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有零。” “零即為虛為無,而無又是有。” “一下又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之後才是八卦……” “而當今世麵流傳的八卦,其算力不過又是先天伏羲十六卦的一半。” “能夠推演天理,卻不周全。” “便不存在絕對的吉兇,是不能一概論之的。” “何況師傅你,隻得了這磅礴浩海的一支。” “也就是您看家吃飯的算命本事。” “其中還要摻雜寫真真假假,望聞問切這類蒙人的本事。” “自然留意不到我是如何解卦於無形的……” 話到此處,陳鈺樓厲聲打斷! “小子不可胡言!” “此事事關重大,關係到一行人的身家性命!” 陳鈺樓這麼說,其實還是把話說輕了。 他擔憂的除了這群人的身家性命,還有摸金一脈的興衰。 當今世界,倒鬥三大世家。 摸金,搬山,卸嶺。 搬山一脈,走了老洋人,沒了花玲。 即便一身通天本領的鷓鴣哨,最終也是客死異國他鄉。 雖然得了這麼一個還不算忘本的外孫女,可也帶上了摸金符。 認真說來,搬山一脈半絕不絕。 至於卸嶺群盜,這一脈可以說是盡數毀在他手。 他已經為年輕時的輕狂傲慢,付出了盜墓界三分之一的代價。 如今眼看摸金一脈,似有中興之勢。 可他們個個都是旱鴨子,對海上之事一竅不通。 去的又是從來有去無回的珊瑚螺旋。 他是真怕這最後一脈,也當著他的麵就此斷絕。 如果此事發生,他真不知道自己死後,究竟該如何麵對那些辛苦經營,將這行當傳承了幾千年的業界前輩。 想想都怕,根本不敢死。 他雖然知道古參說的一點不差。 他是瞎了雙眼,古籍文獻都看不了。 想要窮通全卦奧義,根本不可能。 但他“察言觀色”,隻靠耳聽本事卻是日益精進,從不落下。 他什麼時候解卦了?? “你如無解,不可輕言!” 陳鈺樓言辭從未有過的嚴肅,顯然是把古參剛剛話全部當成了戲言。 古參笑笑,知道這是老頭“舊傷復發”,心魔難除的病又犯了。 “師傅您真是被愧疚的念頭封了心了。” “我來點您一下,您便懂了。” 噢? 陳鈺樓聞言一震,將信將疑。 “小甜角,過來!” “讓你爹稀罕稀罕!” 甜角是多鈴養的一隻奶白色錦貌寵物小鼠。 隻一夜的功夫,它就跟古參混熟了。 老鼠這種生物,生物鏈的位置極低。 天生沒有安全感,一旦遇到強者庇佑,便是寸步不離。 這小東西天生便有慧根,見到古參回來,就知道這個家真正的主人不是多鈴,也不是阮黑。 而是古參! 聽到古參叫它,小東西搖著脖子上的鈴鐺,叮叮當當一路飛奔下樓。 直接撲進古參懷裡,前所未有的乖順。 這一幕要是讓多鈴見了,肯定氣不打一處來。 畢竟她養了它這麼久,從不見這小東西如此聽人話。 在古參麵前,甚至可以用諂媚來形容! 要是成了精,備不住就是那會偷燈油的賊坯子! 在此之後,古參隻是逗著懷裡的小老鼠,再不說話。 陳瞎子側耳聽著。 就這? 這就完了? 說好的點撥呢? 在他的腦海世界,畫麵裡除了那小老鼠胸口一直搖晃的鈴鐺,再無其他任何變化。 難道古參所謂的點撥,就是這個鈴鐺? 鈴鐺…… 鈴…… 轟!!! 陳鈺樓腦中瞬間卷起驚濤駭浪! 陰陽五行,金木水火土! 相互作用,相互製約,共同構成宇宙萬物的基礎本質。 離卦為火,遇水轉兇,這本就是天道律法所至。 可天道還有一種說法,是為“解鈴還需係鈴”! 胡巴一此行屬火命,若在內陸行事,必定萬事大吉。 可到了南海,便是遇水轉兇。 若是遇水再遇水,便是解鈴還需係鈴! 逢兇化吉! 這卦不就解了麼? 可……這另外一個水屬性卻在哪裡? 陳鈺樓冥思苦想,最後那雙戴著小圓圈墨鏡的雙眼,緩緩落在古參身上。 他! 古參! 自幼水性過人,一身流線筋肉! 八歲覺醒了恨天血脈,目生魚眼,水下視物! 九歲時背開龍脊,逐浪排空,如履平地! 十歲貪玩誤闖珊瑚螺旋,背現套漂亮紋繡! 透海大陣! 從此鯨鯢不近,鮫鯊不侵! 潛海沉淵,來去自由! 眼前這位,不正是水屬性拉滿,能解上上離火之卦的天命之人麼!!! 想到此處,陳鈺樓豁然開朗。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古參把那銅錢扔進茶壺了。 原來他不是為了增加難度,考驗他的聽覺本事。 而是用此舉告訴他,想破除此厄,仍需入水! 是入水! 是解鈴還需係鈴! 而不是聽卦! 都是他一心要跟古參比個高下,才沒有留意到此節! 他也終於明白,古參為什麼跟他講什麼恨天古國,什麼先天疍人,“疍”與“蛋”之間的差別…… 原來一切都是為了此刻! 好好好…… 草蛇灰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浮延千裡。 既然古參肯為此大費周章,說明他早知道自己來意。 也是準備出手搭救了。 好好好…… 陳鈺樓突然雙腿一軟,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一雙濁眼微微濕潤。 仿佛胸口瞬間放下了千斤重擔。 仰頭朝天,一聲長嘆。 “無心插柳柳成蔭啊!!” “鷓鴣哨啊鷓鴣哨……” “想不到當年老夫無意收的一個徒弟,竟然還了我對你的全部虧欠。” “當年若不是我利用了你的信仰,騙你說那瓶山古墓有雮塵珠。” “你斷然不肯與卸嶺群盜一同下墓。” “那麼老洋人就不會被六翅蜈蚣穿膛而死。” “我也不會感染屍毒,一刀捅了花玲。” “而以你的為人,又無法殺了我替她報仇。” “你那怒火濤天,又隱忍克製的眼神,我陳鈺樓此生難忘。” “到如今,我能在你外孫女身上還了。” “鷓鴣哨!” “幾十年了!” “我陳鈺樓從今往後,不欠你的了!” “雪莉楊啊雪莉楊……” “你果然是好命……” 語罷,怒晴湘西的幕幕往事從陳玉腦海中閃過。 他終於能對鷓鴣哨有個交代。 積壓胸中幾十年的鬱結,也終於是了了。 眼睛也由濕潤轉為老淚縱橫。 然後似乎突然想到什麼一般,慢慢轉向古參。 “你……” “不會反悔吧?”
第五章 解鈴還須係鈴(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