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安娜留在家中，萊茵隨手抓起桌上喝茶的毛球塞進衣兜，跨上機車，在發動油門前，他從懷中摸出那張被他小心收好的升華契約，看著簽上了名字卻沒有任何變化的契約，萊茵瞇起眼睛。 　　無法升華成為超凡者的原因，他到現在還沒有明確的方向，也不知道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以萊茵現在的體量和特殊性，他並不擔心被人暗算或是常規的超凡侵蝕問題，換句話說，外界因素並不會導致他的神秘要素含量超出臨界值導致失控。 　　但問題在於他的內部，若是他體內的某些東西主動發起的吞噬，那他隻能被動承受，然後瞬間失控。到了那個時候……算了，真到那個時候還沒解決問題的話，就毀滅吧。他為此努力了幾百年，他的家族為這個世界付出了千年的光陰，又在數百年前灰飛煙滅，已經算得上是仁至義盡了。 　　那隻能說明這個該死的世界氣數已盡。 　　將契約收進懷裡，萊茵發動機車。他沒有立刻展開調查，而是先前往王立高等學院。做出了那種級別的預言，威廉姆斯不可能毫發無損。 　　然後，萊茵見到了躺在床上的威廉姆斯教授。瑪莉亞坐在床邊照顧著他，雖說看上去沒什麼大事，但比起前不久見麵時的神采奕奕，這個老人很明顯萎靡了不少。 　　“瑪莉亞，我有事要和萊茵說。”威廉姆斯教授喝了口熱水，對一旁的女孩說道。 　　瑪莉亞離開房間之後，萊茵微微皺眉：“你看上去不太好。” 　　“哈哈，大概少了十年壽命，不礙事。”老人靠在床頭，蒼老的麵容擠出一個笑容，“雖然沒能更進一步繼續履行屬於超凡者的職責，但我這把老骨頭多少也有些作用不是嗎？” 　　威廉姆斯教授到了第四級就沒能繼續向上，隻能說他的天賦就隻能支撐他走到這裡了。而無法升級也就意味著他對神秘要素的接觸閾值被鎖死，一旦超過臨界點就會瞬間失控。所以當確定自己無法繼續晉升之後，超凡者基本都算是還俗了，不再接觸任何和神秘有關的事情，否則隻會越來越危險，這也算是超凡者之間約定俗成的潛規則。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就是超凡者的“退休”。 　　至少誕生者是可以退休的，而已經離開現世的戴冠者乃至於訣別者，可永遠都沒有安享晚年這個選項。因為他們的神秘要素含量太高，就算主動拒絕，也會自發的吸引其他神秘，根本沒有安寧的機會。 　　而威廉姆斯在十年前就徹底“退休”了，他的神秘要素也積累到了一個很危險的程度。所以萊茵才會如此重視他的預言，因為情況已經逼得這位不得不冒著失控的風險出手，那事情絕對很嚴重。甚至現在他都不能去和威廉姆斯聊對方的預言，因為那樣也是在加深神秘元素的侵蝕。 　　不過威廉姆斯畢竟是偏向於研究性質的超凡者，顯然他用了些特殊的手段，用十年的壽命抵消了一部分代價，才沒有當場失控滑落深淵，否則一個現世極限級別的超凡者失控，就算他本身不是主修戰鬥的，那也是一場不小的災難，更何況這還是在敦蘭這種大城市裡。 　　“以後別再冒險了，”萊茵沉默了半天，也沒有多說什麼，他這次來本身就是為了看看這位朋友的情況，而不是想要從他這裡得到什麼情報。他相信威廉姆斯，相信這位學者已經將全部能夠說出來的信息寫在了那封信上。想了想，他還是開口道，“我朋友不多。” 　　威廉姆斯教授笑了起來，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他說：“關於你升華契約的問題，我覺得你應該知道答案。人總是要學會接受的，接受過去那個不成熟的自己，接受和自己期望不同的自己，甚至是……接受曾經不屬於自己的自己。” 　　萊茵眼神微變，似乎想到了什麼。不過他沒有說出來，也沒有立即去嘗試。因為有些東西，嘴上說著簡單，心裡要接受，卻十分不容易。 　　“我一直都相信你，相信你是那些傳統話劇中代表光明和正義的騎士。相信你是無論遇到怎樣的困難和阻礙，都能披荊斬棘一往無前的騎士。”威廉姆斯如此說道，“對了，雖然你多半也發現了，我曾經偷偷調查過你的身世……應該說沒人會不好奇你的身世，所以我查到了一些被刻意隱瞞的事情。” 　　萊茵依舊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轉身離開。 　　關上房門前，他聽到了醫生嘆息：“拜托你了，最初的騎士。” 　　———————————————————————————————— 　　萊茵走下樓梯，便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瑪莉亞。這個一直以來都對他表現的有些過分客氣的女孩，此刻卻有些難以掩飾自己的激動：“爺爺他……他怎麼樣了？我從沒見過他那個樣子，太可怕了。” 　　萊茵揉了揉臉，露出一個笑容：“沒事的，隻是年紀大了偶爾會有點毛病罷了。隻要好好歇著過兩天就能養好，不用太擔心，之後應該不會再復發了。” 　　瑪莉亞抿著嘴唇看著萊茵，碧綠色的眸子像是要看穿他的謊言。 　　僵持了一陣子，她才輕聲問道：“是你們那一邊的事情嗎？” 　　萊茵眉毛一挑，嘆了口氣：“他不希望你接觸到那邊的事情，隻希望你能作為一個普通人安穩的活下去……他好歹也是救了你給了你第二次生命的人，起碼在他還活著的日子裡，滿足他這個願望不好嗎？” 　　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是這爺孫倆人都是那種腦子很好使的人，雖然威廉姆斯教授打算一直瞞著瑪莉亞，但瑪莉亞能夠看出問題並且知道一些內幕，在萊茵看來一點都不奇怪。 　　瑪莉亞沉默了，她雖然沒有反駁，但那雙碧綠色的眸子中透著一種堅定。 　　萊茵沒有再勸，這是威廉姆斯教授的養女，又不是他的養女。人與人的思想永遠不可能共通，雙方的立場和思維都必然有著自己的考量和想法，所以人類之間的矛盾和沖突才會永不停歇。至於這爺孫倆的矛盾就讓他們自己搞去，反正萊茵是沒有任何興趣。 　　離開了學院，萊茵從衣兜裡掏出了一直假裝自己不存在的洛河：“現在你能夠探測到同類嗎？探測半徑有多少？” 　　【啊？你怎麼知道我能感知到同類？忒雯絲小姐跟你說的嗎？】 　　毛球宛若受驚了一樣抖動了一下，就像是一直隱藏的小秘密被別人發現了一樣。 　　“那個女人才不會跟我說這種無聊的事情，”萊茵自嘲的笑了笑，“雖然不像承認，但那個怪物的謀略、思維、手段和能力都遠在我之上。她做的事情哪怕看似隻是毫無關聯的閑棋，也總能在關鍵的時候起到作用。 　　“既然她已經和鮑斯他們接觸，就說明她有介入到這件事的想法。半個世紀過去，所有痕跡和線索都會被時間殘忍的侵蝕，但隻有一點不會改變，那就是那些人研究的怪物隻有你這一種。而你是可以交流並且立場還算站在我們這邊的異數，也是我們這邊唯一的突破點，那個女人必不可能放過這一點。 　　“她昨天有幫你進行過訓練，應該就是這方麵的訓練吧？” 　　【唔……居然被你發現了。好吧，我的確能夠感知到同類的存在。半徑一百米內可以精確感知到位置，一公裡內能夠模糊感覺到方向，一公裡之外就沒辦法了，畢竟我剛學會，而且現在我這體量又小……】 　　“一百米精確感知……”萊茵皺了皺眉，這個距離實在是太短了。主要問題在於敦蘭很大，畢竟是一個王國的都城。哪怕是以公裡為半徑，都顯得捉襟見肘。但確實也沒辦法強求，畢竟洛河隻是萊茵從哪怪物本體上切割下來的一小段，這些日子又沒有機會按照他這個物種該有的方式進行成長，所以能夠做到這種程度其實已經不錯了。 　　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隻能用本辦法地毯式搜索了，將洛河牌雷達塞進衣兜裡，萊茵準備立刻駕車出發，開始排查整個王都。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冰冷而鋒利的硬物突然抵在了他的後背腋下附近。對方顯然很專業，這個位置紮進去就會輕易刺穿脾臟，幾乎可以說是一擊必殺的名門。當然了，這個位置倒是的確沒有腦袋脖子心臟那麼重要，但萊茵這個體型和身高，常規從身後靠近基本也隻能瞄準脾臟了。 　　“不要亂動，背叛者阿克蒙德。” 　　————————————————————————————————— 　　鮑斯和薇薇安這邊則是兵分兩路，薇薇安先回了趟家，跟自己的祖父確認南境方麵的消息。南境距離王都很遠，那邊的消息就算用特殊渠道加急派送也要大概一天的日程，所以實際上消息情報具有二十到三十小時的滯後性。 　　而這次收到的情報顯示，在王國南境邊界的山脈南側，有疑似聖殿騎士的身影。聖殿騎士團是隸屬於教皇國的戰爭軍團，教皇國也是靠著這份武力才維係大陸西側上千年的統治地位，可以說除了在奧爾維斯王國獨立的戰場上，被槍械和火炮擊潰過一次之外，這支軍隊就再也沒有過敗績。 　　畢竟這不僅僅是一支軍隊，還是一群狂信徒。是教會培育出的最強的戰爭兵器，以至於在王國獨立中吃了敗仗百年，其餘威也依然能夠懾服教皇國的其餘附庸。奧爾維斯王國的工業化的確帶來了無可匹敵的力量，但王國位居大陸西北，礦產資源有但不算豐富，再加上長達百年的和平安逸，也讓國家的重心有所偏移，不再像獨立戰爭前百年那樣幾乎全民備戰。 　　這就導致邊境的火力其實是有限的，而教皇國雖然在戰爭兵器這一塊不及王國，但他們人多。如果王國用一座南境要塞的全部火力拚死了一萬聖殿騎士，那這筆買賣王國絕對血虧，因為這個方向上不可能超過五道防線，但教皇國卻有可能拉出十萬聖殿騎士。 　　這就是西方霸主的體量和魄力。 　　更別說，如果這個時候王國心臟的王都出了問題，甚至是王室出了問題，那王國獨立後延續了百年的和平，將會分崩離析。整個國家將會再度陷入戰爭的漩渦，甚至若是戰敗，就要回到從前繼續給教皇國當狗，甚至還要更慘。畢竟教皇國需要一個典型來以儆效尤，既然曾經露出過獠牙，那自然不能放過。這樣才能給其他狗做好表率，不是嗎？ 　　另一邊，鮑斯則返回本部，聯絡不在王都的其他圓桌，或者說他主要聯絡的便是【高文】和【蘭斯洛特】，這兩位可以說是圓桌之中最強的兩位騎士。鮑斯將兩位騎士召回，找書苑 wwｗ.zｈaｏｓhuyuan.com王都終究還是需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倒不是說對身為“外人”的萊茵有什麼不滿，隻是總將希望寄托在別人手裡，實在是有些不像話。 　　更別說，之前會這麼選，純粹是因為王國獨立時期，教會撤走超凡者後的遺留問題，圓桌騎士人手不夠才會這麼選擇。現在曾經遺留的超凡事件應該已經解決了不少，那王都就可以留下更有分量的圓桌騎士坐鎮。 　　這個時代的交通和信息遠沒有洛河所處的地球那樣便利，因而等兩人處理完手邊的事情再碰頭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忙活了大半天時間連午飯都沒吃過的兩人隻能在路邊的店鋪裡對付一下，不過這也算是最近這幾天的常態。 　　“那份預言，最後提到破局的關鍵是【最初的騎士】，這個是有什麼特指嗎？”薇薇安一遍快速往嘴裡塞食物一遍問道。 　　“你問這個？這個反倒是最簡單的。”鮑斯吃東西的速度也不慢，但還是耐心給薇薇安做出解釋，“千年前教會剛剛建立，最初簽訂契約升華成超凡者的那群人中，核心【言靈】是【騎士】的僅有一位，那便是這個世界上最初的騎士。而那個人的姓氏，便是阿克蒙德。後來傳承下來的阿克蒙德家族，也被稱為【最初的騎士】。” 　　———————————————————————————————— 　　“背叛者阿克蒙德，雖然你罪無可赦，但聖女殿下仁慈，給了你戴罪立功的機會。表現好的話，殿下恩準你的家族恢復往日的榮光，重獲【最初的騎士】之名。 　　“感恩吧，背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