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攻與守(1 / 1)

“哦?將軍此話倒是有些意思。”   苻蘊把玩瓷碗的手一頓,抬頭用攝人心魂的美目看向了楊翀。   楊翀其實也清楚不需自己說,苻蘊也看的透其中的利害,這般作態隻是想要試探自己罷了。   於是楊翀也不再留手,直接開口分解道:“對略陽公而言,若是王朗或麻秋取了關中,那再想染指關中可就不那麼容易了,略陽公此刻雖然重心在關東,但卻也不希望關中落入他人之手吧?”   麻秋、王朗這二人一個心懷狼子野心,一個對苻洪極不友好,偏偏這樣的人手中還有重兵,若是讓其得了關中,苻洪日後再想入關,隻怕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苻蘊不在乎的笑了笑,楊翀說的這些都是老生常談的東西,談不上什麼新意,於是玩味的開口說道:“麻秋王朗不行,難道將軍就可以了嗎?”   說著苻蘊的身體微微前傾,呼出的溫熱如蘭的氣息都撲到了楊翀的臉上,調笑著問道:“除非將軍索性投了略陽公,這樣什麼麻秋王朗又何足道哉呢?”   兩世為人楊翀還是第一次跟如此漂亮的美女靠這般近,雖然一門心思都撲在即將到來的大戰上,但不由得心中還是一蕩,不得不說這苻蘊的手段確實高明。   不過楊翀倒是也不是吃素的,當即反唇相譏:“略陽公看的上我不過是因為我如今控製長安,若是我守不住長安,隻怕略陽公就會棄我如鄙履一般了吧?若是想要我投靠,總歸是得有些保證,我看不如便讓姑娘以身相許,這樣都是一家人,自然不必再說兩家話!”   “你!”   苻蘊聞言果然臉色一變,原本偽裝的溫潤神色瞬間變得慍怒了起來,不過也隻是一息,便又恢復了之前那般柔情模樣,在剛剛談判中自己明明穩占上風,卻不想被楊翀小小激將弄得失了分寸,苻蘊心中有些懊惱,自己定力還是差了些。   苻蘊的變化楊翀看在眼裡,說起來這個頗負才氣的女孩也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哪怕再老成,總還是會有沉不住氣的地方。   “姑娘,你我之間何必來回試探?其實你我都清楚,於略陽公而言,最好的結局就是關中相持不下,直到略陽公掃蕩完關東再一鼓而下,不是嗎?如今麻秋王朗強悍,若是略陽公不施以援手,則長安必然不保,長安不保,關中便是麻秋王朗之輩的根基,這樣的結局略陽公願意看到嗎?”   楊翀不想再虛與委蛇,直接將利害關係擺了出來。   “所以,將軍賭的是能一舉擊敗王朗麻秋?將軍覺得可能嗎?”苻蘊眼中精光一閃,楊翀的意思很明顯,他自願做苻洪製衡關中的棋子,至於苻洪能不能掌控的住他這顆棋子那就要看苻洪的本事了。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不可能呢?”   楊翀堅定的說道,麻秋王朗,一個羯人,一個烏桓人,都非善類,若是讓他們竊奪關中,那不知道關中之民又要流多少血淚。   苻蘊饒有興趣的上下打量了楊翀一番,然後伸手將放在案幾上的帛書拿了起來,微微一笑說道:“將軍要以身入局,妾又如何能弗將軍一腔赤誠之心呢?”   雖然料到苻蘊必然會答應,但楊翀心中還是有些感激的,當即起身對苻蘊施了一禮,表達了自己對於她的謝意。   “將軍不必謝我,各取所需罷了,不過妾倒是要提醒將軍一件事情,將軍之患從來不在王朗,而在麻秋,王朗此人少謀寡斷,便算是到了長安將軍也未見得拿他沒辦法,但麻秋不同,此人詭詐多謀,若是他至,隻怕長安便再難圖存。”   苻蘊難得的收斂起了臉上的招牌微笑,露出難得真實的那一抹冷靜之態。   “姑娘還是不信司馬偉長?”   楊翀眉頭略皺,在南方他也有所防備,長安以南起義的義軍人數不少,這些人楊翀都與之建立了信息管道,若是麻秋當真北返,他不可能沒有一點消息。   “信與不信,不在於妾,而在於將軍,正如將軍所言,妾也不願意將軍敗的太快。”   苻蘊不再看楊翀,隻是為自己盛了一碗魚湯,然後用木勺一點點喝了起來。   楊翀思索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抱拳說道:“多謝姑娘提醒。”   “不吃點嗎?這可是上等的珍饈,今日不食,日後可就不一定有機會了。”苻蘊見楊翀要告辭離去,出言挽留道。   “軍務繁忙,就不久陪了,等到擊敗麻秋王朗再與姑娘痛飲。”   說完楊翀又施了一禮,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苻蘊看著楊翀離去的背影,若要所思,喃喃說道:“有點意思。”   旋即臉色一冷,換來呂婆樓低聲叮囑道:“去信枋頭,告訴祖父楊翀此人極可能在枋頭釘了暗樁,一定要仔細提防!”   ......   苻蘊擔心從來都沒錯,此刻長安以南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麻秋確實無愧其名將之稱,楊翀驚喜為他布置的死局居然被他以縱橫之術撕碎,雖然脫身狼狽,但總歸是擺脫了險境,他與司馬勛約為兄弟,同時接受了晉廷的封賞,玄黑色的“趙”字大旗也被扯下,取而代之的是充滿黑色幽默的“晉”字大旗。   司馬勛遵守了自己的諾言,將從梁州運來的糧食盡數移交給了麻秋,獲得了糧食的麻秋總算是可以喘口氣了,不然再等幾日,他的軍隊就會頃刻崩潰。   稍微休整三日麻秋便不再停留,率兵秘密北上長安,由於馬匹都給了司馬勛,麻秋的部隊嚴重缺乏機動力,這樣的速度北上一定是會被楊翀提前布置的斥候和眼線探查到的。   在這種背景下,麻秋的詭詐又體現了出來,他將軍隊一分為十,凡二千人為一隊,以漢卒為前隊,一律打著司馬勛的旗號,對外散播麻秋軍隊已經在懸鉤全軍覆沒的虛假的消息,將自己的軍隊偽裝成了關中百姓日日企盼的“王師”。   更不幸的是,司馬勛跟麻秋約定,向楊翀提供了虛假的信息,讓楊翀誤以為麻秋在懸鉤已經兵敗,雖然楊翀並未全信,仍然派斥候南下探查情報,但所得的情報都是晉軍的“小股軍隊”正在南方活動的消息。   小股軍隊徹底麻痹了楊翀,畢竟若當真麻秋北上,斷不可能是小股軍隊,小股晉軍的出現隻能表明麻秋在懸鉤的方向出現極大的漏洞,這才讓晉軍滲透了進來,而防線漏洞也從側麵印證了麻秋兵敗的傳聞。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然而楊翀不知道的是,麻秋以漢人為前隊,誘騙了大量的起義軍,這些起義軍被麻秋假詐稱的旨意集中起來,等到後隊的羯軍抵達時便全數包圍坑殺!   苻蘊可謂是一語成讖,如同毒蛇般蟄伏的麻秋,此刻才是對楊翀最為致命的殺手。   與麻秋相比,王朗就不堪太多了,接到了以苻家名義遞來的帛書後,王朗便又糾結了起來,帛書沒有什麼激烈的言辭,隻是通篇訴說了之所以起義是因為麻秋、石苞苛暴,並非是為了反抗朝廷的統治,同時明裡暗裡吹捧王朗,將他比作唯一能安定關中的人。   這樣的吹捧讓王朗大為受用,旋即就產生了招撫的念頭,反正他得到的旨意是接替石苞在長安的統治,順路將石苞逮回去,也就說長安隻要不是石苞的,是誰的都無所謂,對於石遵而言,十個楊翀捆起來都不如石苞威脅大。   除掉王朗產生的招撫念頭外,通過苻家渠道寄來的帛書也讓王朗有些投鼠忌器,雖然帛書沒有明確表示苻洪在其中的地位,但苻家既然出這個頭就很可能在其中起到相當的作用。   要知道苻洪現在在枋頭,就在自己身後!萬一真來個裡應外合,那他王朗可就萬劫不復了!   出於種種考慮,王朗便在離長安不足五十裡的地方又停下來了,這種走走停停無疑極大的挫傷了士卒們的士氣,仗還沒打,王朗的軍中便已經怨聲載道。   這種情況被楊翀的細作偵知回報楊翀後,楊翀大鬆了一口氣,笑著對著楊集說道:“如此看來,王朗無憂矣,我們又贏得了些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