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勻是趙國緊鄰秦國的邊境城池,人煙稀少,從那兒往西,可以方便地跨過西河冰去義渠。這樣就能讓人產生遐想,以為自己是要重回義渠獵艷。如此危險之行,這就給朝臣勸諫提供了理由。 沒曾想,還沒有過軹關,祀夫就得到了太子出宮的消息,差了幾個宦官幾度追諫,要求魏遫返回大梁。 見祀夫竟然差宦官追來,魏遫很欣慰。 這是他設計的逼黑鴆露麵的計謀。祀夫如今在宮廷的徒子徒孫眾多,勢力今非昔比,黑鴆想擠進其中是很困難的,所以,不甘心的他勢必挑動自己與祀夫作對。在外人看來,自己的相國也已經做到頭,他扔下朝政出遊,是對祀夫不滿。 想到這裡他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看來黑鴆也察覺到了,難免要挑動自己與老師進行一場爭鬥。他肯定是不希望自己離開大梁的人之一。 這是在他預料之中的事情。接下來他就要裝著與祀夫及其眾多的徒子徒孫擰著乾的樣子,讓黑鴆跳出來。 他讓宦官回復祀夫:“孤在魏國境內巡視,狩獵,考慮怎麼提升魏軍戰力問題,請老師放心。老師專致於朝政就好。” 打發走了宦官,他繼續出發了。 還沒有抵達趙國境內,他便公開在酒肆茶樓打聽哪裡有美女出沒?私下讓石頗通過縣衙途徑派出了大批的衙役捕快查找是否有攜帶一個一歲左右男孩出現的女人? 隨後幾天,宮廷中幾乎天天有官員連篇累牘奏派遣宦官追來請魏遫回大梁,魏遫讓石頗記下了這些官員的名字,卻一概裝聾作啞地不予理睬。 他堅信,黑鴆就在這些官員中。 祀夫托宦官又一次捎來了書信,請他回大梁理政,信中寫道:吾王年歲已高,不便打擾,宮廷有許多事情沒法做主,萬望太子以江山社稷為重。 信裡的情真意切。但是,他依然沒有理睬祀夫,既然祀夫已經回宮廷,合縱抗秦也是他與父王決策的,朝中重要事情自然可以由他這個老師表態、妥善處置。 他信任自己的老師。但是,現在必須裝成一副憤懣的樣子繼續迷惑黑鴆。 他故意對宦官不滿地吆嗬斥道:“回去告訴老師,說老師乾得有聲有色,孤很滿意,就不回去為他吆喝抬轎子了。孤在宮廷也隻是個擺設,眼不見心不煩,他就別煩孤了。” 然後,繼續自己找無忌的頭等大事。 祀夫無可奈何,隻能不停地寫信催他回大利。搞得身心疲憊、愁眉不展。 宮廷的幾個士大夫也在不停地飛書諫勸,懇請魏遫速回大梁。 相對其他的朝臣,魏遫對祀夫是很客氣的,沒有頂撞祀夫,每次給祀夫的回信,他都寫道:“孤就回來,也就是狩獵、散心而已。老師不必擔心,孤會掌握分寸的。” 對其他人的諫勸,他要麼不理睬,要麼斥責他們管得太寬,孤就不能散心了麼? 宮廷官員常派太監來北地送諫信,而東宮的門客卻鮮有書信送來。而目前來信諫勸的人不可能是黑鴆。魏遫感覺黑鴆還沒有行動,他乾脆又調來了一批禦林軍隨行保護自己,跟隨自己耀武揚威地穿行於市井街頭,遊走在各城池之間。 如此興師動眾,還是沒有激起宮廷多大的浪花。裝著不死心的樣子,魏遫大聲吩咐禦林軍,設法越過冰封的西河去找一些美女回來。 這可是把石頗嚇了一大跳,卻勸不住他。 冒著嚴寒來到西河邊,隻見河上白色茫茫一片,厚厚的白雪下是是光溜溜的冰麵,哪裡有路可尋?裝起猶疑的樣子躊躇起來,隨即就被石頗拽回了頭,去了北地的蒲子城。 他這一舉動被禦林軍的衛士傳回了大梁,頓時驚呆了眾宮廷官員,一時間大量諫勸函紛至遝來,就連襄王也下旨讓他速回大梁宮廷。 這下黑鴆該有所行動了吧? 一晃,一個月快過去了,查找翟嬋的行動依然沒有進展、娟姐第二也毫無蹤影、東宮根本就沒有人來信諫勸他回大梁。顯然東宮黑鴆依然沉默,沒有吐出一個氣泡。 魏遫很鬱悶,無奈之下,隻能授意石頗讓沿途郡縣的衙役們加大尋找一歲小孩子的力度。 祀夫得知魏遫到了蒲子城,立刻急切地趕到蒲子城與魏遫見了一麵,再次諫勸、懇請魏遫立刻回大梁。他苦口婆心地勸道:“太子殿下,做大事者要著眼大局,不能圖愛好、興趣。你身為魏國的太子,唯一的王儲,安危關係江山社稷,這樣的身份與在北地狩獵是很危險的。 要知道,殿下在魏國的地位,決定了你是秦國、或許還是趙國、韓國的頭一號暗殺目標。你一旦有恙,魏國宮廷就亂了,那就意味著魏國的混亂。蒼天保佑,幸好這個危機沒有出現。眼下,真是三國攻秦正吃緊的時候,你此時還不歸大梁,是等著給魏國招引禍端麼?” 魏遫不以為然,沒錯,他也就是一個太子,不在位不謀其政,老師沒有必要這樣拔高事情的嚴重性。但是,他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與老師拌扯,他隻想遠離大梁,除了找無忌,他要把黑鴆給挖出來。 他沒有把宮裡有秦國間諜黑鴆的事情告訴祀夫,讓祀夫徒增煩惱。他隻是想與宮廷保持一段距離,不讓那個黑鴆混跡在自己身邊,這樣才能看清這個間諜的真麵目。 至於祀夫擔憂他的安全問題,他相信,當黑鴆的真麵目暴露的時候,老師一定會驚喜的。 他笑,道:“哪有這麼嚴重的事哦!老師不必擔憂,再說孤是在魏國境內,能有什麼危機呢?孤不過是覺得閑來無事,想好好的玩一玩而已……” “但是,太子的安危關係魏國……”祀夫想繼續說服魏遫。 “老師,孤現在是在魏國,秦國,或者趙國能奈孤如何?要知道,現在孤是太子,正是孤了解民間疾苦的最好時機,老師就不要再勸孤回去了……”他故意裝起了不耐煩,就是要鐵了心,一定要挖出黑鴆。 祀夫很無奈,知道勸不回魏遫。但是,又不能不勸。關鍵是宮廷還有許多事情需要他去處理。他很忙,每天焦頭爛額的,總不能為了勸太子什麼事情也不乾了吧? 他悻悻地回大梁去了。 郎逍沒有赴任去撿視安邑郡衙。 當魏遫對他說了準備給他官升一級派去安邑撿視的意思以後,他十分不滿,道:“老夫的一切都是吾王和殿下賜的,殿下若是嫌老夫話囉嗦,可以割了老夫舌頭的,或者取老夫項上人頭也行,犯不著這麼繞來繞去,把老夫趕的遠遠的。再說,在安邑老夫還是能說話的,隻要老夫願意,一樣會說殿下不願意聽的話,殿下一樣早晚也會割……” 魏遫楞了一下,沒有想到郎逍會拒絕他的安排,還說了這麼一通充滿威脅的牢騷話,不由得心虛了,言不由衷地道:“孤隻是體諒老師年歲已大,想給你提高待遇而已,別想多了。既然你不想走,你就在大梁呆著吧。” “老夫感激殿下的體恤。”郎逍作了一個揖,繼續道:“老夫一心向著殿下,雖說自有做事的原則,卻但憑殿下意誌行事。殿下不想讓人聽到的事,老夫自然會爛在肚裡。” 魏遫聽懂了他話裡的意思,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這位老師並不是外表耿直這麼簡單,顯然已經揣摩到了讓他去安邑的真正原因,看來也是個人精哦。他笑了:“你是孤的老師,孤自然是對你十分放心。行,若你不願意離開大梁,就留下好了,孤以後湊機會另給你安排位子。” 郎逍謝恩告退了。 他出了東宮,對魏遫的好意沒有半點的感激,反而愈加鬱悶,窩了一肚子的火。 魏遫作為太子已經十多年了,身邊那些個宦官,如鷲烈、磯銳、塚丘及其武夫單穎、石頗等諂媚之人深得他青睞,把個宮廷弄得烏煙瘴氣。而作為他老師的自己,天天來東宮轉悠,卻從沒有入過他法眼。隻能向專橫、放肆的人陪笑臉。唉,忘恩負義的人哦。這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隱匿王孫的下落,無視江山社稷的未來,還要將他趕去遠遠的邊陲去。 他現在非常惱恨魏遫,似這等孽子般的太子讓他氣得都快吐血了,若不是為了郎家將來前途,他早就稱病告退了。灰心喪氣之餘,他隻能悄悄自安於位,靜待沖天一飛的機會。 他靜候的希望就在王孫身上。但是,這個希望很朦朧,就像是水中月,他不知道自己要苦苦等候多久? 他多次則麵向東宮太監打探,終於得知懷孕出宮的女人隻有一個,名叫翟嬋,是來自義渠鬱郅的狄絨人。 眼見著魏遫推三阻四地尋借口滯留北地,郎逍很是不解,如此窮鄉僻壤之地,即便美女如雲又如何?也就是一些不入流的、整天黃塵蒙麵的村婦罷了,有什麼可留戀的?他忽然腦海靈光一現,莫不是太子失去與翟嬋的聯係了,他在找無忌? 想到這一點,他在大梁再也呆不住了,他找到祀夫,表示願意陪同祀夫去北地見魏遫,勸說太子回大梁。 祀夫很感動,郎逍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還心係宮廷,願意為江山社稷出力。那太子年紀輕輕的就知道獵艷、散心,就怎麼沒有半點的責任心呢? 祀夫與郎逍一起風塵仆仆地趕到了蒲子城。 勸說的話都是老生常談,沒有任何效果,魏遫表示還要逗留一段時間。 祀夫憤憤地甩手出門而去後,郎逍幽幽地看著魏遫,悄聲問道:“殿下,你留戀北地,是為了無忌嗎?” “無忌是誰?”魏遫裝傻充愣地瞅著郎逍,一臉的疑惑。 郎逍被噎著了,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道:“殿下,老夫對你說過了,老夫曾在大梁王宮前門大街遇見一個男孩子,長得與陛下幼時一模一樣。我聽照看小孩的婦人叫他‘無忌’。老夫想,他會不會是殿下流落在外的骨血啊?” 魏遫驚得顫了一下。 “孤若有其他骨血在世,孤會不知道嗎?郎老師啊,天下相像的人多了,孤可以隨便認一個嗎?不要說孤不樂意,就是宮中的緈王後,宮廷上的士大夫也不會樂意吧?”他故作驚訝地看著郎逍,一臉的沮喪。 “可是那孩子……”郎逍被魏遫的話嗆得麵紅耳赤,還想強調無忌的體貌特征。 魏遫抬手製止了他,道:“好了,不說這個無聊的話題了。孤知道你的心思所在。但是,子嗣多寡要看蒼天的意思,誰也沒有辦法。郎老師啊,以後這個話題就不提了哦。” “是,老夫明白。唉,老夫一心為吾王的江山社稷作想,若那孩子……老夫願意傾老臣父子兩人的全部心血為他授課解惑。”郎逍嘆了一口氣,搖搖頭:“可惜了。” 魏遫體諒地搖搖頭:“雖然天不隨老師的心願。不過,孤還是從心底裡感謝你。” 郎逍嘆了一口氣,看著魏遫道:“殿下已經快四十了,雖然已經有了長子,還是需要多多地開枝散葉。恕老夫多嘴,殿下一會兒狩獵,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會兒散心,實在是耽擱了開枝散葉的大事啊!老夫……” “好啦,我知道了,我會盡快返回大梁的。”他不耐煩了,打斷了郎逍的話,心裡發笑,石頗的辦法還是挺好使的。嘴裡道:“老師請回吧,相信孤,一定會多子多福的,孤畢竟還年輕。” 顯然魏遫對自己戒心很重,郎逍對魏遫的話疑慮重重,卻也沒法驗證魏遫所說的真偽。他憤怒、他不甘!魏遫就是個無視江山社稷的混賬啊! 他盯著魏遫瞅了半晌,最終隻能鬱悶地搖著頭,無可奈何地隨祀夫回大梁去了。 瞅著固執的郎逍落魄離去,魏遫鬆了一口氣,耳根總算又清凈了。 但是,他對郎逍有了疑竇,心裡有了忐忑,郎逍來蒲子城找自己,以聊無忌為借口勸說自己大梁,他該不會真是黑鴆吧? 無法判斷。 我行我素,他下令開始了新一輪找尋無忌的行動。 從正月到現在,郡縣衙役捕快們已經訪遍了魏國以北各地,翟嬋和娟姐第二還是一點音訊也沒有。 怕祀夫懷疑他出遊的目的是為了尋找無忌,他故意打著尋花問柳的旗號。一路上收買了不少良家美婦和花樓的靚女,以堵住郎逍的口。 這些女人中,美女確實有不少,個個妖嬈嫵媚。但是,與娟子比起來,卻全不入魏遫的眼。但是,為了弄得像是那麼回事,他帶上了這些女人,以繼續尋找娟姐第二為借口,浩浩蕩蕩地在魏國境內遊逛,向北屈城而去。 這對他的聲譽產生了不好的影響,一些女人家屬更是怨聲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