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受到了,有什麼東西,不知道是不是一隻手,放到了我的肩膀上,我回過頭,什麼都看不見,我推開攔路的長草,腿、手皆被鋒利的攔路草劃破。” 跑一路,血流一路,來到了湖泊前,精疲力盡,忍不住跪下,卻發現深陷於湖中沼澤之泥濘。 不斷下沉,下沉,呼吸不了,動不了。 一開口呼救,泥漿、水往嘴裡湧。 “我,我看見了火焰,看到了山羊角,看到了,絕望,看到了,一具殘破的身軀。” 一點點吐字,畫麵愈發清晰。 那個男人的皮膚,不斷開裂,咆哮中,變成了一具,一具他承擔不了的東西。 “我很冷,雖然我大汗淋漓、體溫駭人,卻止不住瑟瑟發抖,縮在墻角,彷徨估量四周,尤其是黑暗,光明踏足不了之地。” 李剛眉宇微瞥,仔細端倪楚夢,夢境記得如此清晰?令他很驚訝。 分別回去,楚夢和金蓮著手備餐,金蓮負責定價、端盤,楚夢負責烤製。 一塊肉半斤,追求豪爽,售價五十晶錢,一斤近八十晶錢,再扣除醃製、調料等成本,一塊約莫盈利七晶錢,每日限量。 也有烤茄子、韭菜、花菜、豆角什麼的,價格不高,賺不了多少,也限量。 生意確實火爆,離不開鋪天蓋地的宣傳,發傳單。 小鎮上,金蓮也算數一數二,有的是人幫她、親附她。 營業結束,楚夢終於可以歇息了,吃著他自己烤的肉,趁金蓮不注意,收了一小塊帶去給哥布林嘗。 和芙琳沫攜伴而行,走到一半,芙琳沫停下腳步。 “我忘帶吃的嘍,回去拿,你先去吧,小夢夢,我稍後就去。” 金蓮躺在凳子上,等楚夢安然歸來,這是楚夢曾經的床,金蓮試睡幾天,隻怕身子骨要遭不住。 她留意著時間,中午生意的火爆,讓她明白必須要牢牢把握住楚夢,絕不放任他離手。 楚夢先行,芙琳沫回到旅館,甩下鞋,褪下襪子,上床睡大覺。 德摩耶感知著,屏氣凝神,吹響了手裡的號角,動手吧。 “隔壁的!大中午擾民,找死啊!姑奶奶把你喉管拔嘍!再咋呼,跺了你丫的。” “對不住,對不住。”德摩耶縮在床底,抱著頭,號角踹進了兜裡。 “他來了。” 死靈法師睜開眼,遙望遠方行走於草原上的楚夢。 “派出殺手,最後一次引蛇出洞,再無下次,我的耐心耗盡了。” 梵磐正欲開口,極端的兇煞惡悼使他警覺。 手麻,視線花白,他用力踐踏,未敢逗留絲毫。 “你跑什麼!” “快跑!是它!它們沒死,還活著!它在保護他,可能成群結伴來了,跑!” 梵磐抱起茹咕嚕,撞碎樹石,快速逃離,他不想死。 後知後覺,來不及逃脫的死靈法師漠然四顧,在驚恐之下被吞噬。 胡棱瓢節趕來,歐紮統領持刀跑來,被梵磐怒吼趕走。 “快點逃!蠢貨!” 歐紮統領理不清情況,和梵磐一起跑開,反正逃就對了。 周遭,開展了魔幻變化。 死靈法師膽喪魂驚,垂脾亡魂。 兩膝發軟,撲通癱跪,沒有丁點兒反抗的欲望。 它知道,必敗無疑。 反抗,必死無疑。 不反抗,或許能有一線渺茫生機。 一片茫茫,起了濃霧。 視覺上的幻術,完全吞噬了死靈法師。 要真是梅菲斯特該多好,隻可惜,並不是。 強大的死靈法師,它能確切認出,這迎麵走來的威昂龐然壯物。 它步履緩沉,哦,何需著急,反正獵物跑不掉。 它盯上的邪物,一旦動了消滅的念頭,至今無活口。 光是這身軀,便看得死靈法師不寒而栗。 鼻息發出,熾熱席卷,火浪密布,碳凝骨融。 單一顆獠牙,已比跪著發顫、直哆嗦的死靈法師更大。 它低下頭,眼睛靠在死靈法師邊上,嘲謔地打量、觀察、嘲諷著它。 “你,在找我?” “對不起,大人,小的不識抬舉,您消失了近二十年,小的誤以為您已逝去,對不住,萬分抱歉,請原諒我,大人,小的必全心全力,孝敬您、追隨你,跟梅菲斯特一樣,當您忠實的仆從,還望您饒我卑命,小的必肝腦塗地,誠心追隨!您大人不記小魔過,小的妄自尊大,頂撞冒犯了您,是小的不識泰山,您大肚大量,一定不會與我這等小魔斤斤計較,小的必誓死效忠,若有違背,天誅地滅,求您高抬貴爪,留小的薄命。” 死靈法師拚命磕頭,撞碎了地麵。 “誠心?肝腦塗地?” 它笑了笑,死靈法師哪有心,哪有肝腦。 “聽聞,哈希瑞一直在尋覓我的蹤跡,現在我來了,跑,跑,快點,跑。” 逃亡,逃出死神的烈焰。 “為什麼是你,艾。” 戛然而止。 變故,常有。 梵磐拽拉著茹咕嚕的脖子,懼然跑至鎮子,慌張躍起,撞破木窗進屋。 芙琳沫抖一激靈,嚇一趔趄,坐起揉眼,砸吧嘴。 “你。” 即將罵街,梵磐將她扛起,一手茹咕嚕,一手芙琳沫,火速再跳下樓,不拋棄她,盡職盡責。 “不是梅菲斯特!閉嘴!我們還不能死。” “是啷個嘛,放下我撒,困球嘍,打哈哈個不停噻,零食沒得嘍,回頭,記得給我加零花錢哈。” “艾力布什。” 芙琳沫瞳孔地震,嚇得咬手指,不斷拍梵磐的背,加急催促:“快,跑快點,俺不想死嘛,你快點嘛,跑快點,步子邁大。” “莫狗叫嘞!你爪子,起開,給勞資爬。” 德摩耶抖了抖身子,撣吹灰塵,自廢墟中站了起來。 旅館老板跪在地上,捶地哭泣。 聽到動靜,金蓮出來查看,見該景象,她下意識地望了後山方向。 昔日繁榮、平安的旅館,眼下成了廢墟,旅人死的死、傷的傷。 梵磐的遁逃,蠻力過大,震破了周邊,以及少部分弱小旅人,內臟直接炸裂,體內大出血致死,來不及搶救。 更甚者,腦死亡。 不加以控製,對於低級修士,高級修士的舉止,便是他們十足的夢魘,頃刻間定生死。 螻蟻,安能僥幸。 唯有提升,方可茍存。 “我的旅館,我的錢吶!哪個沒心沒肺的,給這麼毀啦,我去你八輩子祖宗。” 至少死了七位無辜旅人,無法維權。 這種破壞能力,金蓮頓感不妙,回到酒館,關上門。 拉上窗簾,陰暗撲來。 楚夢等待著,遲遲不見芙琳沫。 溫度上升。 楚夢擦了下額頭的汗,這股感覺似曾相識,許是天熱的緣故罷。 先進去吧,看看哥布林近來過得如何,特地帶了烤肉給它吃,它肯定會很開心。 跑進後山,順利找到了哥布林,它躺在營地。 看著哥布林森森白骨的雙手,楚夢的心不免刺了下,它的手,怎麼肉都沒了。 拿上碗,來到溪邊,溪水發燙,有魚飄在上麵,煮熟了。 手背輕碰溪水麵,嘶,好燙。 抬起定眼瞧,居然燙傷了,發紅,火辣辣的痛,皮膚幾要壞死。 坐到哥布林旁邊,楚夢放涼,緩解手背燙傷的痛感。 哥布林醒來,瞧見是楚夢,它立馬蔫吧了,它不願楚夢也交代於此,害死他。 楚夢扶它起來,問道:“是不是鎮長把你打傷的。” “走!快走。”哥布林失措,後山中有強大的魔物,正是它,害得自己體無完膚,折磨如此。 哥布林努力支撐,舉起雙臂,讓楚夢看清楚,刺骨穿透了它的皮膚,肉攪在一塊:“求你了,哥布林沒在開玩笑。” 哥布林跪下:“快走,求你了,朋友,它們在這,快走,這是陷阱。” 楚夢沒有說什麼,轉身跑開,可事已既定,老頭愛開玩笑。 哥布林閉上眼,痛快地笑了。 “別回頭,楚夢,別回頭。” 它不知道,壞家夥們四散荒逃,殺手沒接收到通知,隻能在原地乾等。 跑著跑著,楚夢突覺心悶。 鐵鏈聲響起。 楚夢抬起腿,前進極其艱難,他邁不動,很想前進,身子卻承受不住。 疼痛,壓抑。 無法承壓,承受不住,再走一步,都不行,過於沉重。 很熱,可能是周圍環境的原因,可能是自身的。 他坐在地上,眼皮遭不住閉上,腦袋垂下,雙臂放在腿上。 哥布林喝下熱水,它目睹了楚夢的狀況,他走得越來越慢,最後坐下。 楚夢,要突破了,糟糕透頂的時機。 “真厲害,還是人類好,能當人就好啦,人類不殺同類。” 它咬牙站起,搖晃走向楚夢,可以的話,它真想給楚夢比個大拇指,因為楚夢又突破了,在它看來很厲害。 造化,它喜歡惹事,冤家來了,路很窄。 斷尾魔狼走出,它目標明確,直指楚夢。 哥布林沖向火堆,張嘴咬下。 滋滋滋。 它咬著通紅的燒火棍,死死咬住。 皮膚的炙感,讓它不斷嘶吼,鐵熱燙熟了它的舌頭、嘴角,牙齒逐漸鬆動,牙齦大麵積壞死、感染。 它咆哮落淚,筆直沖向魔狼,雖痛,但未停下半分、慢下一絲,反倒越來越快了。 死前爆發的腎上腺素,讓它忘卻了恐懼。 它不敢停下,因為楚夢坐在那裡。 它還想繼續和楚夢談心,告訴他藏在心裡無法訴說的話,這些年憋壞它了。 它不願楚夢出事,它的手無法使用,拿得起燒火棍的,隻有一張嘴。 它歪頭刺向魔狼的後腿,鮮血濺出,魔狼倒地。 哥布林撲在地上,濃稠血液從口腔不斷流出,帶有白沫。 魔物的防禦力,相較於人類更甚,人類的優勢在於工具、魔法的使用。 且一般來說,攻擊弱的,防禦強一點,防禦弱的,攻擊和敏捷高一點,此消彼長。 哥布林,它其實知道楚夢可憐,楚夢進來偷東西吃,它每次例行嚇唬下,讓他帶食物跑開,因為山裡有垂涎人類身子的魔物,過去的楚夢,太菜了。 無法修煉,楚夢跑不過靈敏的哥布林,若不是哥布林故意放水,找樂子玩,驅逐他,楚夢早進魔物肚子內安家,投胎了都。 寂乏的日子,追人跑尋樂,可有意思了。 楚夢吃不飽,但他會分享給小史、小可愛、老乞丐,哥布林也是,永遠默默無聞,楚夢在它眼裡是朋友,獨一無二。 更是由於,它自知賤命一條,此生不會有任何的出息,不如讓朋友走得遠些。 好燙啊,我的嘴,咳,唔,血,從嘴裡流出去了,好累,好困,好想閉上眼,睡覺。 楚夢呢。 哥布林抬起頭,吃力蹬腿,挪動身子前行。 哥布林好羨慕你,哥布林無法修煉魔法,一輩子頂多吃飽喝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進步不了。 魔狼的後腿被哥布林甩棍捅穿,傷口冒黑。 紅熱褪去,元素附魔不再,它拖棍爬行,一心完成任務,希冀得到死靈法師的獎賞,頒發榮譽勛章。 殊不知,死靈法師已死,來時好好的,再也回不去了。 哥布林嘴啃地,施力蹬腿,扭動殘軀,損壞的牙床溢血,牙齒接連脫落,依舊用嘴啃地,向前加速挪。 魔狼踉蹌站起,它的腿被自己的鮮血染紅,地麵留有血腳印。 哥布林抓向魔狼,抓空了,它回光返照,奮力怒吼咬住它的背,兩隻腿卡在土地裡,增大自身的阻力,減緩魔狼前行的步伐,能拖延一會是一會。 魔狼轉回爪擊,撕裂著它,抓扯哥布林的胸膛,咬向它的脖子。 哥布林瞳孔放大,魔狼吮吸鮮血,爪子刺進它的胸膛。 所幸,牙尚未掉光,它仍有武器。 哥布林撕咬魔狼的動脈,咬開皮肉直接咽下,大力啃食,滿眼不懼,沒了手、嘴受損,但它不放棄。 哥布林漸漸鬆開了環住魔狼腰部的雙腿,不甘心倒了下去,倒向自己的落寞,迎來屬於底層物種的悲壯下線。 魔狼背部可見白骨,零星殘肉在上依附,動一下晃一下,不乏譎陰。 它繼續前行,滿地血跡,繪成了通往楚夢的塗攤道路。 睜開眼,楚夢不由得感嘆身體上的舒適,輕鬆飄靈,如釋重負,無了束縛。 半拉朦朦,血腥味竄咕進鼻腔,回過頭,卻見了內臟流落一地,被開膛挖心,腦袋咬斷的哥布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