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哥。” “高哥。” 高哥走在偏僻的小道上,路上不停有人跟他打招呼。 那一晚過後叫他高哥的人便多了起來。 小道有一棵梧桐樹,此時正枝繁葉茂,高哥便在樹下避了會暑。 不一會,清脆的知了聲便使高哥心頭有些發麻,他趕快離開了梧桐樹下。 老李茶莊開在這小道的盡頭,門前幽僻清靜,它好像並不想有人來喝茶。 高哥敲了敲門,門便開了半邊,漏出老李的一隻眉毛,一隻眼睛,半隻嘴。 門裡頭有些許人聚在一起,有的在喝茶,有的在打牌。 時常有一聲沉悶的怪響從門內發出來,好似有人狠狠地在撞木頭,門內的人隻當無事發生。 老李已經從門內出來了。 “老金那有事?” “有消息。” “壞消息?” “好消息。” “說說看。” “都城萬刀堂修了個新院,名叫野刀,如今位置正空著。” “為何?“ “一是都城有許多洛城來的難民,萬刀堂想讓他們有人去野刀。二是洛城那的沙暴有減退的痕跡,野刀馬上會被派過去。“ “派過去?莫非又有那邊的人穿過沙暴混進來了?“ 好像又有木頭敲擊聲傳來,高哥無奈地摸摸頭,他當然不知道答案。 “這算什麼好消息。去一趟洛城當然是兇多吉少。“ “金統領說進野刀就是升官的捷徑。野刀要的人不多,估計大部分是都城的難民,但若是吳傷想去金統領有辦法。“ “嗯。“ “張爛漫已決定要去。“ “她竟然要去?“老李吃了一驚。 “嗯。“ 高哥暗想,以張爛漫的性格,她想去應該也不是很令人驚奇的事。 “知道了,我去跟吳傷說說。“ 老李正要進去卻又被高哥一把拉住。 “金統領還說要你拿東西換這消息。“ 這老金是在記仇。 老李想了想,拍拍高哥的肩膀笑著說:“那我告訴你個消息,你要升官了。“ “嗯?“高哥不知所措。 “你不高興?“ “嗬……“高哥苦笑著送老李進門,然後又沿小道返回。 敲木頭的聲音仍在繼續。 老李穿過門廳,隨便應付了幾個人的招呼,直朝後院走去。 “叮。” 這次終於不是撞木頭的聲音,而是清脆的金屬聲。 “休息會吧。” 屋簷上掛著的錢幣還在搖晃,老李撿起了落在地上的方形木片,發現上麵居然已經刻上了一些花紋。 吳傷解下了蒙眼布,漏出了紅腫的眼睛,他的手臂好像一直在發抖。 “心中有了錢幣的位置?” “應該。” “應該個屁,這恐怕是第一次打到錢幣。“ 吳傷沉默不語。 “等會再去數樹葉吧,你的路還長著” 也許不長了……屋外的梧桐樹正茂盛,可吳傷還能數幾天的樹葉? “跟我倒一杯茶吧。”老李突然說。 院裡的木桌上剛好燒著一壺茶,老李靜靜地等著吳傷跟自己捧來了一杯。 茶很燙,老李剛抿上一口就砸了砸嘴。 “茶泡的太急了,你沒有溫泡茶葉?” 吳傷點了點頭,他確實一心隻想著那吊著的錢幣。 老李朝茶麵吹出幾番漣漪,又啜了一口。 老李接著說:“你仍然想去洛城?” “嗯。” “洛城也許確實會有很多跟老吳有關的秘密等你挖掘。” “嗯……“ “眼下確實有個機會讓你去洛城……” 吳傷隻是聽著。 烈日如火,老李茶莊仍時常響起枯悶的木頭聲。 路遠最近焦躁難耐,因為奶奶不知為何病了。 路遠的奶奶向來不生病,而路遠生病較多。 路遠或許已經習慣了奶奶照顧自己。 “休息幾天就好了。”奶奶說。 路遠和夏大夫確實沒看出什麼問題。 但路遠總聽別人說過,老人一旦病倒了說不定就不會再起來了。 奶奶的聲音如今弱的令人發慌。 路遠坐在奶奶床邊,一頁一頁地翻著書,很快他又把書丟一旁,端來一盆水跟奶奶擦起了汗。 “聽說張爛漫想你跟她同去?”奶奶忽然說 “嗯……“路遠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吳傷好像也會去,你應該不會不想去?“ “我確實很想去……但我也很擔心奶奶。“ “我不過幾天就會好。“ “我……” 路遠沒說的是,他總認為奶奶得過這場病後,便會離自己越來越遠。 這一去不知多少日子。 他是不是再也見不到奶奶? “你不要糊塗“奶奶好像預見了路遠沒說的話,”都城離石鎮並不是很遠,我若是想你了隻需給你寫封信,你騎快馬不出幾日就能見到我。“ “我還不會騎馬。“路遠笑了笑 “那你更應該去都城看看的,有些東西書裡學不到。“ 路遠隻是點點頭。 “況且有夏大夫在這裡,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奶奶好像越說越來了精神,突然又伏在路遠耳邊悄悄地說: ”你這次不去,就不知何時才能見到張爛漫了。“ “哈哈“路遠隻是笑了笑。 又是一聲清脆的聲音。 “心中有錢幣了?” “應該。” 老李這次沒有多說什麼。 心中若是有錢幣,不管錢幣在何位置,隻需看一眼便能擊中那錢幣。 這些日子老李已經換了好幾輪錢幣的位置了。 “休息會吧。” 老李這次撿起木片仔細觀察了一番花紋,隨後手腕一抖,那木片便出現在了吳傷手中。 吳傷心領神會,院裡的木桌上剛好燒著一壺茶,吳傷與老李捧過了一杯。 茶依然燙,但老李喝上一小口就嘗到了芬芳的茶香。 茶泡的很不錯,老李卻沒有繼續喝下去,他將茶還給了吳傷。 “備點好菜,晚上等我回來吧。” 老李隻留下道背影,那背影穿過了門廳,走出了茶莊。 黃昏將近,殘陽和碎雲正要落下。 老李心不在焉地穿過小巷,走過街道,街上行人都消盡了,他的孤影被拉的很長,仿佛隻有這道影子與他作伴。 他忽然聞到一陣酒香,腳步便加快了。 酒館的門一推開,老李就看見了縮在角落的胖男人。酒館一如年會時一樣冷清。 老李還是坐在了胖男人麵前。 “又一個人喝酒?“ 夏大夫隻是給自己跟前的小酒杯倒了一杯,又給老李倒了一杯。 兩人一時無話,隻在喝酒。 餘下的夕陽掃過了二人有些發紅的臉,天色便暗了下來。 夏大夫生突然說: “路遠一直與我生活在一起,我卻對他缺少照顧。“ 夏大夫又喝了一杯。 “我愧對他父母。“ “路遠也要走了?“ “幾日後便動身。“ “路遠也許比你清醒,還好你與他在一起的時間不長。”老李咧嘴笑了笑。 夏大夫垂下了已經有些發暈的腦袋。 “老李明明開著茶莊,卻為何總來酒館喝酒?” “當然是因為想說一些話。” “茶莊說不得?” “有些話隻想在酒館說,不想在茶莊說。“ 老李笑嗬著又倒了一杯酒。 夏大夫不知何時好像又哭了起來。 “想說的話要盡早說……“ 老李也應付: “想做的事也要盡早做!“ 兩人一人哭,一人笑,繼續喝酒。 不知不覺已到了深夜,酒散。 夏大夫在酒館外擺擺手,獨自走向了漆黑的街角。 幾戶還燃著的燈火又照出老李的影子,老李於是迷迷糊糊地朝那影子又敬了一杯。 見那影子也喝了一口,老李才邁著漂浮的步伐走回了茶莊。 走過街道,穿過小巷。 老李借著月光認著幽僻的路 開門,走過門廳。 吳傷還坐在桌前,桌上擺滿了菜。 “不好意思,來晚了。“老李糊塗地說。 吳傷沒有多說話,遞給了老李一個杯子。 老李喝了一口,忙說: “這是酒?“ “是“ “你喝過酒?“ “沒有。但我知道你時常會去喝酒。” “哈哈。”老李笑地非常開心,“你知不知道我正是剛喝酒回來?” “不知。“吳傷紅著臉,正準備收回老李的杯子。 “誒?”老李連忙阻止了吳傷,“我怎麼能不喝徒弟的酒。“ 於是吳傷便坐下了,沒有動筷子,也沒有動酒。 老李望著杯中的月亮,喃喃道:“洛城如今依舊風險……我教你的這點東西尚不足夠自保,你萬事不可太過急切……” 吳傷隻是聽著。 老李喝了一口,繼續飄飄忽忽地說:“萬萬不可直來直去……凡事多留個心眼……” 吳傷於是也喝了一口,繼續聽著。 “要多打聽消息……“ 老李不知說了多久,杯中的月亮始終上下浮動,酒杯好像深不見底,吳傷隻覺得酒很辣。 天微亮,張領事焦急地在街上走著。 空氣已經開始燥熱,汗水浸濕了他的披風,他隨手擦了把汗。 萬刀堂最近事務繁忙,他已經幾夜沒有回家。 走過幾個街口,關口便近在眼前。可張領事隻看到一個胖男人在那朝他揮手。 “夏大夫。”張領事放慢腳步走了過去。 “張領事。” “張爛漫他們走了嗎?” “坐馬車走的,已經有段時間了。” 夏大夫隨後忍不住又問:“你之前可有來得及與張爛漫說幾句話?” “我嘴笨,她簡單與我提過幾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我這段時間太忙了,在家的時間不多。“ 若是在家的時間多,我會與她多問幾句嗎? “張領事不忍心她離去?“ “我當然不想她去經歷這般危險。“ “張領事本想把這番話說給她聽?“ “不是。“張領事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想我無論任何都應見她最後一麵的。“ 關口依舊空曠,零星隻見得幾個守關的人,之前的墻上的畫像不知是不是被風吹去了一半,太陽已經升了起來。 張領事與夏大夫告別,這才想起解開萬刀堂的披風解暑,他慢慢地往家裡走去,萬刀堂的事務如今已經不繁忙了。 已是正午,街上鮮有人來往,小巷靜的發悶,若不細看,絕不會發現有幾個人影正伏在裡頭。 他們好像正商議著一些事情。 踩中磚瓦的聲音在此刻突然顯得極為刺耳。 “有人!”為首的一人手中寒光一閃,竟兩出一把寶劍。 唰唰數聲,其餘人也抽出了佩著的劍。 “你們這麼著急,是在尋找什麼東西?”老李不慌不忙地從一側的屋頂上現身。 “與你無關。”為首的人沉聲說。 “我若非要知道呢?”老李笑了笑。 為首的人臉色一變,腰下沉,腿正要發力,卻突然聽見了右手“嗡”的一聲。 那人朝右手邊望去,居然發現手上的劍已經碎了一半,一把帶一段紅纓的飛刀不知何時已經插在了腳邊。 “現在可以說了嗎?”老李慢慢地從懷裡又取出一把飛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