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冤家路窄(1 / 1)

陡然間翟嬋就有了底氣,把尚方寶劍握在了手裡,伸到鋪子門中間朝外晃了晃,朝單穎大聲怒喊道:“大膽單穎,我奉王旨暗訪安邑,你竟然帶著禁衛軍橫加阻攔,是要抗王命嗎?看,尚方寶劍在此!”   她高舉著寶劍站在了鋪子門中央,氣勢洶洶地瞪著街巷裡中單穎。   照規矩,尚方寶劍代表了國君本人,見劍如見國君。   果然,有人已經跪下了,包括單穎的護衛姚奎。還有一些人扭頭瞅著單穎。   單穎滿臉的窘迫,他萬萬沒有想到翟嬋會來這一手,很是尷尬。   他雖然貴為禁衛軍左將軍,平時飛橫跋扈。但是,翟嬋手握尚方寶劍,這個象征意義非同小可。禁衛軍一向有對魏王惟命是從的傳統,是魏王的親軍,對魏王絕對忠誠。他心裡明白,如果真的下令抓翟嬋的話,那就是公開和魏昭王姬遫翻臉了,估計多數人會抗拒他。即便現在表麵服從,消息也很快會傳到昭王耳朵裡去,那他就是兇多吉少了。而現在緈瀨隻是一個赤山君,沒有辦法罩著自己,他死了,赤山君也隻能乾瞪眼。   赤山君向他伸出橄欖枝以後,他順勢腳踩兩條船,開始在姬遫與赤山君之間周旋,妄圖兩頭下注,博取最大的利益。然而,自從赤山君重金收買以後,他開始改變腳踩兩條船的立場,開始盡心為赤山君做事,在宮廷裡充當了赤山君的代理人,一門心思地討好赤山君。   但是,姬遫是太子,將來是要繼承王位的,目前地位還要靠他罩著。所以,他隻能忍氣吞聲,隱匿起自己的背叛。   他盯上了翟嬋,想為赤山君除掉無忌,讓姬圉繼太子位,以便赤山君有朝一日能夠以“輔佐”姬圉的名義君臨魏國天下。   所以,眼看翟嬋落入了包圍圈,他興奮異常,竟然向她喊起了話,沒有想到翟嬋竟然手持尚方寶劍,失策了。   細想一下,心裡有了後怕。想翟嬋一介女流,能夠在安邑城落腳生根,沒有一個強大的背景支撐與保護,她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所以能夠順利逃脫多次追殺,不排除郡衙官員向她通風報信啊!他感覺背脊上開始出冷汗了,察覺到今天的行事莽撞了。   他想討好赤山君,以求得赤山君的寵幸。但是,這不意味著在赤山君登臨大位前,把自己的頭顱獻給赤山君。   他怕了。   於是,他當即在巷子裡站定,朝翟嬋躬腰作揖,大聲地喊道:“汪玨,誤會,誤會了。我今天是碰巧路過,有緣與你相遇,一時高興而已,興奮過度了,舉止失當,請恕罪,恕罪啊!”   “你們都轉過身去!”翟嬋大聲地怒喝道。   不知道翟嬋讓他們轉身的目的是什麼?但是單穎還是轉過了身,那些禁衛軍也學著他的樣都轉過身去。   巷子靜了下來,似乎都沒有人喘氣了。   單穎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已經沒有翟嬋的影子了。   他怏怏地起身,重新上馬向前走去。   後麵眾禁衛軍官兵也默默地上馬跟著,看著不爽的單穎,都識趣地閉上了嘴。   信馬由韁地走了一會,單穎還是懵懵的,一直沒有緩過神來。他不停地朝巷子兩旁的店鋪張望,希望能再次看見翟嬋的身影。   他很沮喪、很後悔,翟嬋剛才已經明確地陷入在他的包圍中,他乾什麼要與她廢話?畫蛇添足,沖上去殺了她不就完了麼?那孩子那麼小,沒娘的孩子,會成什麼氣候?現在可好,就這麼放任她逃走了?   單穎懵懵的,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可是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很疼,是實實在在的真事哦。   唉,窩囊,今天的臉丟大發了,被赤山君知道一定被他譏諷得頭都抬不起來!   這條巷子是沿砂卵河的走向,走著走著,來到了浣溪茶莊門前。   在浣溪茶莊門前等著的塤漢上前報告了汪玨失蹤的經過。   單穎打起精神,總算聽明白塤漢說了什麼。   他對翟嬋是如何逃脫的饒很有興趣,下馬仔細地在茶鋪四處看了一下,然後進了茶鋪,穿過茶室出了院門,一眼就看到了砂卵河。看著砂卵河上的船,他笑道:“她是坐船逃走的,那兩個笨豬一定驚到她了。”   “那我們追?”塤漢精神抖擻地提議道。   “算了,隨她去吧……”單穎頓了一下,想起剛才放走翟嬋的情形。現在再明火執仗地追殺翟嬋已經很不合適,應該換成地追蹤才是明智的:“這樣,你帶人……”   “將軍……”一個郡衙的官吏跟著一名禁衛軍叫著朝他跑來,滿臉汗珠滾滾,老遠的就沖他急急地喊了起來。   “哦,閔公公,”單穎的話被打斷,很是不爽,禁不住擰起眉頭瞅著他斥責道:“慌裡慌張的,什麼事啊?”   他顧不上擦汗,拖著單穎的袖子走進茶莊,嘴貼上單穎的耳朵悄聲道:“赤山君的消息,郡衙監禦史焦咄告赤山君緈瀨謀反,他已經攜奏疏動身去了大梁,估計明天將到大梁。”   “什麼?”單穎大吃一驚,埋怨道:“這麼重大的事,怎麼才來說呀?”   他擦了一把汗動:“赤山君也是才聽得消息,讓我立馬趕來找你了。”   “我立刻回大梁。”單穎立馬登上了馬,扭轉馬頭往北門走,準備過王屋山軹關,走軹關陘道趕回大梁去。   一行人也紛紛上馬,亂哄哄地跟著他往北門方向急急地走去。出了城門正待放馬疾馳,單穎忽然收住了馬韁繩。   他心煩意亂,怎麼這個時候焦咄來添什麼亂啊?臥槽,早晚收拾他!但是,禦史告禦狀可不是小事,他有頭皮發麻的感覺,真是屋漏偏遇傾盆雨。是天意麼?   昭王姬遫將翟嬋放在安邑浣溪茶莊,很明顯是要將浣溪茶莊當作將來召回翟嬋母子隱居點!安邑臨近蒲阪郡,蒲阪郡是赤山君的封地,姬遫瞞著赤山君將翟嬋母子安排在安邑,有燈下黑的味道。但是,他連自己也瞞,顯然已經察覺自己與赤山君之間關係密切,顯然是擔心自己會將翟嬋的下落告訴赤山君。   這說明姬遫早就不信任自己了啊。   這說明他單穎已然被姬遫踢出信任圈,成了一個局外人。他很憤懣,顯然自己在姬遫這兒已經沒了前途。惱怒之下,他忽然起了一個惡毒的主意:翟嬋殺不得,攪和一下總可以的吧?這個浣溪茶莊無論如何留不得,必須讓翟嬋母子流浪江湖。   既然已經與翟嬋結怨,那他也不怕多結一點怨恨!   想到這裡,他向姚奎招手,把他叫到跟前,用馬鞭回指了一下來的路,悄聲地對姚奎道:“你不認識汪玨,所以先前的事也怪不得你。浣溪茶莊你認識了吧?我要考驗一下你對我的忠誠。去,把那個浣溪茶莊給我點了!”   “點了?”姚奎傻楞了一下,隨後沮喪地應道:“諾。”   單穎瞪了他一眼,朝馬屁股揮了一鞭子,催馬奔了起來,一群人緊跟著,馬蹄揚起滾滾黃塵。   姚奎一個人調轉馬頭回到了浣溪茶莊。他把馬拴在浣溪茶莊後院的門邊,推開院子門,從院子裡進了茶莊。   茶莊裡一個人也沒有,他進了灶頭,在老虎灶旁拿了一根長長的柴禾塞進灶膛裡,引燃後他舉著柴禾來到鋪堂,開始點燒墻上掛著的畫。   就在這時,翟嬋從姚奎背後竄了上來,手中舉著的香爐“砰”地一下砸在他後腦勺上,爐中的香灰撒了一地,姚奎頓了一下,軟綿綿地倒下了。   翟嬋急急地扯下了墻上燃燒著的畫,腳一陣亂踩,滅了火。   剛才她趁著單穎他們懵逼,迅速地擺脫了禁衛軍的視線去了郡衙附近俠客賣藝的地方,找到白瑩和無忌後,她把包袱交給讓白瑩,讓她帶著無忌躲到小院子去。   隨後,她將尚方寶劍用一件襖袍卷起搭在手臂上,匆匆地趕回了浣溪茶莊附近。   浣溪茶莊是姬遫給她找的藏匿地點,是信件的收件點,她不能失去昭王能找到她們母子的地方。   她回到浣溪茶莊附近的時候,單穎已經離開了。她不敢進茶鋪,怕單穎留下守候她的人。   見姚奎鬼鬼祟祟地進了茶鋪,她心裡疑竇頓起,便悄悄地躲在門外緊盯著他,卻見姚奎要在茶鋪裡放火。她急了,悄悄進屋後抄起案板上的香爐砸暈了他,踩滅了火。   她非常憤怒單穎,這個混蛋,自己與他前世無怨,乾嘛死磕上自己呢?但是,她心裡明白,浣溪茶莊肯定被單穎盯上了,以後是不能公開到茶莊來了。   她拿了一個銀壺,去灶頭間水缸旁裝了水,找了一根繩子回到茶室。   來到姚奎身邊,放下銀壺,把暈過去的他五花大綁起來。   隨後翟嬋把銀壺嘴塞進姚奎口裡灌了進去。   很快,一壺水灌完了,姚奎被嗆得咳個不停,醒了過來。   “叫什麼?”翟嬋冷冷的問道,劍刃抵住了姚奎的脖子,劍刺進了皮中,脖子上有血流了出來。   “我……姚奎。”他皺眉道。   “說,誰讓你來燒茶莊的?”翟嬋恨恨地瞪著他。   “是單將軍……單穎……”他沮喪地道。   “在禁衛軍乾什麼的?”   “單穎的護衛。”   “嗬,親信啊!”翟嬋聽了他的話,譏笑他道。   她抵住姚奎脖子劍的勁道稍稍減了一點,喝道:“起來,跪著!”自己扯過蒲團跪坐下了。   他翻身坐起,然後在翟嬋跟前跪坐了。   翟嬋跪坐在蒲團上,冷冷地看著被自己綁得如粽子一般的姚奎。   他的脖頸處一片殷紅,那是從他後腦勺上淌下來血跡;衣領濕乎乎的,那是從他嘴裡溢出的水弄的。他的臉色慘白,嘴層緊閉,目光露著兇光,滿眼的不服與桀驁不馴。   “我奉旨查找單穎和赤山君叛亂的證據,要向你核實一些事情。”翟嬋用劍麵拍了拍他的臉頰,然後用劍抵著他喉嚨:“既然你是單穎的親信,事情就好辦了。你應該知道我身份!我殺你就像踩死一個螞蟻,死了也白死!而且,是作為叛賊處死,會連累你一家人。你老老實實地交代,我可以饒你不死。”   “我不想連累我家人”他淡淡地、不屑地瞅著翟嬋問道:“你想知道什麼?”   “單穎害我的過程,從鬱郅城說起。”翟嬋盯著他的眼睛:“你知道的和聽說的都要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不準落下一個字。發覺你蒙我,立刻一劍穿喉!”   “你以為人人都怕死麼……”他咧嘴,露出不屑的微笑,瞅著她嘟囔道。   “不配合,是死九族!”翟嬋的單刀直入地威懾地道。   他沉默了。   翟嬋冷冷地繼續道:“說吧,單穎怎麼知道我在鬱郅夏季牧場的?”   姚奎嘆了口氣,搖頭道:“你在鬱郅的落腳點單穎不知道的。嗯,單穎隻是暗示了赤山君,跟蹤石頗就能找到你。”   “你還要袒護單穎麼?”翟嬋怒了,手上握劍抖了一下。   “真的真的。赤山君襲擊夏季牧場以後才向單穎通報的,你不是跑了麼?他要求禁衛軍協助查找你下落。”姚奎急忙解釋道。   “繼續說。”翟嬋瞪著他道。   姚奎很不甘就這麼被翟嬋捆綁住了,他扭了一下被綁在身後的手,發現手指能動,而且能夠碰到繩結,有了活的希望,心頭不禁大喜。於是開始用手指摸索著解繩扣,嘴裡開始講起單穎的事情:“……但是,你逃脫了赤山君的殺戮,在草州城被石頗發海捕文書追捕,單穎判斷,你會在鬱郅城附近的城池隱匿,就派人潛入那一帶城池找你。後來,鳳城的禁衛軍失蹤了,單穎懷疑與你們母子有關,就將消息通報給了在義渠國的赤山君的人。但是,赤山君的人一路追蹤過去,並沒有發現你的蹤跡。赤山君很不滿,責怪單穎腳踩兩條船沒有當場就殺了你……”   “哼哼,赤山君不滿有什麼用?單穎敢殺我麼?”翟嬋不屑地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