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草場是我們家夏季牧場,院子也是我們家的。但是,除了夏天平時沒有人住。翟嬋為了躲避殺手才來了這兒……”翟拓恢復了他的小弟本性,說話流暢多了,道:“沒有告訴過其他人,就是兩個丫鬟,請了一個接生婆……剛才你刺死的那個……噢,路上被你乾掉的是個紋刺青的。翟嬋說要給孩子刺青……” 石頗聽完翟拓的話,他想去找孩子又覺得不解氣,忍不住回身揚起手中劍麵狠狠地朝他們一陣猛抽。三兄弟不敢躲避,頓時鼻青眼腫。但是,他還是意猶未盡,又沖翟勾、翟暢的臉各踹了一腳,把他倆踹倒在地上。 “起來,隨我一起去搜孩子!”石頗喝叱著翟拓,轉身往屋子裡去。 轉了一圈,石頗又殺了兩個在灶頭間躲藏的丫鬟,卻沒有發現孩子的身影。 回到先前的屋子裡,發現翟嬋也不見了。推開窗戶,雪地上有淡淡的腳印。石頗氣歪了鼻子,臉頰上的疤更亮了,他大聲地喊道:“林總兵!” “到!”在院子外麵候著的林總兵快步跑進了院裡,來到房門口。 “明天辰時撤退之前,一把火,把這兒的房子都燒了,一間也不許留!” “諾!” 望著敞開的窗戶,石頗思忖了一會,問翟拓道:“翟嬋能逃到哪兒去?” “這兒是夏季牧場,背陰,到處冰天雪地的,沒有人……”翟拓答道:“離這兒最近的村莊在樹林後麵的山坡南麵,十裡地吧。” “快去追。”石頗急忙跑出屋子,跨上拴在院子外麵的馬後,眼睛不滿地剮了翟拓一眼:“還有誰在這兒?剛才孩子可不在翟嬋身邊!” 毒毒的目光讓翟拓禁不住打了個寒顫,他慌忙解釋道:“還有我小娘。她不放心翟蟬一個人在這兒,跟來照顧翟嬋的。” “我告訴你,現在的局麵都是因為你們抗命造成的。翟嬋和這個孩子關係魏國江山社稷的安危。如果他們就此失蹤,太子一定不會罷休,一定會嚴旨責令禁衛軍查辦,一追到底。你和你們家的人,一定會被株連的。”石頗恨恨地盯著他道:“翟嬋糊塗,怎麼你也跟著糊塗呢?” 翟拓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嘴裡乞求道:“頗哥,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看在我們曾經共同流血的情分上,一定要幫幫我們!” “現在知道怕了?”石頗白了他一眼,冷冷地道:“這事的關鍵是要找到翟嬋和孩子。你隻要用心地去找,我暫時不會把這事告訴太子的。但是,你一定不能泄露這事半點風聲,否則傳到王宮那邊,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我知道了。”翟拓戰戰兢兢地道:“謝頗哥關照。” 石頗催馬繞到院子後麵,急急地順著山坡追了出去。翟拓也趕緊催馬跟了上去。 走了一陣,到了一片林子邊上,他們勒住馬舉目搜尋了一番。 這片鬆樹林子很稀鬆,一眼能看透,是藏不住人的。透過樹林,前方是空曠的原野,雪茫茫的一片,除了風的呼嘯,屁的動靜也沒有。 “奇怪,一個產婦、一個老嫗,怎麼比猴子還竄得快啊?”石頗思索了一下,頓悟,道:“上當了,他們根本沒有逃走,躲在院子裡了。走,快回去!” 急急地催馬往回走。 但是,石頗僅趕馬走了不一會兒,又疑狐地勒住馬,看著翟拓道:“就怕我們回去也晚了……這樣,你直接到夏季牧場我們來時經過的那條樹林邊上的路,把我們來的時候殺掉的那個書生屍體弄回你家院子去。我先回院子。” “諾。”翟拓答應著策馬去了,從岔道趕往樹林。 石頗回到夏季牧場院子,翟勾、翟暢還躺在院子雪地上,他氣惱地踢了一腳翟暢的屁股,四處搜了番。隨後在廚房喝了一碗紅棗小米粥後,拿了一個蒲團跪坐在了院門前。 過了好一會,翟拓騎著馬馱著刺青人屍體氣喘籲籲地回來了。 石頗吩咐他道:“把他和屋子裡的屍體都放廚房那兒去,那兒有不少柴禾,堆在上麵,明天一把火燒了。” “房子也燒了?”翟拓的額頭全是汗水,傻傻地問了一句。 “屁話!”石頗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叱了他一聲,牽著馬轉身慢慢地離開了。 地上有兩行腳印,腳印不大,應該是兩個女人留下的,他順著腳印追去。 翟拓心急慌忙地下了馬,把書生屍體扛進院子,放到廚房柴禾堆前,又去搬來了接生婆的屍體和丫鬟的屍體,把柴禾推倒在屍體上麵。 到了院子裡,走到倒在地上的兩個兄弟跟前,把他們倆一個一個扶出院外,托上了馬。 然後他們朝石頗走的方向追趕過去。 石頗順著地上的腳印追到一片大樹林子前。但是,腳印最後進了林子裡。石頗無奈地勒住了韁繩,嘆了一口氣。 翟嬋她們進了林子,這就不好找了。 他隻能信馬由韁沿著樹林邊上走。 忽然,石頗收緊了韁繩,屏氣息聲地聽起了動靜……後麵趕上來的翟拓奇怪地問道:“頗哥,怎麼了?” “我好像聽見了孩子的哭聲……”他狐疑地四處看了一眼後,下馬提劍尋聲朝林子裡走去。 翟嬋躲在屋後,見石頗往後山追去後,立刻和畢氏抱著無忌往前山樹林這邊逃來了。 那些衛隊衛士和家丁沒有搞清楚狀況,也不敢貿然出手阻攔,眼睜睜地看著她們逃離了。 見識了石頗的兇殘,她們腿都被嚇軟了,進了林中的茂密的深處,兩人又怕又累,再也走不動了,索性就在林子裡躲了起來。好在這片林子很大,大多是鬆柏樹,鬱鬱蒼蒼、密密層層,參天的樹木將陽光遮了個嚴嚴實實,樹林下枯草叢生,很是隱蔽。 早春季節,雖然不是天寒地凍,翟嬋還穿著厚襖裙。但是由於地處陰暗的樹林,寒意徹骨。翟嬋緊了緊頭上的披巾,緊抱著無忌,與畢氏合蓋著羊皮長襖,犯起了瞌睡。 馬蹄聲驚醒了無忌,手臂刺青的疼痛感猶在,寒冷似乎加劇了他的疼痛,不由地去他放聲大哭了起來。 哭聲吸引了石頗的注意。但是,哭聲並沒有驚醒翟嬋和畢氏,她們累壞了,睡得死死的。 石頗提著劍一步一步地尋著他的聲音朝翟嬋藏身之處走來。 他走得很慢,似乎怕每一步都會驚擾無忌哭聲似的,走一步看一下,一步一頓地向她們走來。腳下枝枝丫丫枯樹掩沒在雜草叢中,不時有枯枝被踩斷,發出清脆“哢嚓”、“哢嚓”的斷裂聲。 隻是,翟嬋依然酣睡得像頭死豬,沒有一絲醒來的跡象。 “哢嚓”、“哢嚓”,腳步聲不緊不慢地踩在樹枝朝她們逼進了。無忌是又餓又冷,一邊哭一邊使勁地在翟嬋懷裡拱著找奶吃。 翟嬋總算感覺到了無忌的折騰。但是,迷糊的她以為他隻是餓了,隻是扯開胸襟給他喂奶。 無忌總算嘬起了奶,哭聲立刻停息了。 但是,石頗還在往前搜索,“哢嚓”、“哢嚓”腳踩斷樹枝的聲音又響了兩下。 翟嬋卻瞌睡得又垂下了頭,沒有察覺到危險的臨近。 石頗由於沒了哭聲引導,失去了方向,卻還是在四周小心翼翼地尋找,手中的長劍明晃晃的、閃著寒光。 眼看發現翟嬋無望,他放棄了,回轉身朝林外走,卻一腳裁斷了一根枯枝,“哢”的一聲響,讓翟嬋一下子覺醒了,驚愕地發現石頗竟然就在眼前不遠處。她恐懼極了,條件反射般地迅速捂住無忌的嘴,捂得緊緊的,防止他出聲。 無忌沒有想到翟嬋會捂住自己的嘴,忽然間就沒法呼吸了,整個人被氣憋著,恍惚就要爆炸了,盡管他拚死掙紮,四肢亂舞卻抗不過翟蟬的手。 樹林子很大,樹林悄然無聲,石頗往樹林外踩著枯枝走了一會,又回頭不甘心地四處張望了一番,確定確實沒法發現翟嬋後,這才悻悻地出了樹林子。 看著石頗慢吞吞而又不甘心地退出樹林,翟嬋忐忑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石頗終於出了樹林,重新騎上了馬,瞅了一眼翟拓,不甘地道:“估計翟嬋……應該躲在這一片林子裡。” “可是,這片的林子很大,要搜的話,沒有萬把人恐怕不行。”翟拓也勒住馬朝林子裡看了一眼,訕訕地道:“不好辦啊。” “翟拓,這附近的地方……十裡八裡的,有你家有親戚或者什麼人嗎?”石頗催馬前行,走了幾步,又勒住了韁繩,看著林子思索著問道。 翟拓思索了一下,搖頭道:“印象中沒有,最近的也要在草州城,離這兒二百裡路,我姥姥家。” 石頗立刻有了判斷:“這麼說,翟蟬應該逃去了草州城?” “應該是。”翟拓附和他道。 “草州城……那兒還是屬於鬱郅郡管轄……”石頗思索了一陣,悄聲吩咐他道:“嗯……這樣,今天我們先回鬱郅城,明天你趕去草州城,找草州城縣衙的縣令嘯風,他是我的把兄弟,你讓他協助查找翟嬋。我在鬱郅城等你消息。注意了,你隻要細心地留意翟嬋的下落就行,不要輕率行動。有什麼事等我稟告太子以後再決定走下一步。明天衛隊和你的家丁就撤回鬱郅城,你要安排好他們。如果義渠局勢依然平靜,就安排衛隊悄悄回大梁。” “諾。”翟拓應道。 “你這次要用心地辦差,做好了,我在太子麵前給你美言幾句,保你官復原職。”石頗笑吟吟地道。 “我會用心辦的。謝謝頗哥!”翟拓感激涕零地作揖道。 石頗瞥了一眼翟拓背後的倆兄弟,徑直催馬上路,翟拓他們緊跟著催馬趕了上去。 隨著“得勒得勒……”的馬蹄聲遠去,林間寂靜了下來。 感覺他們走遠了,翟嬋抱著無忌站起身來。這下把畢氏也給驚醒了,也起身隨翟嬋從濃密的樹蔭中走了出來,從樹林中來到樹林外的山道上。 很快,畢氏便嗅到一股血腥味,低頭看了一下,發現山道潔白的雪上有一灘血跡,應該是被殺的刺青書生的血。她指著沖雪對翟蟬道:“這應該是書生的血吧?” 翟嬋低頭看了一眼,頓時,一股血腥味直沖他的腦門。立刻,她忍不住嘔吐了起來。這個天煞的石頗簡直就是殺人不眨眼,今天是要將自己一家趕盡殺絕啊。 止住了吐,翟嬋楞楞地望著石頗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無忌再沒能發出聲響——當時翟嬋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在石頗身上,眼睛死死地地緊盯著石頗,他被捂得透不過氣來,怎麼掙紮都無濟於事,已經被翟嬋捂得沒有了氣息。 “這個天煞的畜生,他這是要斬草除根啊!”畢氏畢氏滿臉的驚恐地坐在地一個倒臥的樹乾上,心有餘悸地對翟嬋道:“唉,家是不能回啦!” “哎呀,娘,無忌這是怎麼啦?”鬆了一口氣的翟嬋低頭看了一眼無忌,見他無聲無息地躺著,臉色青白,雙目緊閉,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這才察覺無忌出了狀況,失聲驚叫了起來。 “啊,是不是被你捂死啦?”畢氏大吃一驚,起身撲上去接過無忌,手指搭住他的頸脈。 “無忌,你醒醒啊!”翟嬋瞬間嚎啕哭喊起來:“是娘不小心!是娘害了你啊!” “沒事,他是昏死了過去。”畢氏鬆了一口氣,輕輕拍起無忌的背。 翟嬋害怕極了,依然狂哭不止。 “嚎什麼啊?”畢氏也是心急火燎,她鬱悶地擰起眉,煩躁地沖翟嬋吼了一嗓子,手卻不敢停下來繼續拍著無忌的背。 總算,無忌喘過氣來,憋的難受,加上恐懼,他“哇哇”地啼哭開了。這一哭氣也喊順了,活了過來。 翟嬋已經無忌的狀況嚇到了,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畢氏鬆了一口氣,一臉後怕地道:“好了,有驚無險。” 她把無忌交給了翟嬋,自己也一屁股地癱坐在地上。 翟嬋抹了一把淚水,一邊抽泣一邊抖著無忌哄他安靜。 這讓她意識道無忌的弱小,小到經不起任何的折騰。雖然自己給他刺了青赤蟬,告訴他沉默是金。但是,無忌現在太小了,根本就不會理會這個。即使身在危機時刻,他哭起來也是絲毫沒有忌憚一說的。自己必須避免與外人接觸,盡快脫離危險區域。這樣,才能保證無忌的安全,他才能活下來。 忽然,她想起了今天給無忌刺的青蟬紋身,除了將來警醒無忌要無時不刻地警惕周邊時局變化帶來的危險,該沉默時候必須堅決沉默。對自己來說,何嘗不是一個警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