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李孟夜話狗娃(1 / 1)

回去的時候,李三李四沒像押犯人似的押著他。   狗娃人小體弱腿也短,前麵三個大人跨著大步走,他小跑著追上。   他聽船上的人說過些故事,有些用旁門左道修煉的人最喜歡抓著小孩煉丹,他不知道是真是假,不敢賭。況且,今日出了這麼個大風頭,入夜怕是不得安寧。   王狗子一聲“哎喲”,惹得狗娃抬頭看去,李四用手臂圈住比他矮了半個頭的王狗子,時不時緊緊手臂,或者晃一晃。   狗娃聽見李四問王狗子:“你今天腦袋那麼靈光?說,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我,”王狗子用食指指自己,眼珠看著地麵轉了一圈,又把視線落在李四臉上,笑得把牙床露了出來,說:“哪會有,哪敢有喲!”   李四又問:“你跟狗娃很要好嗎?今天拚了自己的命也要保他的命。”   王狗子說:“沒有沒有,主要是大人您也知道不能賣他,其次嘛,看他年紀小確實可憐,也隻盼他能念著點我的好。”   聽完,李四轉過頭對落到最後的狗娃說:“聽見沒,王狗子讓你去了仙家享福給他供個牌位。”   狗娃點點頭。   王狗子急了,趕伸手推李四的手臂,說:“別看我笑話,我這不還活得好好的。”   “都說狗娃是個不會說話的傻子,我看他精著呢。”李四哈哈一笑,順勢鬆手,一腳把王狗子踹的向前躥幾步摔一個狗吃屎。   李三李四找李舵頭稟明一切,王狗子像鳥入山林,一頭紮進船艙裡就再找不到人,飯點都沒出現。   狗娃自然是回到了他一直以來睡覺的地方,堆雜物的,裡麵啥都有。船工找不著了就說狗娃監守自盜,把他打一頓,東西就能找到。   剛推開門,恍覺東南角有一場動靜剛剛平息,狗娃沒有貿然過去,踏著輕輕的步子去到反方向的草堆,那些草鋪幾層充當床用,是上次靠岸換的新鮮稻草,不到月餘已經濕了,狗娃不嫌棄,盤腿坐下,手裡掐個最基本的提升五感的訣。   這還是他未穿越前的師傅教的,受世界不同的影響,功效已十不存一,不過聊勝於無。   狗娃的眼睛受這個身體的影響,黑暗處視弱,他看不具體那人的容貌,隻覺得身形如自己般瘦弱不堪,索性沒管他,反正隻是個將死之人,對他構不成威脅。   “嘟嘟嘟”敲門聲響起,狗娃覺得可笑,往常可沒誰這麼禮貌過,大致猜到了來人是誰。   他向外偽裝成不能人言的樣子,自然不能開口說“進”,於是又站起來跑去開門。   其實門根本沒門鎖,一根指頭就能輕而易舉的推開,不過來人既然想演,那他就陪著演,反正這局麵正是他想要的。   拉開門,燭光泄進來,照亮的地方雖隻門內一點,總歸是有了些許生機。   來人是李孟,左手端著一個大陶碗,裡麵乘著一碗糙米飯,上麵顫巍巍壓著三個白饅頭。右手舉著一盞油燈,火光瑩瑩爍爍,恍在李孟臉上,配著他低垂的眸子,倒顯出幾分憐憫慈悲。   狗娃側身讓開道,等李孟進來又將門關上。   李孟跟在狗娃身後,與狗娃相對,跪坐在草堆上,將油燈放置一旁,再把碗推到狗娃身前。   李孟盯著狗娃的眼睛,說:“李三李四已將事情全數告知,舵頭打算明早吃過飯就將你賣出去,看天色,再過不到五個時辰就天亮。”   狗娃裝傻,愣愣的回視,示意李孟繼續說。   李孟說:“我以為,我協助你今晚逃出去,你便能如魚入大海,不再受製於人,到那時生死有命,不怪他人,不然,明日不過是剛出龍潭又入虎穴罷了。”   狗娃張了張嘴,喉嚨仿佛被什麼堵住了一樣,聲音嘶啞而微弱。他努力的呼吸,試圖讓自己的聲音清晰一些,但似乎沒有什麼用處。他嘴唇顫抖著,喉嚨裡的空氣似乎變得沉重起來,讓他感到窒息。   四年了,四歲開始的受辱之路,仿佛要在今晚終結。   他為他鳥入青霄般的未來憧憬,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從內心深處擠出一聲:“好。”   李孟對此早有預料,聽見答話鬆懈下來,將目的緩緩道來:“我這幾日已有預感壽數將近,今晨事發突然,多謝你相助,無以為報,隻能通過協助你逃脫來答謝,我自然知道這對救命之恩來說微不足道,但我目前能做的也僅限於此。”   東南角又傳來一陣細微的動靜,李孟偏頭去聽,沒等狗娃說話,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語氣平穩地說:“出來,別等我去找你。”   那人從黑暗中探出頭,小心翼翼地鉆出來。   狗娃定眼去瞧,那人身形瘦削,個頭與自己一樣,想來年紀也相差無幾。臉上滿是灰塵和汙垢,頭發亂糟糟,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和不安。衣物破爛不堪,赤裸的雙腳被雜物劃得鮮血淋漓。   走到了近前,果然臉色蒼白,身體顫抖,似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李孟偏頭上下打量,問:“怎麼進來的。”   那人不答,雙手背在身後,直搖頭。   李孟拉下臉,不容置疑:“說話。”   “下午趁亂進來的,想找些吃的。”一開口,才發現是個女童。   女童怕的全身顫抖,眼神卻異常堅定,充滿決絕,仿佛下一秒就能慷慨赴死。   李孟緩和了臉色,拿起一個饅頭遞給她。   女童驚訝,看了看狗娃的臉色,伸手接過,小口小口地吃起來。   李孟微微一笑,繼續問:“叫什麼名字。”   女童把嘴裡的饅頭咽下去,答話的聲音大起來:“別人都叫我母老鼠,躲得快、找不著。”   李孟微微一怔,手緊握成拳,嘆了口氣,說:“我知你上船不單找吃食,把這頓吃飽我送你下船。”   女童緩緩點頭,沒有言語。   李孟這才將視線投向狗娃,言歸正傳:“我曾有二妹一弟,五年前走散才上了船,其中一個與她年歲相同,不禁心生憐憫。多年來船走到哪我尋到哪,卻終究杳無音訊,隻是不知我還能活幾年,能否在有生之年與他們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