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姚奎的講述,一下子澆滅了翟嬋的得意。 他講道:“你在北屈城是巫教徒的身份,臉是罩起來的,再漂亮的臉蛋也難見真麵目,士兵,或許還有商家的人的是不可能認出來的。所以,沒有線索也就難免了。 塤漢很不甘心,坐在城外的田埂上看著遙遠的城墻發了半天的楞。進出城的道上人很多,有步行的,推著小車的,也有乘坐馬車的……” 他說到這裡喘了一口氣,扭了扭身體,然後繼續裝模作樣地道:“塤漢見狀心裡一動,想你一定是坐馬車離開北屈城的,從墓地回家後出發,離開應該是晌午時分了,雖說隻有半天的趕路時間,可是好馬一口氣跑上三十裡路是沒有問題的。出了北屈城以後都是漢人居住地,再罩住臉反而引人注目,你應該換上了襖裙。 必須擴大查詢範圍。 於是我即刻下令,讓三百裡內城池內郡縣的衙役迅速加入調查你下落。 過了兩日,果然有消息傳了過來,說秦國壺口城以北的一家大車鋪老板曾經見過你們一行。 我帶弟兄們立即策馬趕了過去。 知道了你趕著一匹紅棕馬,隨行的丫頭十五六歲,一個兩左右歲的小男孩。 拿著你的畫像,接下來的追蹤就順利多了。我們追到了定陽、雕陰城,然後是草州城、渾城、從皮氏浮橋關隘回到魏國境內後,經過廣昌城、紫城、巫沙城等,兩多月以後,我們一路尋著你的蹤跡追到到了涑水邊的碼頭。但是,在碼頭上,我們失去了方向。 因為涑水上風大,搭船的女人都把頭圍起來的,隻露出眼睛,有些人乾脆用紗巾將頭裹了個結實……你們在沒在船上不好判斷。 我無奈地上報給了單穎。” “單穎怎麼說?”翟嬋很忐忑,禁衛軍還真厲害,竟然就這麼追到安邑城來了? “他也是疑竇叢生。你從北屈城出發往西到義渠國的鬱郅郡繞了一圈後回到了魏國,一路奔走到了皮氏。原本你可以從北屈城往南直接到皮氏城的,那可是一大圈的冤枉路啊,你何苦這樣?在單穎的印象中,你已經至少有過兩次這樣的行為了。第一次是從鬱郅城去樊城的時候,都以為你往東去了,你卻回頭向西奔向了仙池城,躲在那兒過了一個逍遙的夏天。然後,你去了草州城或者是鬱郅城附近的城鎮,然後又去了大梁城,最後在北屈城呆了下來。這一次,你又去了一次草州城,然後到了涑水邊,會是故意把我們引向安邑,自己又奔草州城一帶了麼? 草州城,你怎麼就是念念不忘呢?” 最後一句的問題是他瞅著翟嬋問的。 “念念不忘怎麼了?礙你什麼事了麼?”翟嬋鬱悶地白了他一眼,鄙視地命令道:“繼續說!” 他莞爾一笑,繼續道:“單穎想了一下,說安邑是一個大城市,大隱隱於市,是適合藏身的地方,你應該藏身在安邑。但是,安邑經濟發達,與大梁往來密切,他擔心一旦抓你,消息很快就會傳到大梁……” 翟嬋總算明白單穎是怎麼找到自己的了,心裡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嗬斥道:“往下說。” 他用舌頭舔了一下口唇,道:“單穎頭大了,認為你很麻煩,是盡找他麻煩,而且將來可能是他最大的麻煩!想了一會後,他有了惡念,冷冷地下令說:‘這樣,翟嬋就別管了,先去安邑追蹤汪玨。記住,是汪玨母子,發現以後,格殺勿論!’” “嗬嗬,總算圖窮匕首見了。”翟嬋笑了。 “是。”姚奎也笑了:“我聽得單穎下這樣的命令很是驚異,汪玨和你是同一人,這個意思就是要殺你哦,可是又不提你的名字。你可是昭王的人,他這麼做……忽然,我惶恐了,背脊一陣冷汗,這不明擺著此地無銀三百兩,甩鍋給我們嗎?昭王知道了,誰殺誰倒黴哦!” “嗬嗬,看起來你們都不蠢哦!”翟嬋開心地笑了起來。 姚奎也咧嘴笑了,他已經抽出了繩結裡的繩頭,成功在望,嘴裡繼續道:“乾禁衛軍的都是腦子活絡的人。但是首要一條是忠於魏王。我把單穎的話傳給了塤漢,他也不是省油的燈,含渾地對手下人吩咐說:‘單將軍讓我們先去安邑找汪玨母子,別管翟嬋了。見到汪玨母子格殺勿論,見到翟嬋裝聾作啞。懂了嗎?’ 把弟兄們聽得一頭霧水。 所以在安邑對你的追蹤成了例行公事。 拖拖拉拉的,又一個月過去了。 單穎見安邑這邊遲遲沒有音訊,急了,率領一乾人風塵仆仆地趕了過來。 由他親自監督,很快,禁衛軍把焦點聚在郡衙這一帶……” 姚奎說到這裡停住了,望著翟嬋笑了起來:“後來就在巷子裡撞上你了。你走了一會後,單穎得到了赤山君府太監傳話,急匆匆地往大梁城趕去了,臨走是時候命令我一把火燒了浣溪茶莊……” “嗯,你說得倒還是對的上。”翟嬋點點頭,對姚奎突然現出的笑意感覺惡心,垂下劍,蹙眉問道:“有什麼可好笑的?” 他聽了反而哈哈大笑起來,往側麵一仰,滾出了翟嬋劍指範圍,起身站起的時候,繩索已經鬆開了,腰刀已經拔出在手。 他哈哈笑道:“翟嬋,你是昭王的人,我不想殺你。可是你聽我說了那麼多單穎的秘密,我不能讓你再活著,我必須殺了你!” “原來你扭來扭去的是在解繩索啊?”翟嬋搖搖頭坐著沒動,望著他的臉笑道:“你以為殺了我就沒人知道單穎叛逆的事了麼?” “就是!”他咬牙切齒地朝翟嬋揮手就是一刀。 翟嬋側身躲過姚奎砍來的刀。隻聽哢地一下,金絲楠木的矮椅背被他斜砍下來了。她的臉色刷地一下白了。單穎護衛的實力確實不俗,力大勢沉,那麼堅硬的椅背都能一刀削去。 容不得多想,她本能地從地板上躍起,往後退了一步,順勢一腳把矮椅座往姚奎蹬去。 姚奎跳起避過矮椅座,舉刀又向翟嬋撲去……忽然間他頓住了,一隻手緊緊抵住了腹部,疼得彎下了腰。 “你殺不了我的。”翟嬋迅疾用劍抵住了他脖子:“放下刀吧。” 姚奎疼得臉都抽歪了,想不放下刀都難,手一鬆,“鐺”地一下,刀掉在了地板上。 “出去!”翟嬋把頭朝院子那兒歪了一下。 姚奎已經疼的渾身抽搐,強撐著身體顫顫巍巍地一步一步往院子裡挪。 到了院子裡後,他實在走不動了,一下子癱軟在地上。 翟嬋收起劍,上前拽著姚奎的衣領往院子門口拖。 姚奎忽然張口噴了一口血,翟嬋也拖累了,鬆手將他放下,擦了一下自己額頭濕涔涔的汗,然後低頭看著他。 他垂死的目光也瞅著她,難受地道:“給我……一個……痛快的!” 翟嬋笑了,很不屑地看著他道:“總算醒悟過來了!我說過的,你殺不了我。” 他很不甘,卻是一臉的茫然。 “我不給你解繩子的機會,你能告訴我實話麼?”翟嬋笑吟吟地道。 姚奎很驚異,灰白的臉沒了一絲的血色,驚訝地問道:“什麼?你……故意的?” “是啊。單穎的保鏢,不會是一個碌碌無為的人,應該是一個很厲害的角色。我能不留先手,等著讓你反殺麼?”翟嬋得意地笑了。隨後解釋道:“讓你死個明白,你喝了很多砒霜,就是先前我灌你的那一大壺。你不是全喝了麼?” 他醒悟,眼睛恐懼地瞪大了。 “沒事,隻死你一個人。”翟嬋聲音細柔,仿佛在安慰發脾氣的無忌,不急又不燥,道:“不會連累你家人的。” 姚奎頓了頓,明白了翟嬋話意思,絕望地想說話,卻張著嘴吐不出一個字來,嘴裡憋不住又湧出了鮮血。 翟嬋拽著姚奎的衣襟將他往砂卵河邊拖去。 拖到砂卵河邊自家的碼頭,他已經沒有了呼吸。 翟嬋拽著他的袍子把他推進了河裡,“撲通”一聲,濺起了很大的水花後,他消失了。 她回到鋪堂,收拾了地上的香灰,洗乾凈了銀壺。 翟嬋從見到姚奎想放火燒茶莊那一刻,就對他起了殺心。自到安邑以後,她受銀筷子試毒啟發,發覺砒霜可以害人同時也是一個很好的防範手段,可以以毒攻毒。 她很慶幸自己的先見之明,用藏在茶鋪裡的砒霜騙過了姚奎,誘使他開了口。 她把茶莊門窗關好,插上了門栓,從院子裡出去後把院門鎖起來,然後牽著姚奎的馬離開了。 茶莊平時沒有什麼生意,相鄰的店鋪也不怎麼關注它。雖說禁衛軍的光臨曾激起眾鄰居的好奇。但是也僅限於茶莊附近的鄰居而已。所以翟嬋的反擊並沒有引起眾鄰居的主意,巷子裡一切如常。 以後,浣溪茶莊她隻能在深更半夜的時候來了,她還必須得來。目前,這是昭王唯一知曉的地點,信差會把他的信從門縫裡塞進茶莊,她很期待。 把馬牽到郡衙附近後,她扔下了韁繩,放馬自由了。隨後自己融入人流,往無忌和白瑩藏身的小院子趕去。一路上提心吊膽,就怕單穎的人跟上了自己。 回到小院子裡,她將遇到單穎一夥的事情給白瑩講了一下,把白瑩嚇得一愣一愣的。 無忌也很驚奇,單穎所作所為全然是不顧後果的做派,看起來赤山君已經將他牢牢套緊在身邊了,或許赤山君馬上就會反了? 翟嬋在蒲團上跪坐了下來,神情也鬆弛了很多。細細想了一下姚奎所講的事情,對赤山君和單穎充滿了恨意。 可笑的是昭王還當他們倆是忠心耿耿的兩條狗吶。 多虧了無忌的提醒,她們才躲過了一劫。看起來無忌的腦袋瓜就是好使。翟嬋開心地抱起了無忌:“無忌,你這次功不可沒。說,要什麼獎勵?” 無忌歪頭想了一下,心裡有了作弄翟嬋愛乾凈的主意,壞笑道:“你給我騎大馬。” 翟嬋很討厭他的臟手拽她的頭發和衣裳,所以很不願意給他當馬騎,不過這一次她猶豫了:“能換一個獎勵麼?” “不能!”他很期待看著她。 “好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沒辦法,她隻能答應了,卻是不甘心,道:“你先說說,接下來怎麼對付單穎?” 無忌無奈又不滿地道:“單穎隻是找到了浣溪茶莊,對我們現在的住所並不掌握,所以我們是安全的,可以在安邑繼續等候昭王來找我們。不過要盡可能少露麵才是。” “但是我們也不能就這麼乾等著啊?”翟嬋想了一下,道:“可以把這些情況告訴石頗麼,讓他在大梁設法對單穎下手!” “石頗這人表麵兇狠,實際上過於仁慈,辦不了大事,能鏟除單穎的話,早就下手了,還要你說麼?”無忌很不屑地道。 “可以試一試的。”翟嬋忽略了無忌對石頗的不屑,決定把發生的一切寫信告訴石頗。不過,還需要把人名改得與石頗所說的故事裡的人名相一致。這些事就交給無忌去做吧,也省的他騎她大馬了。於是她笑吟吟地盯住了無忌:“無忌,你先替娘寫一封信……” “要我寫啊……”無忌楞了一下,他沒有想到翟嬋也會耍賴,大馬沒有騎上,倒被抓了差事。他很憋屈,好長時間沒有招惹翟嬋了,這次又被她賴了。他生氣了,起身就要往院子走。 哪知道白瑩不高興了,她一把拽住了他,把他的身體扭轉了過去,眼睛也急得瞪了起來:“讓你寫你就寫,費什麼話啊?信不信我揪你到屋頂上去用竹尺抽你的屁股?” “好好好,我寫!我寫還不行嗎?”無忌愣愣地翻了她一個白眼,氣急敗壞:“怎麼現在怎麼比我娘還兇啊?兇什麼呢?” 聽他這麼說,白瑩楞了,翟嬋笑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