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頗很意外,察覺魏遫頹廢的厲害,卻又束手無策,不知道怎麼去說服他回大梁? 好在娟子也察覺魏遫不對勁了,她拒絕了魏遫的許諾,不願意受封。她固執地認為,愛是不用誰封的! 魏遫很感慨,他的娟姐就是與眾不同啊! 娟子是個懂得人情世故的人,見魏遫迷戀自己遲遲不歸大梁,心裡不免惶惶,便在枕畔筳前,屢屢委婉勸他回大梁去。 她道:“人皆有家,有家的人誰不盼望團聚呢?眼看著馬上就要過年了,你不回大梁,你父王母後能安生麼?這年還怎麼過啊?” 魏遫頓悟,於是帶著娟子和石頗一同啟程,騎馬回大梁。他選擇了太行八徑之一的軹關陘回大梁。 一路上,黃色的山梁都被白雪覆蓋了,寒風呼嘯。怕娟子被凍著了,魏遫摟著娟子合騎一匹馬。 軹關陘屬於韓國,與其他關卡一樣,軹關上衙役都躲寒風去了,關口外麵空無一人,很順利地他們就過了軹關,進入了軹關陘。 軹關陘的“道”兩頭窄中間寬,所以,離開軹關後,可以放馬馳騁,出了東口軹邑關便進入魏國。眼看就要進入魏國境內,他們的警覺性大大地放鬆了,也不催馬急行,任馬自己行走。 塾料,就在這個時候,一支箭從道旁小山包後麵向魏遫射來,眼疾手快的石頗迅速揮劍撥開了來箭。魏遫見狀立刻掏出了一粒黃豆。但是,沒容他出手,另一支箭已經沖他飛來了。 冷箭難防,隻聽“噗”地一下,來箭紮在了坐在魏遫身前的娟子胸口上。 寒風中的娟子猝不及防,一頭栽下了馬。 魏遫立刻將手中的劍朝襲擊者擲去,然後下馬慌忙地抱住娟子。 石頗也已經下馬朝小山包沖去。襲擊者右肩被劍紮中了,正捂著傷口動彈不得,血泊泊地裡流著。石頗恨急了他,二話不說,揮起刀就是一頓猛砍。 回望四周依然是白雪皚皚一片,已經變得靜悄悄的了。 他回到魏遫身邊。魏遫挽著娟子的身體,她已經沒了氣息。 突如其來的,娟子就這麼死了,魏遫很悲傷,悲痛欲絕。 他的娟子就是心太善,好人不長壽哦。 將娟子放在馬背上馱著,出了軹邑關後,他們去了當地的縣衙,魏遫拿出龜鈕章向縣令展示了一下,命他尋一塊風水寶地將娟子葬了。 娟子入葬以後,縣令組成了一支衛隊,親自將魏遫送回了大梁。 一路上魏遫精神萎靡,娟子是他心靈的慰藉,竟然就這樣失去了! 想起在大梁古玩鋪發生的暗殺情景,也是一環接著一環的刺殺,自己判斷到了黑鴆暗殺手段,卻在軹關陘疏忽了防備。 他恨死這個藏身魏國宮廷中的黑鴆,顯然,娟子是死於他安排的暗襲。 若娟子不是坐在自己的前麵,為自己擋住了來箭,那麼,死的就是自己。 那樣的話,魏國宮廷就會陷入混亂,父王的合縱抗秦的策略也就無法實施了。 忽然明白了,黑鴆判斷自己一定可以安全地穿過西河回到魏國的。但是,他判斷自己一定會走軹關陘。他不想讓自己活著回宮廷,所以在軹關陘埋下了死士殺手。目的很明確,就是阻止自己回大梁。 但是,他失敗了,是老天爺不讓自己死哦。 他要報復這個可惡的黑鴆,堅決支持父王的合縱抗秦策略,與秦國對抗到底! 回到大梁,在王宮門前,他見到了祀夫,見到了郎逍。 郎逍在宮門前扯著他袖子對他說見到了無忌。雖然他裝聾作啞,其實聽得很清楚,郎逍是說他在王宮前大街十看見了翟嬋和無忌。 盡管郎逍是悄聲對他說的。但是,在他聽來,卻似晴天霹靂般炸耳,頓時心煩意亂。 郎逍怎麼知道翟嬋和無忌? 翟嬋出走鬱郅是他迫不得已的安排,實在是出於對母後要殺翟嬋的擔心。按緈王後這樣蠻橫的態度,翟嬋和無忌就想在王宮裡活下去,他很忌憚母後的手段。 無忌是沒法呆在王宮裡長大了,安排他出宮是他無可奈何的選擇。 但是,她們出宮以後也不意味著就安全了,黑鴆已經多次對翟嬋母子下手,欲從這個角度切入魏國內政而搞亂魏國宮廷,讓魏國陷入權利之爭而無暇發展經濟和軍事,最後被他們吞噬。 他期望自己繼王位以後再將無忌接回宮。那時候,如果母後還有殺心……不,不管她有沒有殺心,都要將她與無忌相隔離,以絕對保證無忌的安全。 豈料,竟然讓郎逍嗅著了味。 一時間,他感到非常不安,也感到非常的惱火。這個郎逍,怎麼就喜歡多管閑事?竟然管到孤的頭上來了? 條件反射一般,他非常懼怕老師祀夫知道這件事情。 他心裡最怵的人就是祀夫,比怕自己的父王襄王還厲害。 他很小的時候,祀夫就成了他的授業老師,習慣於祀夫的言傳身教。在他的印象中,威嚴的父王對祀夫是很客氣的,一旦頂撞祀夫,他一定會受到父王責罰。長此以往,習慣成自然,他再也不敢頂撞祀夫了,怕他。 隻是祀夫父親過世,他回家丁憂去了,自己也就沒了人監管。 老師這一走就是三年。沒有老師相伴的日子,魏遫還是十分想念祀夫的,遇有難愁之事,就會派宦官去向祀夫谘詢。祀夫的回復也是及時、快速,兩人配合默契。 隻是隨著歲月的流逝,漸漸的,他也習慣了沒有祀夫的日子,並且門客中有羋瑕這樣睿智者。 羋瑕雖說是個商人。但是,他思維敏捷,對許多事情有獨特的見解。魏遫認定,羋瑕與祀夫一樣是有本事的人,開始器重他。漸漸的,他有事開始與羋瑕商量,祀夫被冷落了,似乎被遺忘了 單穎、石頗等人先後為他進獻了許多美女。尤其是石頗,攛掇翟拓獻上的他的妹妹翟嬋,不但美麗,還多才多藝,肚子也很爭氣,他很是滿意。 麵對秦國的虎視眈眈,羋瑕提出了與秦國結盟以韜光養晦,擺脫被秦國蠶食的命運。認為,魏國應該背靠秦國這棵大樹、體現與秦國休戚與共的關係以保全魏國。 魏襄王和魏遫都認同他的觀點。但是,祀夫卻不願意與秦國結盟,而是采取合縱攻秦策略,抱團抗擊秦國的欺淩。 魏遫把與這個策略寫信告訴過祀夫。豈料祀夫竟然堅決反對,與他有了尖銳的對立看法。 祀夫曾給他來了一封信,言辭激烈地痛斥魏國的韜光養晦是目光短淺行為,與秦國和好更是與虎謀皮。長此以往,魏國將有傾國之虞。 結果朝堂輿論大嘩,大有顛覆韜光養晦的既定之策的趨勢。 人不在朝堂尚且如此,若在宮廷義正言辭地批駁自己,韜光養晦的策略早就不能持續下去了。 魏遫一直認為,老師的話是危言聳聽了,卻忽然發覺,朝臣並不認可自己的判斷,若不是父王和自己的堅持,韜光養晦策略或許早就黃了。 如果,郎逍再把無忌的事情透露給他,那朝堂豈不是要翻了天?祀夫在朝堂中勢力強大,他們一定會逼自己找回無忌的。 唉,祀夫就是一個守舊的老夫子,缺乏睿智。慶幸他不知曉無忌的事情,他若是知道自己將自己的孩子放流市井,該會怎樣的暴跳如雷?一定會逼自己接回翟嬋母子的。 必須對祀夫嚴格保密翟嬋母子的消息。 然而郎逍的話猶如當頭一棒,他竟然在祀夫麵前提無忌,相當於揭蓋啊!盡管是悄聲的,卻讓他心驚膽顫、心慌意亂。 萬一被祀夫聽到了,他怎麼解釋這事與母後的關係?怎麼說得清安排翟嬋母子泥牛入海的用意呢? 魏遫的心緒完全亂了,感覺被麻煩纏身了。 魏遫很沮喪,翟嬋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控製,沒有按自己的安排隱居。萬一祀夫串通父王逼自己接回翟嬋母子,他到哪裡去找他們?這可是會讓父王震怒的。 失去翟嬋母子下落已經讓牽腸掛肚,已經讓他傷透了腦筋;娟子的死又給了致命一擊,對生活已經沒了追求。這個時候如果祀夫插一腳,逼問翟嬋母子下落,他該怎麼辦?那時候,朝堂就真的全亂套了啊! 魏遫很沮喪,郎逍對他說的話,是對他的又一次打擊,讓他感到雪上加霜,整個人都涼了。 禍不單行哦。 翟嬋竟然出現在大梁?他在鬱郅找他們母子,她卻帶著無忌跑到大梁來了?她來大梁乾嘛?她不知道母後厭惡她麼? 他很是忐忑不安,不禁對郎逍有了怨氣:哎呀,這個討厭的郎逍,這個時候跳出來,是唯恐天下不亂麼? 他很震驚,壓製著心煩意亂與朝臣們寒暄一番,又去大王殿,心猿意馬地在父王麵前坐了下來。 襄王見他回宮非常高興,心裡似有一個大石塊放下了。他開心地道:“秦國特使一直威脅寡人,說魏國如果聯合齊、韓攻秦,魏國必將遭到天譴,落得一個後繼無人。寡人還真以為你中了秦國的奸計了吶。這段時間你去哪裡了?” “唉,還能去哪裡?翟蟬失蹤了,帶著您孫子無忌不見了蹤影。兒臣很心煩,隻能去鬱郅找她了。” 襄王吃了一驚:“你去了義渠?怪不得秦國說大話吶。好危險啊。” “兒臣聽聞父王改韜光養晦為合縱抗秦的策略了,感覺事態嚴重,為避免秦國糾纏立刻就返回魏國境內了。”魏遫解釋著安慰起襄王。 他沒敢提起遭到黑鴆暗算的事情,以免驚嚇了父王。 襄王欣慰地點點頭:“幸虧你機靈。” 他與魏遫談起了聯合齊、韓攻秦的原因,是因為三國認為,秦國戰勝楚國得到甜頭以後,會采取更加激進的擴張手段,對三國將更為不利,必須乘秦軍與楚國久戰疲憊之際,迅速出兵,壓製住秦國的野心,給他當頭一棒。這樣,三國才能有太平日子。所以,他已經下旨,與齊軍、韓軍組成聯軍。而在年前,田文已經指揮三國聯軍攻進秦國,與秦軍展開了激戰。 但是,魏遫隻是麻木地點頭,表示聽見了。 怎麼對國事這麼冷淡呢?襄王有點不高興。 魏遫也看出了襄王的不滿,自己這次出宮尋找翟嬋母子時間確實長了點……對,圖霸的策略方麵,在秦國與楚國交戰後,父王也決定與韓、齊合縱攻打秦國了,而且已經讓祀夫處理相國事務,時過境遷,自己已然置身事外,那就作壁上觀吧。自己隻需把精力用在挖出黑鴆身上就行了。 見魏遫支支吾吾、心不在焉的樣子,襄王以為他累了,生氣地揮手讓他回了東宮。 魏遫鬆了一口氣。但是,心頭依然忐忑不安,他的擔憂在祀夫身上,著眼點在翟嬋母子身上,對翟嬋母子念念不忘,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對於宮廷的保安已經失望、對朝政已經懈怠了。 他采取了甩手掌櫃的做法,把事情全部扔給了祀夫去處理。這樣,黑鴆就不能從自己嘴裡掌握魏國宮廷情報了吧? 韜光養晦策略已經走到了頭,三國聯軍已經開始進攻秦國。這就是說,在強國間采取模糊立場的策略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三國聯軍對秦國的進攻是由齊國相國田文策劃的,合縱的發起者也是田文。田文與秦國有私仇,他為報秦辱之恥一心想打垮秦國。但是,會成功麼?魏國不要做殉葬品才好。 現在,率三國聯軍進攻秦國的是齊將匡章,激戰正酣。 魏國韜光養晦的曖昧策略改弦易轍了,祀夫如願以償。 魏遫很擔憂這一點。石頗剛才悄悄對他說,百官對他此次出宮很是反感,氣氛很不正常。這預示著他們的不滿與鄙視,難道是由於策略轉變的緣故麼? 或許,祀夫的羽翼太豐滿,該下手給他剪掉一些了?但是,這會不會進一步得罪他啊?畢竟是自己的老師,想想他以往對自己的點滴恩情,他感到心煩意亂。 也不能說祀夫的看法沒有一點道理,魏國是以道義立國的,沒有道義的國家必將亡國。當初,緈王後也說過類似的話。他也明白這一點,魏國不能聽憑秦國蹂躪,至少麵上姿態還是要有的。 可是,不采取韜光養晦曖昧策略,倒向現在的合縱策略也不是長久之計。關鍵是這些合縱對象有自己的利益,變臉太快,到時候魏國難道低聲下氣地求他們繼續合縱抗秦就可以合縱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