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用過頗多盛宴的徐鵬舉自然不是薑堰親自下廚便能夠輕鬆打發的。 論起美食精致程度,明朝的美食業已到了一種頗為繁華的地步,除卻一些礙於食材難以尋覓導致罕見許多的食物外,大多數後世你能看到的食物,此時亦有雛形。 好不容易打發走徐鵬舉,薑堰倒是心裡萌生出幾分在美食上的小心思。 在廚藝本身上,許是很難有所質的改變了,那隻好拿出後世賴以成名的技術,添加劑。 隻要狠狠地添加添加劑,再難吃的東西也會變得美味。 胡思亂想片刻,薑堰回到宅院中。 那怯生生的姑娘便咬著嘴唇站在稍遠地地方。 好似良人盼君歸。 盡管兩個人好像沒有任何的關係,但沒由來的,薑堰竟然隻覺得頗為心虛。 但想到橫豎自己昨晚真的什麼都沒做,倒也理直氣壯幾分。 於是向前,那紅麝鼻子輕輕抽動,眼神閃過一絲暗淡。 南京什麼都好,怎的就沒有賣這青桔的,薑堰心中頗為懊惱。 “公子平安便好,妾身便先告退了,想來教坊司那邊也是尋得急了,若是再不早歸,便不知道會是什麼後果了。”紅麝低聲說道。 許是沒有聽見薑堰說話,紅麝麵色更多幾分黯淡,但卻並未再有言語,隻是輕輕的施了個萬福,便低著頭要離開。 風吹過竹海,卻寂然無聲,人心亦然, 便在此時,薑堰伸出手抓住紅麝纖細的手臂,無奈地說道:“還回去做什麼,也是沒意思,我令你去落籍便是。” 紅麝猛地轉過頭,這時候方才看得分明,不知什麼時候,她眼睛裡亮晶晶的,卻是淚水撲撲的落下,臉上卻又帶著幾分笑意。 那模樣便正是梨花帶雨,連笑帶泣。 “公子好意,妾身心領,妾身,很開心,但落籍實在是艱難,不敢勞煩大人。”紅麝擦擦眼淚,低聲說道。 薑堰卻是笑了笑:“對一般人來說,或許的確是件難事,但想來我做應該不難。” 他抓著紅麝的手,尋來人駕著馬車,自去南禮部教坊司。 原本這等事情,照薑堰想來,差遣一個校尉便足夠搞定,但看紅麝這模樣,誰心裡能放下這心。 他卻不知道,紅麝這番麵紅耳赤,低著頭地模樣卻和任何事情都並無關係,隻是因為自己的手掌被另一個寬厚有力的手掌緊緊地包裹著。 這種在後世再尋常也不過的事情,在這個時間,卻還保留著最純真的美好。 …… 南禮部教坊司。 薑堰自教坊司內,尋到了此時教坊司的掌印張峰久。 張峰久雖然隻身居九品,算是不入流的小官,但是在教坊司卻已經待了不知道多少年頭,也沒有絲毫挪屁股的意思。 事實上,能夠坐在這個位置的,都是尋個清閑且富貴,還有不知道多少樂戶自己差遣,這種好差事,打著燈籠卻也難找,便是再往上的些許官員都擠破腦袋想做這事。 要知道,教坊司歸屬禮部不假,但是禮部的官員素來清高,對於教坊司的諸多事情都是唯恐避之而不及,生怕汙了自己的清譽,到時候說不清楚,還惹來一身腥臊。 況且其內的官員,更是兩三年便會輪換一次,也就隻有張峰久這等芝麻小官,才不會輪換轉遷,如此一來,這教坊司就更是張峰久的一畝三分地。 久而久之,他便也養成了倨傲的脾氣,便是公子王孫,達官顯貴,想要輕而易舉的從他那過人也絕不可能。 便像此時,即便是薑堰開口,他也並未鬆口。 他倒也沒有露出什麼不善的麵色,做這一行當,也是慣會笑臉相迎,而且決計叫你挑不出半點毛病,隻覺得那笑容真真的,好似純發自他內心一般。 “薑千戶,照理說呢,我是萬分沒有拒絕您的道理,但是您也知道,我坐在這個位置上,也不好做,不知道多少人都求來求去的,這一來二去,我這還剩下幾個,要是上官問起來,我都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張峰久臉上露出歉疚的神色,看著就真心實意,真的為難到了極點一般。 他說的倒也不全都是假話,原本按照大明的戶口管理製度,一旦定下戶口,那是永生永世難以改變,那是當真生來是什麼便是什麼,一旦成為樂戶,那是真沒法改的。 當然,現在已經過去了這麼多的歲月,不知道多少曾經好似萬世難易的規章製度已然鬆弛下來,就算是落籍,也不再是一件無從下手的事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這些女史身為樂戶,每一個都是精心栽培,精心嗬護,灌注了教坊司的心血,各個都能夠為教坊司帶來巨大的利益。 這利益可不僅僅隻是金錢利益,還有隱形的迎來送往,為達官顯貴助興的利益在內。 指不定哪個樂戶便被上麵看在眼裡,若是隨意放人,上麵尋起來這個人,豈不是要吃掛落。 是以除非是真的極有本事的,想要做成此事,那是難如登天。 便是紅麝也心知肚明,她眼底閃過些許落寞,卻是輕輕扯了扯薑堰的衣袖,低聲道:“公子,您的好意,妾身心領了,還是算了吧。” 薑堰卻隻是拍了拍紅麝的手背,示意她放寬心。 “一萬兩銀子。”薑堰平靜地說道。 他不喜歡在這些瑣事上消磨時間,索性一上來便給出一個一般人絕對無法拒絕的數字。 紅麝瞪大眼睛,眼中感激的神色更加濃鬱,便是見多了大風大浪的張峰久呼吸也變得急促幾分。 他勉強地說道:“這不是錢的問題,我實在是為難。” “一萬五千兩,你應該知道,我同徐鵬舉是知交好友,便是東廠廠督王嶽的乾兒子劉瑯也被我梟首示眾,兵部侍郎也被我親自送入詔獄命喪黃泉,所以,不要叫我太難做。” 薑堰說話平心靜氣,並沒有聲色俱厲地威脅什麼,但張峰久卻是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他連忙換上一副笑臉:“薑千戶的心思,我明白了,看來兩位真的是兩情相悅,要是我還不識趣,便是天公也得怨我,也罷,我簽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