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羊頭狗肉(1 / 1)

在秦國這麼多年來的蠶食下,魏國生存的空間已經被大大壓縮了,憑著剩下的驍勇士兵,已經不能對付秦國構成的威脅。   所以,必須采取適當的合縱連橫的策略,在夾縫中求生存已經成了魏國當務之急,高喊道義立國,實在是迂腐。   陪父王聊了一會後,魏遫渾渾噩噩地回到了東宮。   他揮手驅走了一乾人,隻留下石頗,急急地對他道:“卿,知道麼,翟嬋帶著無忌到大梁來了。”   石頗頓時吃了一楞:“啊?怪不得鬱郅和北屈都沒有找到她吶。是誰告訴殿下的啊?可靠嗎?”   “是禦史郎逍。”他看著石頗:“可靠不可靠沒法說,孤不敢問他。孤若問他,不就是意味著孤承認有無忌了麼……現在孤還沒有繼王位,韜光養晦策略已經變成了合縱抗秦,魏軍已經與韓、齊的軍隊一起向秦國發起了攻擊……這個時刻,無忌的話題萬萬不可出現!否則一定會成為擾亂宮廷的導火索,對合縱攻秦產生不利影響。”   “殿下英明。”石頗同意他的說法,轉而疑惑的問道:“也怪哦,郎逍是個禦史,一直呆在大梁,怎麼會知道無忌的事啊?翟嬋認識他嗎?不會是他杜撰的吧?也不對,杜撰是不可能知道無忌名字的。是翟嬋找了他?”   “誰知道呢?”魏遫很煩,焦慮地看著石頗:“卿,你趕快拿個主意啊?他可是禦史,常在孤父王身邊走動,而且很固執,孤擔心他會把這事在宮廷到處嚷嚷,這樣祀夫就會緊盯自己不放的,很頭疼的……”   翟蟬母子不見蹤影,娟子為自己擋箭死了,黑鴆還在宮廷肆意竊取情報,再被祀夫察覺無忌的存在,那日子豈不是翻了天?魏遫是真的急眼了。   “殿下,臣以為,子嗣這種事情不是憑空能說的。”石頗不急不躁安慰太子道:“即便翟嬋將她們母子的事情告訴了郎逍也沒有關係,反正翟蟬現在不知所蹤,沒法出麵為他的話作證。隻要殿下不承認,祀夫知道了也沒轍。要說辦法,最好的辦法是讓郎逍消失了,免得他再多嘴……”   “那可不行。”他毫不猶豫地打斷了石頗的話:“郎逍做過孤老師,不可以對他辣手辣腳的……”   石頗楞了一下,急忙解釋道:“臣沒有為難他的意思,臣隻是想讓他離祀夫遠遠的。比方說,升他為司士,把他扔到南邊的安邑撿視郡衙去,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他就無暇顧及其他事情了……”   “好!這個辦法好。”魏遫頓時喜笑顏開:“就這麼辦。”   郎逍以前有事沒事的總喜歡到東宮裡來轉悠,和魏遫聊聊天。作為他的地理老師,他們之間沒有隔閡,郎逍也常給他講講西北的地理特點以及在軍事防禦方麵的注意事項。但是,就國事而言,郎逍地位太低,既插不上嘴,也插不了手。所以直到現在,一把年紀的他也隻能和祀夫的兒子祀紘一同為禦史,看祀夫的臉色行事。他也想給郎逍升官,可是苦於郎逍業績平平,開不了口。   現在,升他為司士,派去安邑郡衙撿視郡官工作,倒也是一條出路。   “孤不應該急的,著急的應該是士大夫們……不,應該是郎逍比孤還急才是。”雖說應對的辦法有些無賴,卻是有效的對應之策,魏遫的心情輕鬆了很多,笑著自我解嘲起來。   他很滿意石頗的表現,道:“卿這次在鬱郅找翟嬋實在是辛苦了,在草州剿匪中的表現也不俗。孤要好好犒賞你……這樣,孤給父王上一個奏表,讓父王將你攫升為禦林軍右將軍,你看如何?”   石頗興奮地起身躬身作揖,道:“謝殿下隆恩!”   “嗯,說好了,禦林軍就交給你了。坐吧。”魏遫淡淡地道,自己先跪坐在蒲團上,石頗也跟著跪坐了。   魏遫將關心的焦點回聚在所擔憂的事情上:“翟嬋現在還在自由自在到處亂跑,要找他很不容易。孤考慮,不能這麼放任她,要對她進行限製……你有什麼好主意?”   “翟嬋所熟悉的地方是鬱郅一帶,她所選擇的落腳點隻能是鬱郅附近,還有就是殿下指定的北屈城。她一定會從大梁回鬱郅或者北屈城。殿下要想讓她安靜地呆下去就必須恩威並施。”石頗直身,朝他作揖道:“但是,翟嬋憑借著無忌,對我們這些人,包括禁衛軍和各郡縣的衙門是沒有一點懼怕感的,恐怕隻有殿下才能鎮住她。”   “不,我還是那句話,這事禁衛軍、和各郡縣衙門都不準摻和!”他正色道,瞅了石頗一眼:“這事除了你,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不能泄露丁點的信息給黑鴆。我醜話在先,若傳了出去,別怪我翻臉無情。”   “諾。”見太子忽然翻臉,石頗慌忙躬腰作揖答應了一聲。   “嗯……看起來我還是要親自再去找一下翟嬋,和她好好談談。恩威並施……”魏遫想了一下,不解地看著石頗:“恩好辦,這威該怎麼施?”   見魏遫發怒,石頗很忐忑,瞅著魏遫不敢開口了。他忐忑地想了好一會,還是開口道:“威,最直接的就是殺雞儆猴,拿她娘家的某人開刀。比如,將他的哥哥革職查辦、或者給她加上一個假冒王公貴族的罪名……”   “不不,這是孤的家事,不能搞得那麼血腥。最多就是拿她哥哥官職說事這點還可以商量……算了,等見到翟嬋再說吧……”他心煩地中斷了說話。   但是,畢竟有了應對郎逍的辦法,他的心情還是放鬆了許多,思考起當前最迫切黑鴆間諜危害宮廷問題   這個令他憤怒的黑鴆著實可惡,危害實在太大,必須設法逼他露頭。   思索了一會,他心裡有了一個主意,對石頗道:“這樣,過幾天,孤再出宮去找一找翟嬋。”   石頗很忐忑,瞅著他問道:“可是眼下三國與秦國打得難解難分,殿下此時離開大梁,似乎不妥哦。”   魏遫嘆了一口氣,裝起一副灰心喪氣的樣子道:“與秦國重新開戰不是孤決定的,是父王與祀夫等人決策定下的,所有的戰事都交給田文、宮廷事務有祀夫處理了,孤現在名義上是相國,實則是無官一身輕,在與不在都無關緊要,更談不上什麼妥當不妥當了。   再說了,孤已經在宮廷露麵了,黑鴆也應該知道他針對孤設計的所有陰謀詭計都失敗了,難以再用孤的安全來威脅吾王。而且,孤避開了宮廷朝政,黑鴆也就失去了從東宮竊取魏國機密的渠道,他應該很失望才是。這就給立候府找到他提供了機會。孤會關照磯銳暗中監視東宮所有人的一舉一動,希望可以發現黑鴆的蛛絲馬跡。   對孤來說,找到無忌才是頭等大事。”   石頗一頭霧水地瞅著魏遫,惶恐地問道:“臣愚昧……黑鴆又針對殿下搞了什麼陰謀了麼?”   “卿沒有注意到麼?在草州出現的土匪戰術素養、弩箭射擊方式都像極了秦銳士。很顯然,他們就是秦銳士,是黑鴆借土匪名義掩護對孤進行的一次獵殺。   好在孤的盔甲厚實,才僥幸躲過一劫。所以,後來才有了讓狄艽殺了孤而推在土匪身上的宮廷密令,其實是射殺失敗後黑鴆的狗急跳墻。也幸虧狄艽仗義,孤才又逃過一劫。   而魏國與秦國隔西水相望,水道漫長,加上寒冬季節水麵封凍,要攔截某個越境人談何容易?所以,他才會讓刺客埋伏在軹關徑裡對孤施射冷箭。那是孤回國的必經之路。也虧娟子替孤擋了那一箭……”   石頗如夢方醒,驚愕地道:“哦,上蒼保佑,殿下鬱郅狩獵之行竟然遭到了黑鴆那麼多次的算計?”   “他的目的是用翟蟬母子當誘餌除掉孤,以挑動魏國宮廷內鬥,好讓秦國趁機蠶食魏國。”魏遫直截了當地指出了黑鴆的用心。   “可是殿下,這個黑鴆知道殿下再次出宮,會不會對殿下采取不利的陰謀行動啊?”石頗聽了更加擔憂。   魏遫講了自己的分析判斷,氣定神閑:“現在情況不同,黑鴆已經知道孤回國了,魏國大局已經穩定無虞。而孤已經不再參與宮廷朝政,他若再針對孤設計詭計已經沒有意義。”   見石頗依然懵逼,他進一步解釋了自己的真實意圖:“孤離開了宮廷,黑鴆就沒了情報來源渠道,值此激戰之際,情報對秦國來說是不可或缺的,黑鴆一定會急的團團轉,就會想方設法讓孤回東宮去。   所以,孤離開大梁以後,凡來信勸孤回宮的人應該就是黑鴆嫌疑人。”   魏遫說著笑了起來,道:“其實孤這麼做,就是掛羊頭賣狗肉。黑鴆心裡明白,孤是有意躲他,不管孤打什麼旗號,他肯定很著急。一定急於想辦法逼孤回宮,這樣難免會露出馬腳,孤也辦了自己的大事。”   見魏遫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石頗明白了他的意圖,他哪是什麼“實則無官一身輕”?分明是要挖出宮廷中的黑鴆,重擔在肩哦。   這個黑鴆到底是誰呢?石頗想起了剛才提起無忌的郎逍,忍不住問道:“殿下,這個黑鴆實在是可惡,殿下一直認定他藏在魏國宮廷,對殿下的行蹤和宮廷決策很清楚。而郎逍莫名其妙地說了無忌的秘密。他會不會是黑鴆啊?”   魏遫搖搖頭,立即否認了他的判斷:“郎逍在宮廷幾十年了,能力一般,對吾王卻很忠誠,而且,他不知道孤去了義渠,不可能是他。”   “可是,殿下,人是會變的。再說,去義渠的事情義渠相國狄艽是知道的,鑒於秦國與義渠的關係,這對秦國就不是什麼秘密了,黑鴆是秦國間諜,自然也就知道了,不然不會有這麼多針對殿下的算計……”   魏遫楞了一下,忽然意識到去義渠狩獵是自己莽撞了。   他覺得石頗說的有道理。就這事來說,魏國宮廷隻有石頗知道,對秦國來說,這根本就不是秘密。   從土匪襲擊自己的陣勢判斷,他們顯然對自己的秉性了解的非常徹底,知道自己會按耐不住地往前沖。而這除了常在自己身邊的人,外人很難拿捏的。郎逍或許也是嫌疑人?   但是,從以往的相處來看,郎逍不是個細致入微的人,他不信郎逍是黑鴆。於是道:“郎逍的嫌疑確實需要排除,等找到翟蟬問一問情況就清楚了。”   見魏遫很信任郎逍,石頗也就不說了,隻是猶豫地問道:“那,去哪裡找翟蟬呢?”   “北地。鬱郅……現在魏國已經與秦國為敵,孤是不能去了。”魏遫說著遺憾地搖了搖頭。   僅僅是去魏國的北地?聽他這麼說,石頗緊張的心鬆弛了下來,附和道:“殿下英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樣最好了。至於鬱郅就交給臣好了,臣會設法找翟嬋母子。那殿下,打算何時動身去北地呢?”   “等過了十五吧。”他又思索一會,道:“在大梁過年,煩的事很多,祭祀、祭祖等等一大堆吶,孤不得不陪在吾王左右……十六吧,或者十八我們出發。”   說起北地,想起了北屈城,他又想起了替自己死去的娟子,禁不住長籲短嗟,淚盈滿眶:“可憐的娟姐……”   體恤魏遫的憂傷,石頗道:“殿下待娟姐不薄,她也把自己的命獻給了殿下,她是殿下命中的貴人。隻是她命薄無福消受榮華富貴罷了,殿下不必悲傷。再說,生命都是輪回的,如果娟姐在天有靈,我想她一定會在北屈城重新投胎,期待與殿下重新團聚,再續前緣。”   一番話讓魏遫一掃臉上的霧霾,他重燃起了希望:“也是,此次去北地找翟嬋母子,孤如果真能找到娟姐第二,也算是天隨人願,善莫大焉。”   轉眼就到了正月十八。   魏遫借口散心,與襄王打了一個招呼,就率著衛隊浩浩湯湯地出宮去了。   襄王很是無奈,他察覺魏遫對合縱抗秦並不上心,這或許與自己改變了韜光養晦策略有關。雖然在調整策略的時候沒有征詢他的意見,卻是對魏國有益的策略,他應該能理解的。再說,那時他不是出宮玩去了麼?他不會是以為自己受了祀夫的蠱惑,沖動之下改變了既定國策,所以才這麼甩手出去玩的吧?   魏遫卻不管他老爸是怎麼想的,他率衛隊人員一溜煙地策馬走出了大梁,徑直往土勻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