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啊,不過需要極細致的手法,有機會的話我可以給你變一個。” 紀昀已經洗漱完畢,隻穿了一件素色內袍,手裡還拿著一卷書。一燈如豆,襯得她俊眉修目,神色柔和似暖玉。謝南風不由怔了怔,起身走到她身後,解開她梳發的玉帶,一頭青絲如綢緞般披下來。紀昀惱怒的抱怨道:“怎麼了?” “你還是披著頭發更好看。”謝南風道,紀昀不以為然:“反正我怎樣都比不上你,何況我並不執著於容色。” “有自知之明是好事。” “我沒有誇你。”紀昀瞪了他一眼,“你的臉皮到底有多厚?” 謝南風展開扇子,紀昀看到扇子裡麵寫著“世人皆醜”,正麵寫著“謝郎獨美”,更加無言以對。謝南風也披散著長發,獅獅然在她身旁坐下,先用玫瑰花露潔麵漱口,塗了麵脂,拿了香油細細塗抹著頭發,他的頭發厚而濃密,黝黑如漆,紀昀有些羨慕的撫摸著他的頭發,隨口問道:“你塗的是什麼發油?” “這是我自製的木樨發油,淩晨摘木樨花半開者五兩,桂花二兩,默莉花一兩,撿去莖低洗凈,取麻油半斤煮沸,傾入罐中以油紙密封,十日後即可使用,這個方子還可以用來製作麵脂,久而愈香。”謝南風道,“我上月做的還剩一小瓶,你若喜歡,我便送給你了。” “多謝了,不過我平時都是用何首烏和柏葉煮水洗頭發,實在懶得費這番精細工夫。” 謝南風靜了片刻,走到他身後坐下:“我替你梳頭吧。” 紀昀坐了過來,謝南風拿了把象牙梳子細細給他梳通頭發,又以掌心暖熱木樨花油,塗抹在紀昀的頭發上,手指輕輕按摩著他的頭部穴位,紀昀享受的闔上眼睛,忽然開口道:“你真像我娘。” 謝南風頓時黑了臉色,屈起指頭在他額上彈了一下,紀昀吃痛,有些委屈的捂著額頭:“怎麼了?” “真不會說話,你娘哪有我這麼俊俏?” “我年幼時,我娘就經常給我梳頭,我們還會把曬乾的桂花煮成茶水,剩下的用來洗頭。”紀昀一臉神往,謝南風瞪了他一眼:“紀大人,我看你平時挺聰慧的,有時候卻傻得可艾。” “打從生下來還沒有人說過我傻!”紀昀惱怒道,謝南風走到床前坐下,笑道:“那我就是第一個了。” 紀昀向來辯不過她,翻身上床道:“算了,不和你浪費口舌了,我先睡了。” “今晚我睡地上吧。” “你既知道我是女子,有什麼好避嫌的?”紀昀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地氣寒涼,要是病了怎麼辦?” “我自幼練武,體格強健,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生病。” “得了吧,你剛才還在嫌這兒臟那兒臟的。”紀昀和衣躺下,謝南風咳嗽了一聲,慢吞吞的說:“那你今後莫要後悔。” “我有什麼好後悔的?”紀昀有些煩躁,“你怎麼這麼矯情?快上來!” 謝南風爬上床,紀昀剛沾枕頭,就聽到謝南風開口道:“這枕頭是旁人枕過的,聞著有股子異味,我要你枕的那個。” 紀昀順手拿起枕頭遞給他,不出半刻鐘,又感到謝南風推著她的肩膀,紀昀正睡得迷迷糊糊,睡眼惺忪的問道:“怎麼了?” “咱們換個地兒吧,我睡外頭睡不著。” 紀昀仞了又仞,虧得她修養好,愣是沒有發怒,和謝南風換了位置。謝南風卻翻了個身,紀昀怒道:“又怎麼了?” “紀大人好狠心,當真沒有憐香惜玉之心嗎?”謝南風掩口哀聲道,“春夜寒涼,妾身隻是想與大人相擁取暖罷了。” “去讓小二取個湯婆子來。” “偏不。” 紀昀起身打開櫥櫃,從裡麵抱出厚厚一床褥子扔在他身上,警告道:“再敢生事,我就把你從窗口扔出去。” 謝南風眨了眨眼睛,把身子縮進被褥裡,隻露出一雙眼睛:“晚安。” 次日兩人來到了晉陵縣衙,紀昀早已修書告知緣由,當年縣令吳越早已告老還鄉,卻親自帶領他們到了晉陵祝府,此時府上早已坍塌,隻剩一片荒草叢生的墳地。紀昀半跪下來,辨認出墓碑上的字跡:“先考祝夫人李氏之位。” “晉陵剩下的祝家人都在這裡了?”紀昀問道。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隨從點了點頭:“對,大人接到您的來信後,專門調查了當年的檔案,淳熙六年四月初八,祝家人遭到強盜血洗,滿門加上仆役小廝共三十六人無一幸存。” “強盜抓到了嗎?” “我接到報案後,當即讓衙役觀察現場,仵作搬屍驗屍,然後帶了一班人封鎖了城門,挨家挨戶的開始搜查。” 紀昀贊賞的點點頭,道:“贓在賊在,你倒真是雷厲風行。” “比起賊人來說,這動作已經太遲啦!我們搜到大半城,直至城西的一棟小屋,才發現為時已晚,那屋內竟有一處地道是通往城外的,地道雖短,卻已足夠賊人逃之夭夭了。” 謝南風道:“沒有追到人麼?” 吳越止不住的搖頭,道:“晉陵不比得州府,整個縣衙的官差加起來才幾十號,總共湊齊三十來個功夫好的,分三個方向搜查,城東方向都是山,搜了大半個時辰,徒勞無功,又下起雨來,隻好全數撤回了。” 又過了片刻,已經上了坡頂。紀昀勒馬四望,隻見群山青翠,新發枝椏的樹梢成片連綿,竟似不知何處是頭。謝南風來到她身旁,淡然道:“莽莽山林,若真逃了進去,確實難以追蹤。” 吳越走在前麵,回頭嘆道:“不錯。第二日大早我不等到雨停,便一人追了出去,晉陵附近蛛絲馬跡被前晚毀得差不多,費了大半天,才算是重又在朝北方向找到了線索,結果……” 紀昀道:“結果斷在了湘江。” “正是。江水茫茫,可上可下,可南可北,這叫我往哪裡找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