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天的休整,眾人精神抖擻,鬥誌昂然! 此刻正是烈日當空,陽光艱難地穿過茂密的枝葉,在林中灑下一道道發散的光柱。 望星獸是以吐納周天星力之法修行的妖獸,白晝之時星光黯淡,此獸實力便會驟降不少,正是對付它的良好時機。 顧斯筠、冼幽、紫千山、林城危,四人各持一桿陣旗,分東南西北四方站位,蒼龍旗在東,朱雀旗在南,白虎旗在西,玄武旗在北,彼此相隔五十丈,圍成方形。 精純的真氣自四人手中渡入陣旗之內,陣旗獵獵作響,青紅白黑四色光霧從旗麵上濛濛化生,散發開來,數息間便布滿了方形的陣內區域。 四人齊刷刷把陣旗插在地上,隻見四桿陣旗微微顫動著沒入地麵,連同陣內的光霧也一同隱入了地麵之中。 “陣啟……陣隱!” 顧斯筠身前漂浮著一個玉質陣盤,雙手法訣變幻,陣盤上光影連動,閃爍不息,數十息後方才停歇。 “好了。萬事俱備,隻欠東風。”顧斯筠緩緩吐出一口氣,在他的精心設置下,小四象陣已是威能潛藏,蓄勢待發。 在四人布陣之時,藍莽也已經行動起來,悄無聲息地摸到了望星獸的巢穴外,那是一個足有數丈寬闊、黑暗幽深的巨大洞穴。 洞穴深處,正有一頭怪獸在此酣睡,此獸長相頗為怪異,四肢粗壯,爪如鐮刀,長吻尖角,身軀遍布黝黑發亮的堅硬鱗甲。 這便是望星獸。 輕微的鼾聲在幽靜的洞穴中傳響,望星獸似乎業已睡熟,但其光滑油亮的鼻頭,仍在不時地抽動一下,表明此獸一直保持著警惕。 在望星獸身旁,長著一株半丈來高、枝葉墨綠的小樹,樹上結著十來顆拇指大小、黑不溜秋、布滿了銀色星點的果子。 此樹便是伴生在望星獸周圍的銀星果樹,望星獸以自身氣息滋養此樹,待得銀星果成熟後,就能吞食果實來增進修為。 洞口外,藍莽斂息閉氣,往身上貼了一張奇異符籙,立時便有一層淡淡的光罩包裹全身,使得他沒有任何氣息外傳,並融入了周圍環境的靈氣氛圍之中,然後他才躡手躡足地蹭入洞中。 速度極慢,一步挪不了三寸,下腳極輕,沒發出一點聲音。 從洞口到望星獸酣睡之處,短短十來丈距離,藍莽竟花了半盞茶的功夫。 此時,藍莽已摸近望星獸身前一丈,這個距離發動攻擊,望星獸肯定是躲不掉的,不過他並不打算去偷襲望星獸,此獸身上堅固的鱗甲可不好攻破。 他要下手的目標是銀星果,銀星果早已被望星獸視為禁臠,假若有人膽敢虎口奪食,此獸定會勃然大怒,一路追殺,至死方休! 藍莽小心翼翼地又往前摸近了兩步,望星獸鼻頭猛然一抽,似是有所察覺。 藍莽目光一沉,乾脆不再掩飾身形,一步跨出,躍到銀星果樹前,伸出蒲扇似的大手狠狠抓了一把,扯下數顆銀星果,隨後腳下一蹬,頭也不回,身形疾如雷電地往洞口躥去。 真是靜若處子,動如脫兔! 望星獸驀然驚醒,發現銀星果被盜後,暴跳如雷,大聲咆哮著朝藍莽追去,看這架勢,不把偷盜銀星果的小偷生吞活剝,它是決不會善罷甘休的! …… …… 同一時刻,數十裡之外。 兩個身著黑袍、麵容陰鷙的男子正在密林間穿梭著。 其中一人手捧羅盤,羅盤上黑浪滾滾,羅盤中央立著一尊麵目猙獰的魔像,魔像原本緊閉著的雙眼乍然睜開,妖異的紅光自魔像雙眼裡迸射而出,一陣飄搖不定之後,終於定格下來,匯到一處,指向某一方位。 “好!魔荼盤大有反應,那個該死的叛徒,就在指示方向的方圓百裡之內!”黑袍人不禁一喜,捧著羅盤的的手,也在微微顫抖。 “此賊法力高強,手段高明,反叛之後居然還能逃竄數年之久,好在有魔荼盤可以感應聖主留在此賊體內的魔荼印記,隻不過賊子狡猾,不知以何法屏蔽了魔荼盤的遠距離感知,不然我等也不需要地毯式搜索。如今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找到他了!此次有魔君大人親自出手,諒他插翅也難逃,我等速速回去稟告,發現了賊子蹤跡,我等便是立下了大功一件,晉升一壇之主指日可待!” 另一名黑袍人同樣麵露喜色,急聲說道。 …… 便在這時,在魔荼盤所指方向七八十裡外的一處簡陋洞府內,一位身穿灰衣,鬢角斑白,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正在打坐調息,忽然間眉角陡起,似有所感,臉上浮出厭惡之色,恨恨道:“這些該死的蒼蠅,又追來了!” “不過,沒關係了,隻剩最後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不管成與不成,一切都將煙消雲散。嗬嗬,你們既然來了,就別想走了,留下來陪本座吧!”灰衣男子悵然一笑,眼中流露出瘋狂之意。 隻見他雙手一合一拍,一個灰氣縈繞的小人便自其頭頂盤升而起,這小人小巧玲瓏,隻有拳頭大小,卻有鼻有眼,和灰衣男子長的一模一樣,赫然便是他的元嬰。 元嬰小手一拍,張口吐出一道灰霞,打在身前一塊如圓桌般大小的陣盤上,陣盤微微顫動,一片浮影升騰而起。 浮影之中有山有水,有草有木,山川之起伏,草木之叢生,無不分毫畢現,看著竟像是方圓百裡山川地勢的微縮印版。 隨著灰衣男子的不斷運作,山川浮影內部便有光點,一個接一個地亮起,到最後,足有六十四處之多。 待得六十四處光點盡皆被點亮之後,灰衣男子冷冷一笑,停下了施法之舉,開始閉目養神,似乎在為之後的更大動作積蓄力量。 …… …… 在灰衣男子操弄陣盤之時,藍莽已引著暴怒的望星獸,到了顧斯筠等人設伏的地點。 眼見望星獸一頭紮入陣內,顧斯筠等人均是一喜,身上真氣蔚然蒸騰,準備施展手段拿下此獸。 豈料,遽然間地動山搖,一道光華不知從何而起,鋪天蓋地,籠罩而來,速度極快,不過是一二息時光,便覆住了方圓百裡地界。 一行人根本來不及逃遁,就已身處光華籠罩之中。 “這?!”顧斯筠麵色大變,震驚道:“這是陣法!如此大的陣法!” 他們本想設陣捕殺望星獸,卻不料,自己早已身處他人陣中,真不知孰為獵人,孰為獵物。 而身陷小四象陣中的望星獸,還不知曉發生了變故,它隻知自己一時大意,闖入了一個充斥著青、紅、白、黑四色光霧的奇怪地方。 但它既已到了如今修為,顯然開了靈智,很快便意識到自己落入了陷阱之中,天生暴躁的脾性令它越發怒不可遏,在陣內肆意沖撞,頭上尖角星光閃動,射出一顆顆拳頭大小的光球四處轟擊,試圖以其與生俱來的蠻橫力量,將整個陷阱撕得粉碎! 小四象陣陣旗劇顫,陣沿的光華明滅不定,晃蕩不停,畢竟相較於幅員千裡的四象護山大陣來說,眼前的陣法隻是照虎畫貓的一次性簡陋版本,難以抵擋望星獸的蠻橫攻擊,已然處在崩潰的邊緣! “諸位,速戰速決!”顧斯筠見此,立馬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很快便做出了取舍,反正他們已在別人陣中,急有何用,不如先把望星獸給收拾了。 說到底,他還是舍不得即將到手的望星獸內丹。 話音剛落,顧斯筠已持劍沖進小四象陣內,入陣的同時旋轉陣盤,青、紅、白、黑四色光霧,凝聚化形為蒼龍、朱雀、白虎、玄武四獸,圍著望星獸齊力撲殺而去。 冼幽、紫千山、林城危、藍莽四人互視了一眼,眼中神色一變再變,但他們都是歷經過大風大浪的人,殺伐果斷,既然顧斯筠發了話,四人也不再遲疑,一齊往小四象陣陣中沖去。 “你們倆別去其它地方,就在陣外等候,我們先斬了望星獸,用不了多久的。”四人入陣前交代道。 為防波及,程風遊和紫千雪原本離小四象陣有二三十丈距離,此刻聽了這話,便都靠了過來。 四人見此,略一點頭,突入陣中。 誰知,四人才一入小四象陣,變故再生! 籠罩在叢林上空的光華突然一陣搖曳,各式奇異符文相繼浮現,地麵猛然劇震,一道道奇形怪狀的裂紋在地麵上飛快蔓延,濛濛光霧從中滲透而出。 這些光霧蘊含了極為磅礴的靈氣,在光霧內部漂浮著一粒粒質地堅實、大小不一的光點,倘若修為高深者細細觀察,便會發現光點竟是由無數細微如螟的符文凝聚而成,每一道符文都充斥著奇異氣息! 僅僅一個眨眼,濛濛光霧便聚攏到了一起,匯成一道屏障,恰是隔在了程風遊、紫千雪二人與小四象陣之間,屏障上光華流轉,不住變幻,一股奇異的氣息從上邊散布開來。 剛剛的一切發生得極快,程風遊和紫千雪二人,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就已經身處異地! “怎……怎麼回事?”紫千雪一聲驚呼,“這是哪裡?” 好熱! 天上烈陽高懸,火辣刺眼,腳下澄澄黃沙,熾熱燙腳。 程風遊環顧四周,確認無疑,自己正處於一望無垠的沙漠中心。 怎麼回事?剛才不是還在岜山的密林中嗎,怎麼突然就到這裡來了? 程風遊百般疑惑,好奇地蹲下身,抓了一把地上的黃沙,炙熱灼手,趕緊把沙子拋開,揚起一片黃塵。 “千雪姑娘,你知道這是什麼情況嗎?”程風遊抬起頭,略帶期冀地望向紫千雪,現在他的身邊也隻有紫千雪。 紫千雪螓首微仰,望了望天上烈日,瞟了瞟四周黃沙,最後搖了搖頭,顯得毫無頭緒。 “可能是大陣的幻術吧,我也不太確定。”紫千雪口氣猶豫地說道。 “唉!這該如何是好,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師兄他們?”程風遊低聲嘆息。 沒了師兄們在背後撐腰,他頓覺悵然若失,像丟了主心骨似的,隻好苦笑一番,心內自嘲:“原來我真的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離了師兄的照顧便不行了!” 紫千雪倒比他鎮定得多,至少她知道該做如何嘗試,便見她從懷中取出一枚鏨刻著華美龍紋的紫金令牌,貼在眉心。 隻可惜,過了半晌,令牌依舊是死物一件,沒有動靜。 紫千雪秀眉蹙起,呢喃道:“傳訊令牌也沒用,看來這個大陣還能隔絕傳訊法術。” 程風遊也從懷裡拿出傳訊法珠,礙於修為,他隻能按固定的法訣傳遞一些簡單的訊息,不過同樣無有回應,心情頓時一落千丈。 舉目眺望,四野無人,黃沙茫茫,更增添了孤立無援之感。 茫然之中,程風遊實在沒了主意,隻能大聲叫喊:“三師兄,五師兄,你們在哪?三師兄!五師兄!聽得見嗎?” 不出所料的無人回應。 “唉,不知道師兄他們怎麼樣了?”程風遊放棄了呼喊這種無謂的做法,又一次嘆息道。 …… 小四象陣內,在符文光障出現的瞬間,蒼龍、朱雀、白虎、玄武,陣法化形而出的四獸,身上光芒一陣閃爍,色澤黯淡了下去,緊接著砰然崩潰,小四象陣隨之瓦解,不復存在。 之前被四獸圍攻的望星獸,使勁眨了眨它的小眼睛,目中又驚又懼,因為它此刻正漂浮在一片汪洋之上,大水淼淼,浩浩蕩蕩,水天一色,不見邊際! “這是……” 顧斯筠禦劍僵在半空,麵色難看至極,口中如嚼鐵砂般,艱難地吐出兩句話:“真意化形!意有其境!” 其他四人同樣沒了好臉色,修為到了他們這般境界,自然也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那份充塞四野,無處不在的浩淼真意。 眼前的水不是水,而是真意化形,浩淼真意讓你覺得它是水,你若堪不破,那它就是水。而意有其境則是將真意化形施展到了極致,連結成境,恍若一片小天地! 這個境界實在超出他們太多,他們雖然識別了出來,但是破解不了。 “這應該是陣法變化所致。斯筠兄,你可識得此陣?”林城危看向顧斯筠,神色憂慮地發問。 “陣法一道,博大精深,我隻是但當涉獵,並未精研。況且此陣的層次太高,短時間內,我分辨不出具體是什麼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過,有一點毋庸置疑,從大陣的體量及其以陣意代真意、施展意境的本事來看,此陣主人的修為絕對遠超我等。如今他隻是將我們困住,卻並未發動殺招,說不定其人並無惡意。” 顧斯筠先是分析了一番,接著卻嘆了口氣,說出了所有人都不願意聽到的結論。 “如若不然,這位前輩想要痛下殺手的話,我們恐怕是要為人魚肉了。” “唉!此事說起來,都是顧某之過,累及各位道友身陷囹圄!顧某對不住各位!” 顧斯筠的聲音越說越低,眾人的心也一同沉了下去。 畢竟這裡是岜山,是沒有法律,沒有公道,隻有弱肉強食的地方! 而在眾人說話的當口,望星獸偷偷潛入水中,正往遠處遊去。 它雖脾氣暴躁,但它並不傻,五個和它修為相差無幾的人族修士,與它一同出現在此,再加上之前的陷阱,已經足夠讓它斷定,對方絕對是居心叵測,圖謀於己! 所以,它決定還是偷偷溜走的好。 “其實不怪斯筠兄,誰能想到我們會如此之巧,恰巧撞進了某位前輩的大陣之中,這座大陣應該是早就布置好的,並非針對我們而設。時運不濟,怨不得人。倒是斯筠兄,你的望星獸快要跑了。既然布陣的前輩並未發動大陣絞殺,我們不妨先拿下此獸再說。” 紫千山沉聲開口,語速不急不緩,所言條理清晰,不愧其“千山”之名,確實沉穩如山。 “也罷!就先收拾了此獸,再做打算!”顧斯筠收拾好雜亂的心情,苦笑一聲,點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