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杜洪的抉擇(1 / 1)

“先生難道不知你我二軍正在交戰嗎?此番來做說客不怕在下先斬先生頭顱祭旗嗎?”   杜洪上來先給了閻負一個下馬威,拍案厲聲嗬斥道,儼然一副馬上就要讓人將閻負拉下去斬殺的樣子。   可惜,如此作態自然是嚇不到閻負的,閻負垂手而立,傲人立在軍帳之中,饒是四周都是披甲執銳、目露兇光的杜氏武士,也渾然沒有懼色。   “將軍出身京兆杜氏,難道與羯胡為伍日久,連經書禮儀,先聖的教誨也都忘記了?所謂兩軍交戰不斬來使的道理,便是長安城中的垂髫小兒也是知曉,莫非將軍卻還不知?”   這話相當刻薄,既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又諷刺杜洪與羯胡為伍,簡直是連杜氏先祖的臉都丟盡了。   果然聽聞此言,杜洪便麵露赧色,自從被王朗當眾責罰後,他又如何不覺得為先祖蒙羞,如今被閻負一番斥責更覺無地自容,於是隻能和緩了語氣說道:“先生勿惱,洪不過一試先生而已。替先生看座!”   閻負聞言這才冷哼了一聲,杜洪想要先在氣勢上壓過他從而在隨後的談判中占據上風,這點小把戲實在是太拙劣了。   當然杜洪既然玩這麼一出,自然是有心跟楊翀談一談了。   於是閻負也不再推辭,徑直走到軟墊處撩起衣袍跪坐了下來。   這時,一直坐在下首的杜鬱率先開口問道:“先生可容在下冒昧一問,長安之圍以歷數月,便是我趙軍糧秣兵甲已經幾盡,卻不見長安有尺寸動搖,不知那楊家郎君所倚的是何物?”   閻負聞言扭頭看向閻負,然後沉聲說道:“無他,唯民心耳!”   杜鬱笑了起來,然後端起酒樽朝閻負敬酒,然後說道:“你我既然在此,貴在一個信字,所謂民心不過空言,先生何必視我等為無知小兒?長安兵甲糧秣箭矢,歷經數月,隻怕也剩不下多少了吧?”   杜鬱顯然是想從閻負口中套取些許情報,但閻負又如何會讓他如願?雙目一瞪,然後輕拍了一下桌子說道:“此言差矣!箭矢不多,但足夠殺虜,糧秣不富,但足以待王師,甲胄不裕,但讓將軍寸步難行卻也是足矣!”   言畢,不等杜鬱發話,閻負便拱手轉向一直沉默不語的杜洪,朗聲說道:“負懷赤誠之心以謁將軍,將軍若是想要從負口中套取長安情報,那便請速殺負,若是想要以大事相商,何須如此試探?”   杜鬱說的話不過都是杜洪授意,閻負又如何不知?   果然此言一出杜洪便被逼到了墻角,唯唯幾聲,這才有些尷尬的假意嗬斥道:“子知(杜鬱字),汝言過矣!”   杜鬱聽到此話也連忙堆起笑臉朝著閻負一陣賠罪,二人本來打算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卻不想居然教閻負看破了手腳。   閻負自然見好就收,也沒有死追,與二人同飲一樽,算是將此事揭了過去。   杜洪擦了擦嘴角的酒漬也知道在閻負眼前耍手段意義不大,於是便直接切入了正題:“我若願意襄助楊氏,共摧胡虜,楊將軍當如何待我?”   閻負當然知道這是討價還價,但他不能表現的太急切,隻是淡然的回應道:“將軍希望我家主公如何待將軍?”   “這......”   這話就讓杜洪有些接不上了,顯然閻負連底牌都不想漏給他,反而想讓杜洪先報價,一時之間讓杜洪也有些措手不及,倒是杜鬱最先反應過來,端起酒樽開口緩解了尷尬:“兄長的意思是,畢竟雙方在長安兵戎相見,死傷甚眾,兄長也擔心若是就此舉義會讓楊氏諸將,長安百姓怨恨,故有此一問,想求個擔保而已。”   “那杜將軍無須擔心,我來時,吾主便已經叮囑過了,兩軍各為其主,將軍也算是恪守職分並無私恨,若是將軍肯就此舉義響應王師,關中之地就算是與將軍共取又有何妨?”   閻負當即開口說了起來。   但杜洪何等精明,什麼叫“與將軍共取又有何妨?”,一段模棱兩可的話沒有絲毫保證,顯然不能讓杜洪信服。   深思熟慮再三後,杜洪總算是開出了自己的條件:“先生我等也不要再做周旋,不如這般,擊潰二虜,光復長安後,我料朝廷必然以楊氏牧守雍州,我欲求為別駕何如?”   別駕,這個價碼不過分,楊翀給出的底線是刺史,他不介意給杜洪一個虛職,隻要軍權捏著手上楊翀便可以實際控製關中,沒想到杜洪胃口倒是也不大。   “自然是可以!”   閻負當即應諾了下來。   杜洪聞言微微一喜,然後又繼續開口說道:“杜氏兵馬是先父傳於我,若是不能保全是為不孝,將軍可能體諒?”   “兵馬將軍自可保全,不僅如此,糧秣軍資我主一力供應!”   閻負當即答應了下來,軍權當然是雙方的底線,楊翀也不會執意在這個時候就要收杜氏的兵權,這個條件自然也是可以答應的。   前兩個條件談妥,讓杜洪心中大定,於是當即便甩出了第三個條件:“我聞那楊家郎君年不過結發,恰好我有一女年方金釵,既然兩家要共謀大事,不如就此結親,我以我女配楊家郎君如此你我二家當得通家之好,必不見疑,當然,楊氏衣冠高門,我杜氏亦為衣冠士族,二家結親也不算辱沒楊氏。”   閻負聞言這次沒有立即答應,隻是略略沉思,然後拱手說道:“自無不可!”   來的時候,閻負也問過楊翀對於杜洪的底線是什麼,楊翀則隻甩給了他四個字“相機行事”,聯姻一事在他看來並非什麼不能接受的條件,當然就應允了下來。   見自己的條件楊翀照單全收,杜洪頓時有些後悔了起來,他在想自己的價碼是不是開低了,不過現在兩家都是有燃眉之急,他也隻好見好就收,於是當即拊掌大笑起來說道:“早說那楊家郎君有英武之姿,如今看來並非言過其實,今日之後我杜氏願為王師驅馳,共驅胡虜,共襄王業!”   ......   杜洪這邊可謂是一帆風順,並沒有什麼波折,楊翀接到杜洪的條件後,隻是微微皺眉就照單全收。   生在士族他太清楚所謂的自由戀愛不過是後世人的幻想罷了,大爭之世,婚姻、子嗣都是要為大業服務,就是杜氏女長得形如癩蛤蟆他都得收下,畢竟這意味著杜氏的支持。   唯一讓他詫異的是,杜洪的條件異乎尋常的低,他本來以為杜洪會要價很高,卻不想已經低到這種地步,這也側麵論證了隻怕此刻長安城外的麻秋王朗也已經快要山窮水盡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既然打定了合作,雙方便以閻負為使者開始了相互溝通,敲定針對王朗的作戰計劃。   說實在的,杜洪此刻的實力已經很不堪了,杜氏的部曲隻剩下不足二百人,相比於王朗此刻手中還有的萬餘兵馬實在杯水車薪,但杜洪也有自己的優勢。   畢竟王朗軍中統兵的漢將大多以他為首,受過他恩惠的人也不少,加上此刻連日攻城,漢卒早就滿腹牢騷。   而羯人也都有東歸之心,士氣已經到了冰點,王朗若不是以酷刑鎮壓,隻怕早就要兵變了,也幸虧冉閔的殺胡令救了王朗一命,一批在關東走投無路的羯人西逃到了他的軍中,算是稍稍擴充了他的兵力。   但這些羯人早就被關東的漢人屠刀殺的膽裂,其真正能在戰場上發揮的作用很值得讓人懷疑,所以綜合來看,最為棘手的還是城南的麻秋。   與王朗不同,麻秋雖然也已經快支撐不住,但其治軍確實有一套,這種局麵下還能穩住大軍不變亂,而且此人不似王朗,楊翀有把握杜洪一兵變就速敗王朗,但卻沒有十足把握能迅速擊敗麻秋,畢竟長期以來他跟麻秋的交手都是隔著長安城墻,真正野戰也隻有霸陵一戰打了麻秋一個措手不及。   畢竟是天下名將,楊翀並不敢小覷麻秋,而麻秋與王朗呈掎角之勢,一旦麻秋發現楊翀突襲王朗,其必然會傾其全力來救,到時候勝負就在野戰的輸贏之上了,念及如此,楊翀深覺要仔細籌謀,對付麻秋一定要做到十成的把握才能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