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去意已決(1 / 1)

仙臨赤淵 鳥人一枚 3280 字 2024-03-19

“拂了我麵上的土,叫我好好看看。”   柳行初跨進苗圃,蹲下身來,用手輕輕掃著土,人麵慢慢顯露出來。它麵容變化不大,隻是臉上的猙獰痛苦均消失不見,呈現出平和寧靜的貴相。   土被掃乾凈,人麵故作端莊慢慢睜開眼,看著眼前父子二人。   “行初,一算咱倆也有一年沒見了。歸海這小家夥找我找得勤,倒是你整日不見人,見一麵比什麼都難。”   人臉不急不緩說道,看到柳行初身上血氣濃鬱,殺意溢出,遠甚當年初見。   這三年人麵也算爭取到二人的信任,雖然說的話一直雲裡霧裡,但不曾有過害人之心。它遠離了那赤淵,麵相都一天天平和起來。   “這一年事務繁重,多有怠慢。”柳行初一拱手,繼續說著,“此刻卻是有一急事相問,刻不容緩。”   “我等在赤淵內遇上一修仙的道人,被他拿了三人,殺了一人,我等實在無計可施,獻了兩道前輩的人麵才得以脫逃。”   “那道人卻又要十張人麵去換人,前輩可有辦法?”   “沒有辦法,我在這裡不曾凝結人麵。”人麵愕然,以為柳行初前來跟他要臉,隨即答道:   “我若是你,斷然不會回去。即便你拿了十道給他,他也不會放人,多半隻會一次一次拿那三人要挾你們。”   “依我之見,你就別再回去,洗洗身子回烏甲衛去,說那三人折在了赤淵裡,隨便找個事由,別提那道人,也不要透露我的事,蒙混過關便好。”   柳行初搖搖頭,堅決地說:   “不能不救,按那道人的說法,城裡也有修仙之人,興許可向他們求援。”   “不可!”人麵一瞪眼,勸阻道:   “即便城裡的修行者真肯幫你,能不能鬥過那道人不說,他們鬥法時,隨便一道術訣飄過來,你都必死無疑。更何況你於他失了信,那三位也必然性命不保。”   人臉擔憂他聽不進這些話,咂了咂嘴,又提醒道:   “更何況城裡的修行者也未免是良善之輩,仙凡之間雲泥之別,那道人難免會暴露出那幾道人麵,對你柳家來講,或是滅門之禍。”   “你也不是小輩了,做事多考慮考慮自己,多想想家中!為家裡多謀利益才是正事,你這次能安然回來已是足夠命大,何苦再為了素不相乾的三人,害了整個柳家?”   素不相乾……聞此言柳行初麵色一凝,對上人麵那憂愁遍布的眼。   “前輩若出些辦法,能讓那幾人安然回來,我願為前輩獻上一副大好身軀。”他心裡一狠,眼底漾出一道厲色。   “拉倒拉倒,真沒法子。”人臉卻不稀罕,“我這三年已豁然貫通,判若兩樹了。既已入世,但求仙道,唯圖一乾乾凈凈,定不會行那吞人之舉。”   “行初,我知你難以接受,但你一定要看得開些,但凡他們自願留下,想必也是做好了命隕的打算。你執意回去,叫人給打死,他們的血也算白流了。你若死了,柳家怎麼辦?歸海又怎麼辦?”   說罷人臉吐出一聲長嘆:   “報仇非一日之功,尋些機緣,隱忍上幾十載……待你一朝入道,脫了凡軀,回頭將那畜牲剝皮抽筋,才算為那幾人雪了恨。”   柳行初聽罷不再講話,隻在原地愣怔著。張歸海聽完這一遭,知曉了他方從十死一生中掙脫了出來,當然不願他再去那赤淵裡。   但看著父親沉默不語,體內滿溢的悲憤幾乎要噴湧出來,隻敢在後麵澀聲道:   “爹,還有時間,我們再想想別的法子。”   ……   第三日晌午,兩日未眠的柳行初悄無聲息回到了柳家,一臉倦色,眼神黯然。這兩日他用盡了門路四處打問,仍舊一無所獲。   無計可施之下,隻得又去了破淵組其餘幾人家中,取了餘下的五道人麵,距那道人所要求的還差得遠,但也是無可奈何了。   那虎頭漢子何承運的家中,已是一片素縞,人人悲戚。何承運此番馬革裹屍而歸,連全屍都沒有一個,身軀枯槁如乾柴,看不出個人樣來。柳行初此行去了,何家的人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何承運的一兒一女,看著和張歸海年紀相仿,頭上戴著白布,跪在靈堂裡哭得喘不上氣。柳行初前去吊唁時,甚至不敢和他們對視。   “前輩,這五道人麵我拿去試試救人,恐不能還你了。”他又來到後院,隔著矮小樹層對那隆起土堆說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拿去用便是,當初你幾人一人拿了一張去,我就再沒抱著要回來的打算。”土堆一隆一隆穿出聲來,“還給我怕也接不上,畢竟樹乾都沒了。”   “當年我幾人眼拙,毀了前輩十年心血,晚輩給您陪個不是,”柳行初傾首躬身,語氣真切,“若晚輩此去還能回來,再好好向前輩請罪。”   那土堆靜默了一陣,才又一鼓一鼓道:   “還是留不住你……罷了,你願去就去,願走就走吧,那人麵若能換你幾人回來,於我來言也算是一道功德。”   “遙想你等當年,神飛氣揚地在那赤淵中策馬飛馳,這才多久……便成了這般境地。”人麵語氣憂傷,“也說不準那道人是個講信用的,能放你等安然歸來。”   “隻是我看歸海那小子心裡不舒服,又怕逆了你的決心,不好說甚。你此行注定艱險,不知何時能回,臨走前你倆好好聊聊罷。”   柳行初卻不敢與張歸海再見麵,隻怕見了他心裡會產生動搖,從而選擇留下。他匆匆出了柳家,再沒有了那日昏暮時分的灑脫和笑容。   他沒有通知眾人,自己去烏甲衛的後勤處領了桶血,穿上了那身洗凈血汙的黑甲。   他拿起長槍,摸著槍身那道深深的痕跡,眼裡沒有害怕,隻有坦然。   ‘隻希望歸海心裡不要恨我,也不要恨那道人,更不要恨那赤淵。’他想著,把木桶固定在馬的一側,翻身上了馬。   他隻身望向百裡外的赤淵,眉毛低得幾乎要紮進眼裡,咬牙切齒道:   “我卻是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