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阻其北伐(1 / 1)

建康,臺城。   褚蒜子以手撫額,為桓熙送來的奏表頭疼不已。   她不知道自己應該盼望桓熙光復舊都,還是應該祈盼他功敗垂成。   褚蒜子能有這樣的糾結,也並不出奇。   以桓家如今之勢,已經難製。   若使桓熙占據關隴,又有桓溫跨擁荊益,華夏之大,他們父子已得其半,朝廷必將舉步維艱,而晉室天下,也將危如累卵。   念及此處,褚太後不由唉聲長嘆,自己隻是一個婦人,為何要讓她肩負起這麼重的擔子。   正憂慮時,此前奉命前往傳召蔡謨入宮的宦官回來復命,褚太後打起精神,問道:   “蔡司徒可在殿外?”   宦官惶恐地回答道:   “司徒自言老邁多病,難堪驅使,不願前來。”   褚太後聞言,失望不已。   在何充死後,朝廷由蔡謨與會稽王司馬昱共同輔政,相較於曾經自己兒子的皇位競爭對手,褚太後自然是更信任司徒蔡謨。   然而,自從司馬昱重用殷浩,企圖以殷浩對抗桓溫以來,蔡謨大感失望,認為朝廷所托非人,故而屢屢稱病不朝。   褚太後想不明白,此前蔡謨與殷浩從未有過私怨,如今國難當頭,為何就不能同心輔佐朝廷。   ‘莫非是蔡司徒畏懼桓氏,不願與其交惡?’   褚太後暗自尋思道。   畢竟殷浩養望十年,在士人之間享有盛譽,被稱贊是管仲、孔明一般的人物,由他來抗衡桓溫,又怎能說是所托非人。   既然蔡謨鐵了心不理朝政,褚太後也不再對他抱有期待,她命宦官將會稽王司馬昱喚來,意欲問其對策。   司馬昱早有準備,他進言道:   “如今石虎已死,趙國內亂,桓家父子意欲趁機北伐,其若敗,則損我大晉國力,其若勝,則其勢更為猖獗,還請陛下下詔,阻止桓氏出兵。   “趙國揚州刺史王浹,目睹國中內亂,特寄降表而來,願舉壽春而降,臣正欲獻於陛下。   “陛下可命征北大將軍(褚裒)率眾北伐,若能得勝,既能光復中原,又可震懾桓氏,此一舉兩得,還請陛下應允。”   褚太後聞言大喜:   “降表何在,卿家速速為朕呈上。”   毫無疑問,若是連一州刺史麵對後趙的亂局,尚且感到不安,想要獻地而降,可以想見,北方已經亂成什麼模樣。   若自己的父親能夠以北伐主帥的身份,光復中原,正如司馬昱所言,對於桓溫父子也是一個威懾,讓他們不敢逼迫太甚。   司馬昱連忙將降表呈上,褚太後見罷,再無疑慮,當即下令,以其父征北大將軍褚裒為征討大都督,督徐、兗、青、揚、豫五州諸軍事,率眾北伐。   又向西藩下詔,禁止桓熙出兵關中,桓溫經略中原。   消息一經傳出,褚裒自是風光無限,所有人都認為北方大亂,褚裒能夠輕易平定中原。   但有一人,卻滿懷憂慮,正是借口患病,閉門不出的蔡謨。   蔡謨與其親信說道:   “石虎之死,自然隻得慶賀,可老夫擔心這同樣會給朝廷帶來禍患。”   親信們不解其意,問道:   “司徒何出此言?”   蔡謨嘆息道:   “隻有最傑出的的人物,當世英雄,才能收復中原,光復神州。   “若是德行不彰,才識不逮,隻恐勞民傷財,空耗國力。”   言下之意,暗指褚裒無甚才能,難堪大用。   這世上歷來沒有不透風的墻,此前何充與親信點評桓熙,鬧得滿城皆知,如今蔡謨之言,也傳進了褚太後的耳中。   太後為此勃然大怒,自己想要倚仗蔡謨,他卻稱病不來。   如今她以父親為帥,蔡謨卻在冷言嘲諷,這哪是針對殷浩,分明就是沖著自己來的。   殷浩早就對蔡謨懷恨在心,見褚太後厭惡蔡謨詆毀其父,趁機對司馬昱道:   “老匹夫諂媚桓氏,不忠於國家,我必當殺此老賊,以謝晉室歷代先帝!”   會稽王司馬昱同樣深恨此人,他立即向尚書曹下令:   “太後數次傳召,而蔡謨乖張傲慢,置皇命於不顧,絕無臣子之禮,有司當議蔡謨之罪!”   自從蔡謨主動遠離朝堂,權力就被司馬昱、殷浩等人把持,如今他失言得罪了太後,而司馬昱、殷浩都對蔡謨早有殺心,公卿們紛紛上奏,歷數蔡謨之罪,請求將他正法。   蔡謨聞聽此事,驚恐不已,連忙在其弟子的侍奉下,前往臺城向太後叩頭請罪,自己又去廷尉待罪,等候處罰。   恰逢此時徐州刺史荀羨入朝,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荀羨曾為殷浩部屬,但一直主張希望殷浩能與桓溫交好,緩和矛盾。   他見殷浩有心處死蔡謨立威,趕忙勸諫道:   “如果蔡司徒被處死,桓溫必會舉兵問罪,聲討殷公誅殺輔政大臣,如今北方騷亂,正是收復中原的千載良機。   “殷公自當在江北厲兵秣馬,等候時機,又怎可與一老叟置氣,而耽誤了國家大事。”   殷浩深以為然,於是放過蔡謨,不再借題發揮。   而朝廷禁止桓氏出兵北伐的消息也被桓溫所知,此時他已經來到安陸。   今時不同往日,當初伐蜀,同樣沒有得到朝廷的允許,可那時朝廷鞭長莫及,事後發覺,也追不回伐蜀大軍,隻能默認此事。   如今,桓溫卻是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經略中原,一紙詔書,使得桓溫隻能飲恨班師。   不過,對於桓熙,朝廷卻無法約束。   一如此前追不回桓溫的伐蜀大軍,褚太後也隻能坐視桓熙進軍關中。   桓熙此前在苞中大張旗鼓,陳兵於邊境,做出要走陳倉道的架勢。   待石苞移師陳倉作為抵擋之時,桓熙留長史朱序在苞中領兵,又傳信益州刺史周撫,請他屯兵於益、梁邊境,以防仇池偷襲梁州。   隨即親領王猛、權翼、鄧遐、桓伊、沈勁等親信以及將士一萬一千人,晝伏夜行,前往西鄉。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苞中固然囤積了大量的糧草,但西鄉也在隱秘積糧。   當朱序領著四萬州郡兵由陳倉道緩緩北上之時,桓熙終於來到了子午道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