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鎮中心朱府周圍張燈結彩,朱紅色的門上麵掛了兩大個紅燈籠,門匾上還寫著個朱府二字。 搬東西的人進進出出,這有錢人家老早就開始準備起布置酒席。 孩子們跟著一起熱鬧,正是春天,風正大,於是就連放起的風箏都是紅色,寫上個喜字。 若有人發現起朱家貼在門房上的一個個對聯,竟然是那個瞎子寫的。 不過對聯的主人恰巧並不在此。 人們不知道朱家小姐長什麼樣子,有聽說長得一副國色天香禍國殃民的,有聽說長相醜陋的,終是沒人見過,多是以訛傳訛。 朱家還有一個姑娘藏在閨房裡,都是最近才知道的。 那位被相中的郎君長什麼樣子不得而知,人們紛紛猜測起哪個青年才俊被朱家小姐看上。 朱家從一開始就不透風聲,幾日前便宣告著自家小姐要成婚。 坊間裡有一種大膽而小眾的說法,說的是朱家小姐其實是嫁過去的一方,反倒不是讓別人入贅。 不過這種說法很多人都是不信的,朱家家大業大,就連鎮裡的官老爺都有一點巴結的態度,又是在小鎮裡。 那個有本事直接娶的,人人都還想著上門入贅呢。 春來深紅淺碧,折一把桃枝便紅袖添香。 庭院內桃花開艷,有女兒人頭別桃簪,大紅喜慶衣裳,嬌柔瘦骨,膚如凝脂,輕倚窗臺,看雀鳥啄泥,輕輕呼喚一聲,雀鳥倏然飛去。 唇點胭脂,眉如遠黛,看了一眼那幾張被懸掛起的字來,便會癡癡的笑上一聲。 “他人不知你一身才氣,隻道是雙眼遮妄的囈語,我卻知道你本身就不俗。” 結果少女剛剛說完這番話,便被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人扇了一巴掌。 清脆響亮的耳光響徹了整個幽靜的小院。 少女卻沒有生氣,反倒是捂住臉,一副楚楚可憐地說道:“姐姐,是奴家做錯了什麼惹得姐姐如此不高興。” 素衣少女卻是掏出了手帕擦拭掉手上剛剛惹的不乾凈,“如何開始做事的時候,都要先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巴。” “姐姐是生氣了嗎?姐姐你的手疼不疼,有沒有被傷到,奴家倒是皮糙肉厚的,就是怕害到姐姐。” 素衣少女沒被這一番矯揉造作惡心到,反而忽然來了興致,一把扯過朱唇少女的頭發,用手輕輕撫過那張好看的臉頰。 朱唇少女嬌憨姿態,臉上倒是一副嬌羞,微微嗔怒,又帶著女子的嫵媚。 “姐姐,你乾什麼?” “小浪騷蹄子倒是有點姿色,也不知道被人臨幸過幾回。” 朱唇少女嬌嗔道:“姐姐你說什麼呢?奴家到現在可還是完璧之身。” 說著故意將露出來的香肩拉上衣服遮擋,素衣少女嘖嘖稱奇。 “姐姐,你都要嫁人了,來我這小地方乾什麼?是不是舍不得我啊?” 素衣女子一把掐住朱唇少女的脖子,勒出白痕,朱唇少女哪怕雙眼充血,仍然表現得淒淒慘慘一樣的笑容。 “姐姐,你不也是想吃掉這個天生身負才氣的瞎子嗎?何必做得如此假惺惺?” 素衣少女倒是不會真掐死,隻不過還是給了朱唇少女一巴掌。 說到此處,素衣少女倒是難得的顯露出柔情來,“可是我能為他一直守身如玉下去,而他也始終會是我的夫君。” 朱唇少女頂著半邊紅印的臉,癡癡笑道:“那姐姐吃掉才氣後,能不能把他給我?死掉的也可以。” 素衣女子雙眼一凝,此刻倒真動了殺意:“你最好管好自己的嘴巴,胡亂說話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頭。” “對不起姐姐,是我又惹你生氣了。” 朱唇少女嬌柔著將被弄亂的頭發重新梳理好。 雅致的深閨小院,仿佛精致鳥籠,才見枝頭有客,又見撲棱翅膀飛去。 素衣少女一時間嫌得惡心,也不再管淒淒慘慘的麗人兒,便要走開,末了說了一句話:“我與夫君自是相愛,你一個外人待好自己這塊地方,我來隻是想提醒你,別忘了之後的那件事。” 朱唇少女嗬嗬一笑。 待素衣少女走後,朱唇少女又將目光看向了懸掛其上的字,尤其對那張寫著“素音”的字情有獨鐘。 少女心思幽幽嘆氣,別去了此前裝出的嫵媚,此刻倒真是幽怨上了心頭。 “公子,公子。”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另外半張臉也紅起來,仿若煙色霞緋。 皆是被圈養鳥籠之人。 …… 私塾旁有一處竹林,竹林有一條沿著潺潺溪流建的石板路。 許青識走在前麵,餘故柱杖敲擊地麵,卻又仿佛眼睛無礙一樣,緊步跟隨在許青識身後。 良久前麵的先生才開口道:“今日說的可有什麼不懂?” “已有自己的思考,先生所言妖,異也,雖還有那麼一點疑問,但大體無礙。” 許青識滿意地點了點頭:“如此甚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許青識欲言又止,人人都說瞎子是因為沒錢才沒去私塾讀書,其實是瞎子自己不願意拖累這個在外早已名聲顯赫的私塾先生。 因果很少,但是纏在瞎子身上的因果卻足以讓一般人膽寒。 餘故很聰明,他很早就知道自己本來就是一個將死之人。 餘家貧,寸尺之恩便無以為報,而其恩如滔滔江水,當如何? 以死相謝,可否? “這本來就是一個局,若是你父母早先帶你來找我,也不至於被那家人提前搶占先機,也不至於讓現在的你生機十不存一。” 猜出了餘故正在想什麼,許青識給出了一個多年未說的答案,隻不過大家都曉得其中因果,都是閉口不談。 餘故沒說話,許青識問出了一個積壓許久的問題:“這麼多年來,當真沒有一點怨氣,怒氣?” “先生說笑了,怒氣怨氣自然是有的,但布夫之怒,又能如何?” 許青識聽聞後哈哈大笑,真心實意的開懷大笑。 “先生於我已是大恩。” 先生說《妖》說《山》說《雲》講《雨》傳《日月》論《天地》,六篇文賦,等同傳法,如何不是大恩? 當然,學堂講法,自然非對餘故一人,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能讓一個個眼紅的人閉嘴,才能讓其他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能悟其道者,自取,許青識別無二話。 布衣之怒,血濺五步。 春風吹起青衫,又吹起了少年的黑發。 竹林沙沙作響,潺潺溪水汩汩綿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