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城內平坦通暢的路況不同,馳道上大石子套著小石子,車輪震顫,勻速而規律的顛晃自屁股底下傳來,揺的閻烈欲生欲死。 現在才想起來,遠距離押鏢,考驗的不隻是人的精力,還有鏢師們的膀胱… 要繃不住嘞 瞥了眼王鏢頭打馬揚鞭的背影,猶豫再三,閻烈還是厚著臉皮輕咳一聲:“王叔,我…” “籲!!” 馬車驀地剎住,一股推力自後而來,閻烈反應迅速,扶住大車車沿穩住身形。 順著王鏢頭凝重的目光,閻烈看到,在西邊藍乎乎的天穹下,白黃馳道的盡頭,有十幾個黑點正快速朝這邊掠來。 “小烈,讓人家一下。” 王鏢頭將馬車趕到路旁,留出大片寬敞空路。 瞌睡送枕頭 應了聲,閻烈躍下馬車,三兩步跑進路旁密林嘩啦啦解決完。 早知道不喝那麼多湯了。 小半盞茶功夫後 褲帶紮好,閻烈吐槽著回頭。 迎麵對上兩個黑窟窿。 身前半米遠,幢幢林影中,不知何時,一覆蓋猙獰鐵麵的乾瘦人形披著晨霧,幽幽地看向他。 “我靠!” 嗆啷一聲,陣刀出鞘。 “十七,讓他過來。” 沙啞的人聲穿透密林,閻烈尋聲望去。 還算寬闊的黃白馳道已被黑色填滿,十幾匹高大到有些異常的黑色駿馬安安靜靜地圍住大車,拉車的小黃馬哪見過這種陣仗,開關按下般的四蹄生動形象得詮釋了什麼叫‘兩股戰戰’。 走是走不得了。 乾瘦身影側開身子,往馳道方向一指,做出個邀請動作。 瞥了眼哆哆嗦嗦點了幾次沒點著旱煙的王鏢頭,回刀入鞘,閻烈提著陣刀走到馬車旁,和王鏢頭換了個眼色。 “你們倆,是走鏢的?” 居中馬背上,一高大身影俯首,他也戴著相同款式的鐵麵,左右腰間各支著條胳膊粗細的墨色錦袋,一塊巴掌大小的銀白色官令大咧咧掛在腰帶上,在初晨的微光中極為醒目。 “是…是,山山陰,長…風鏢局。” 上下牙關碰個不停,平日裡能說會道的王叔此刻卻連話都說不完整,求助似的看向一旁閻烈。 “大人,我們是山陰縣走鏢的趟子手,要送貨到白城,這是我們的路引。” 奉上衙門蓋章的白紙條,閻烈回到大車旁,看似低眉順目的數著腳下的石子,實際上卻悄悄打量周圍黑騎。 他們的馬匹腳下並未鑲著蹄鐵,而是裹了黑色綢緞模樣的厚厚布套,因此踏地寂靜無聲。 不僅如此,馬匹響鼻和騎士呼吸也極細微,近乎可以說是沒有的地步,若是閉上眼睛,恐怕真聽不出來周圍站了一圈人。 “沒事了,你們走吧。” 嘖,還以為碰上了 確認路引無誤,為首黑騎嘖了一聲,手指一曲一彈。 嚓! 飛刀一般的,柔軟白紙嗖得一聲卡進車板之中,發出一聲沉悶切響。 “我們走!” 一聲令下,為首黑騎掠過閻烈二人,帶著身後眾騎湧上馳道,沉默烏雲般朝東方的山陰縣城壓去。 “……” “……” 閻烈和王鏢頭對視一眼,沉默兩個呼吸後,雞飛狗跳地開始各自動作。 閻烈飛身上車,王鏢頭甩鞭打馬。 啪…啪啪! 小黃馬吃痛,一聲嘶鳴,拉著馬車一溜煙兒往西邊跑去。 “差…差不多了,王叔。” 直跑的馬匹口吐白沫,感覺渾身快要散架的閻烈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那瘮人的黑色沒有追上來之後,沖著王鏢頭喊了一聲。 “籲……” 將車停在路邊,王鏢頭回首瞅了一眼,大喘了口氣,接著心有餘悸的搓了搓慘白的大臉:“親娘嘞,怎麼碰上這群煞星!” “你知道他們?” 對那群一眼精銳的黑騎,閻烈十分好奇。 啥時候山陰這鳥不拉屎的地界來了這麼群大佛? “呼,聽說過。” “講講?” 瞥了眼閻烈,王鏢頭慢慢點上旱煙,卻答非所問的吐出個煙圈兒:“你可看出剛才那人的境界?” 閻烈皺了皺眉頭,回憶著剛才那為首黑騎一手化紙為刀的把式。 大周武道,共分七境 搬血、凝氣、化罡、金骨、魚龍、神胎、天人 搬血、凝氣、化罡為下三境,金骨、魚龍、神胎為中三境。 至於天人境 它獨一檔。 一境一重關,破境如登山。 穿越至今兩年多,閻烈自己也才堪堪摸到凝氣邊緣,就這也足夠在山陰這小地方自稱一流高手了。 那黑騎凝氣於紙,化刀傷人,怎麼說也得是個凝氣武夫。 等等 正欲說出自己的猜測,閻烈潛意識裡卻覺得不妥。 瀚海化身經歷雖然被大量模糊,但還是潛移默化的拔高了閻烈的眼界。 苦境幾十年刀客經驗影響下,閻烈脫口而出:“真罡脫體,化罡武夫?!” “你小子,眼力還真不賴。” 有些訝異的瞥了眼閻烈,王鏢頭點了點頭:“不錯,那是位化罡。” 王鏢頭繼續說道:“你可知那隊裡有多少境界如他一般的?” 沒等閻烈說話,王鏢頭苦笑著說道:“隻我模糊能感覺出來的,便有八人……剩下那些,我根本看不出他們的深淺。” 王鏢頭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其實,剩下那幾個人,他連人家的心跳呼吸都覺察不到。 這是境界相差過大時才有可能產生的情況。 咽了口唾沫,閻烈嘴角一陣發乾。 “不論他們來這裡乾嘛,勸你一句,離得越遠越安全…” “他們的名字,叫‘黑冰臺’,皇家專用的緹騎。” ………… “諸位黑冰臺的大人,情況就是如此了。” 殷勤的在高大黑衣人身前引著路,山陰縣令擦了擦脖間細汗,膽戰心驚的看著那將小院翻個底掉的精銳黑騎。 “下去吧。” 揮退山陰一眾官僚,黑衣人步入中堂,大咧咧在堂正中太師椅上坐了下來:“老東西挺敏銳,滑得跟隻兔子一樣。” 堂中未掌燈,黑色身影枯坐椅中,宛如一截僵硬的木雕。 “大人,爐膛尚溫,走了不過三個時辰。” 有黑騎自後院廚房走出,攤開一手爐灰。 “但,再狡猾的兔子又怎麼跑得過獵犬呢?” 喃喃自語,黑衣人豁然起身,一振披風 “咱家就陪你好好玩玩。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 據那熊彪交代,這群老不死的應會北上,於南安郡城碰頭。 “即刻啟程,前往南安郡。” “發現容貌相似者,就地格殺!” “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 白城,吳府,愁雲籠罩在這棟三進的大宅上方。 街道上來往行人很多,但都遠遠避開此處,同時投來復雜古怪的目光。 緊閉院門上貼了三排尺長符籙,其上以朱砂繪製各類辟邪符文。 嘩啦啦… 一陣邪風刮來,符紙搖曳,像墳崗上半死不活的招魂幡子,又像門板裡扒出來百十根交錯糾纏的焦黃手指。 “……” 一夜奔波,閻烈和王鏢頭終於到了白城,此刻正對著陰惻惻的吳家家宅麵麵相覷。 先是官家黑騎,現在又是這明顯不咋對勁的接貨人,一趟普通走鏢怎麼生出來這麼多波折? “你們是?” 硬著頭皮咚咚敲了會兒門,一道縫隙裂開,露出雙無神疲倦的眸子。 等到閻烈上前介紹一番情況,門內那人麵色古怪的打量一番二人,終於點了點頭:“稍等。” 嘩啦啦,鐵鏈摩擦銅鎖,清脆的落地聲自門內響起。 咯…吱~ 門軸吱呀,在清冷的初晨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還得麻煩二位移步院…” “啊!!!” 指甲抓撓黑板的噪音折磨著二人的耳膜,正前方重重院落後傳來尖銳嘶啞的哀嚎。 閻烈扭頭就走。
第5章 人要是倒黴(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