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當—— 震耳的鐘聲回蕩在敦蘭上空,標誌著時間已經來到下午五點。 嘈雜的議會大廳逐漸安靜下來,怒目圓睜的議員們紛紛收斂那猙獰的姿態。今天的會議結束了,關於議會席位增設的議題仍然沒有結果,大部分議員的臉上露出了略帶疲憊的輕鬆。議會製度已經限製了他們不少的權力,他們又怎麼會允許新人到來繼續分割他們手中為數不多的蛋糕呢? 與之相對的,塞恩納斯伯爵黑著臉拎著包離開大廳,增設席位的事態相當不順利。更別說昨天特殊部門拜訪的事情不知道被誰泄露了出去,這讓那些政客們就像是聞到腥味的鯊魚緊緊地抓住這點不放。更要命的是他無法對此做出解釋,隻能以國家機密來搪塞。 不然呢?難道要告訴他們特殊部門上門拜訪,是懷疑最近大半個月還沸沸揚揚的“連環碎屍案”跟他有關聯嗎?從時間上來看,兇手作案時間的確和他提出增設席位的時間相差無幾。而且作為一個合格的政客,他也能夠從碎屍案中找到重點歪曲事實然後抨擊那些議員,或者說他前段時間的確這麼做過。 比如“碎屍案不解決意味著治安局執行能力不足”,然後關聯到“現有的製度體係存在諸多弊端導致治安局尾大不掉”,然後抨擊“某些官員屍位素餐導致這樣的結果”,當時他的確讓不少真正屍位素餐的人吃了個大癟。 但如果這個案件是由他一手策劃的呢?那整個事態會直接翻轉,到時候他的提案將永無翻身之地,甚至連現有的議員席位都可能會被剝奪。 更何況,碎屍案本身還是屬於另一側的事件。 議會體量那麼龐大,但其中知曉另一側存在的卻不到一成,而知曉真相的也都心照不宣的裝聾作啞,保持著一種隱晦的默契。對此塞恩納斯伯爵也毫無辦法,而且他還得配合圓桌騎士進行調查,如果隻是單純的連環殺手,那政客們想要對治安局的調查人員進行阻撓或者脫身都沒什麼困難。但如果在圓桌騎士麵前玩這一套,難保對麵不會直接撕破臉采取極端手段,畢竟在這個世界上,根除一切與另一側相關的存在就是他們的天職。 到了那個時候,政客們用來護身的“王室獨裁說”“特殊機關強權說”之類的護身符,就隻是個笑話了。 走下議會廳的臺階,塞恩納斯伯爵登上馬車,此時的車裡已經有人在等著他了。 “你真的惹上了特殊部門的人?”頭發花白的老紳士皺著眉毛,他並非知情者,但也明白特殊部門的性質,那是議會之外的機構,直屬王室對王國負責的保障設施,如果隻是單純的惡性案件他們不會找上門。 這是克勞斯伯爵,其家族目前主要經營紡織業,基本壟斷了王國的布料產業,也是資本新貴的重要成員。不過克勞斯家族的血脈有些問題,一直人丁不興,所以哪怕一把年紀了這位仍然沒法從議員位置上退下來安享晚年。 “昨天我就聽到那些老家夥議論了,我還以為他們是在造謠。”另一人則十分年輕,金色的頭發被剃的很短,整個人顯得輕佻而張揚。 這是麥迪森伯爵,家族經營醫療和製藥產業。這個時代的製藥不像機械那樣有著斷崖式的突破,或者說生物化學的領域沒有出現奧菲萊特那樣的天才。所以要說麥迪森家族能夠掌握王國醫療命脈,多少有點不切實際。不過麥迪森家族采取的是工廠流水線的批量製藥,再加上有著很可觀的銷售路子,所以藥物售價會比其他小作坊的出品更加低廉一些……當然質量也會稍差一些。 主打一個薄利多銷,再加上他們的客戶主要是底層的平民,花一半的價錢買八成的藥效,對於那些窮到不敢生病的平民來說,實在是太劃算了。 和克勞斯家族相反,或許是因為專業相關,麥迪森家族開枝散葉,整個家族體量不小。但自從議會製度取代了封建製度,爵位晉升的途徑就被鎖死了,除非有著震驚整個王國的功績,否則很難繼續晉升,至少王國獨立至今,爵位就沒有向上的變化,反倒是有好幾個貴族因為犯了錯被貶。 麥迪森家族的商業模式就主打一個鋪開銷路,因為家族人多,血脈幾乎遍布整個王國,基本保證了主要銷售點都有自家人坐鎮,這樣他們才能放心的去銷售自家產品。 另外,窮人家孩子多那是負擔,貴族家孩子多那就是廣撒網,隻要有一個成才就血賺。現任的伯爵就是家族直係血脈中的天才,不到三十的年紀就讓老伯爵心服口服的讓渡了爵位安享晚……安享中年去了,這一度讓克勞斯伯爵十分羨慕。 紡織業、製藥業、機械製造業……克勞斯伯爵、麥迪森伯爵、塞恩納斯伯爵,這三人便是當下資本新貴陣營的三巨頭。其中三人又以塞恩納斯伯爵為主導,畢竟這位的影響力最大,而且輪產業的必要性在這個發展時期的確是機械製造比較重要。 至於陣營裡其他的子爵男爵……充其量隻是入股湊數的,別說議會上的獨立思考權,就連他們手裡的產業和工廠決策權,都得看這三位的臉色。 當然了,往上的公爵侯爵,也不是沒有玩資本遊戲的。隻不過對於他們來說,靠著資本運作搞來的影響力,還比不上他們身為傳統貴族本身所持有的影響力和權力。資本工廠的確來錢快,但財富哪有權力香呢? “別提了,估計這個月內都沒辦法達成我們的目的了。”塞恩納斯伯爵嘆了口氣,“特殊機構找到了那個碎屍案的犯人背後的團夥,而且和那些邪教瘋子有關聯……然後因為時間上的巧合,他們懷疑我們這些利益相關者裡有人通敵搞事,所以現在我得花不少時間去調查這件事。”這也是圓桌騎士對外的統一口徑。 克勞斯伯爵臉色難看起來:“偏偏在這個時候……真是該死的瘋子!” 雖然神秘側的事情是保密的,但邪教徒的存在倒是不必隱瞞。在這個信息閉塞的時代,就算真有人目擊了邪教徒使用超凡力量的現場,也很容易封鎖消息。而且邪教徒也是分品種的,有的是掌握了神秘力量的恐怖分子;也有那種隻是腦子不太好使的普通人;甚至還有較為特殊的完全無害的品種,隻是因為教會將自己定義為唯一正統而被冠以邪教的名頭。 “這倒確實是個問題啊。”麥迪森伯爵摸著下巴,“之前我們還借著那個碎屍案的機會懟了一波,這要是真查出來跟我們有關聯,那形式估計會直接崩盤。這件事對我們很不利,必須盡快找出那個幕後黑手……而且我們必須要比特殊部門還要快,這樣才能掌握主動權。 “如果真的是我們的人做的,還有機會撇清關係;如果是別人做的,也能證明我們的清白。但問題在於,必須先找到這個人。” “我也是這麼想的。”塞恩納斯伯爵有些贊賞的看了麥迪森伯爵一眼,這年輕人的反應速度和處理手法都十分老道,也難怪老伯爵會樂的退位讓賢,“我建議你們也回去查一查自己下麵的人,畢竟我們現在形式擺在這裡,難免會有野心家。” “那是自然……”克勞斯伯爵的臉色難看,畢竟他家人少,又不少關鍵位置都是外人,有問題的概率更大一些。 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下來,塞恩納斯伯爵讓這兩人自查,也算是給足了麵子,畢竟如果真的是他們下麵的人出了問題,那等人帶到他麵前,真相是什麼自然不重要。至於這兩位本身有問題的可能……塞恩納斯伯爵還是了解這兩位的,如果說搞這個破事是為了爭取權力,那隻能說是一步臭棋,如果沒有這件事,他原來有把握一個月內就搞定增加席位的提案。 這件事對他們的計劃起了反作用,以這兩位的政治智商,還不至於做出這種蠢事。 “倒也不用太過焦慮,這完全就是一次意外。”見兩位長者的臉上都不好看,麥迪森伯爵安慰道,“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而所謂的意外,並不總是壞事。這個意外現在阻礙了我們的計劃,說不定之後不久,會有其他意外對我們的計劃有很大幫助呢。” “哦?這個想法很有趣。”克勞斯公爵捋了捋胡子,“可是我想不到在這種處境下會有什麼能對我們的計劃有足夠的幫助效果。” “意外嘛,總得出人意料才算意外不是嗎?”麥迪森伯爵笑了笑,“比如有哪位重要議員犯了錯誤被剝奪席位,又或者王室突然對我們表示支持。” “哈哈,那可真是太意外了。”克勞斯伯爵笑了起來,倒是讓氣氛不再那麼陰沉。 不過他也知道,麥迪森伯爵說的多半是在開玩笑。在議會製度下,越是把持重要權力的議員,越是精明,就算他們真的有什麼陰暗的勾當,也絕對不會讓證據牽扯到自己頭上,甚至平日裡跟下屬說話都是模棱兩可讓下屬自行領會。這樣就算日後東窗事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也可以把鍋全甩給下屬說是對方會錯意了。 至於王室的支持……王室雖然在議會裡沒有投票席位,隻是象征性的準備了個旁聽席。平時參與旁聽的也不是女王陛下而是一個不太重要的王子,存在感並不高。但王室畢竟是國家的象征,更像是國民偶像。在這個平民基本上沒什麼學識,也不懂得國家高層政治規則的時代,王室若是公開發表一些言論,倒是的確很容易調動民意,以此來促成某些政治目的。 不過這最多也隻是能夠起一個促進作用,能夠將成功率八十的議案推進到一百,但對於成功率二十不到的議案,那自然是無力回天的。畢竟權力的選擇權還是把握在議員手裡的,而議員所代表的終究還是上層階級的利益,不會因為平民的想法就選擇一個背道而馳的方向。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資本新貴們的增設席位,倒是的確有成功的可能,否則也不至於在那麼多傳統貴族反對的情況下還能僵持到現在。如果王室真的公開表示支持,倒是的確能夠迎來轉機。 但問題在於……他們區區三個伯爵,可沒有那個能耐能請動王室。 倒不如說,能夠靠著人情和關係讓王室出手的,大概也就隻有那位護國公爵了吧?而那位的兒子和孫子,可是他們現在最大的政敵。 所以無論是克勞斯伯爵還是塞恩納斯伯爵,都當麥迪森伯爵是在開玩笑活躍氣氛。 隻有麥迪森伯爵,透過馬車的窗戶,看向敦蘭市中心,那是王宮的方向,藍色的眸子中跳動著某種陰暗的情緒:“嘛……誰知道呢?”
第二十章 3個伯爵(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