑,毫不介意地走到院中的石桌前坐了下來,道: “我看這樣子,恐怕是喝不上熱茶了吧。”他含笑詢問。 張勇急忙擺手道: “有熱茶,有熱茶,我這就去準備,請郎君稍等片刻。” 謝庭安徐步於庭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目光偶及墻角一片新翻之土。彼處擺放著兩盆未曾見過的奇葩,黃花爭妍,綠意映襯,輕風過處,猶如金波粼粼。 不由得俯身細賞,濃烈花香撲鼻而來,使得他不禁打了一個噴嚏。 張勇端著茶碗從屋裡出來,看到此景開口解釋道: “前日偶然瞥見此花在角落獨自開放,便移植於此,以期點綴院中景致。哪料香氣太過濃鬱,反擾了靜謐,遂又歸置原地。” 謝庭安聽聞沉吟良久,再次注視那花,未多言,緩步歸於石凳,安然落座,任夜色漸深,享受一刻的寧靜清逸。 張勇目光如炬,不動聲色地斟滿了一杯茶。謝庭安輕輕接過,淺嘗輒止,隨即放下了杯子,眉頭輕皺,那茶的粗糙不僅透露了生活的艱辛,更顯露出二人的生計窘迫。 “怎麼?郎君親臨寒舍,屋內那位藏匿之人,難道不願出來迎客麼?”張伯語帶譏諷,挑釁的意味明顯。 張勇雙手緊攥在袖中,眼神猶豫而焦慮地掠過內室的門簾,麵露難色。謝庭安察覺到了不尋常的氣氛,他問道: “我既然踏入此地,自然是心中有數。你又何必再作隱瞞。” “並非我故作隱瞞,實是內中有人難以自行出麵。倘若郎君寬宏大量,不妨親自入內一探究竟。”張勇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和請求。 謝庭安心中疑雲頓起,立刻起身整理了下袍擺,正色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親自走一遭。 話音剛落,他便邁開步子,向屋內深邃的暗影走去,欲要揭開這背後隱藏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