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母子連心(1 / 1)

院子裡安靜了下來。   昭王走了一會後,翟嬋牽著無忌的手黯然地離開了院子。   見翟嬋很累很傷心的樣子,無忌非常不滿地掙脫翟嬋的手,翟嬋怕他亂走闖禍,還是用力攥著了他的一支手。   “娘,你好笨哦。”到了碼頭,上了自己的船,坐穩以後,無忌看著翟嬋的臉,一肚子的不滿的發泄道。   “我怎麼笨啦?”翟嬋又氣又好笑,那麼一個丁點大的孩子竟然說自己的娘笨?   “我知道娘一直想回宮裡去。可是,緈太後對我們母子一直心懷芥蒂,或者說是耿耿於懷,不除掉我們是不會罷休的。而我爹地是個很孝順的的人,是不會對太後下狠手的。   所以,雖然爹地答應帶我們回宮,其實心裡一點也不踏實,在沒有想到兩全其美的法子以前,他是不會帶我們回宮的。   所以,要讓爹地早日帶我們回宮,必須逼迫爹地采取行動。我就想到了這一招,給爹地設一個套,逼他帶我們回宮。所以,我才纏著爹不讓他走,逼爹地帶我們母子回王宮去。”無忌說著,沖翟嬋皺了一下鼻翼,不滿地道:“可是娘卻幫倒忙,敗事有餘,讓爹輕易走掉了,壞了自己的大事。娘,你看著吧,錯過這次機會,還不知道要拖多久我們才能回王宮呢!”   “什麼叫敗事有餘啊?你到底什麼意思?”翟嬋有點楞,手中的船槳不知不覺地垂了下來。   “你想,我一直纏著爹,嘴裡喊著爹,那些將士們看見會怎麼說?”無忌看著翟嬋,氣急了,甕聲甕氣地大聲說道:“他們一定會把看到的、聽到的四處傳揚,就會傳到王公貴族們的耳朵裡去。那時候,姬遫不把我們接回王宮,還能有其他辦法繼續瞞下去嗎?往常你一直想鬧,我不讓你鬧,因為姬遫可以為我換娘。可我有什麼可拍的啊?我和你不一樣,我是爹的親兒子,再怎麼鬧他也沒法換了我!我再怎麼鬧騰他也無可奈何!這都不明白啊?”   翟嬋傻楞了,握住船槳,看著無忌半晌說不出話來。   確實是這麼一回事。唉,自己確實夠笨的,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層呢?可是無忌,那麼一個小不點,竟然有如此毒辣的眼光和行事謀略,簡直不可思議!   她感到萬分的沮喪。   “娘,走啦!”看她呆若木雞的樣子,無忌又可憐起她,忍不住喊醒她道。   這幾年與翟嬋的朝夕相處,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對翟嬋依賴很深,竟然有了為她著想的舉動。想想自己還那麼小竟然為她設套姬遫,是自己瘋了麼?看來真是母子連心哦。他也為自己的舉動感動了。   “無忌,”翟嬋很感動,放下船槳使勁地摟住了無忌,欣慰地道:“難得你心裡這麼有娘!娘沒有白疼你哦。”   還了船,租了馬車回了村子裡。   白瑩正望眼欲穿。見翟嬋母子默默地進院子,臉上的表情似乎不怎麼開心,奇怪地問道:“姐,無忌怎麼臉花了?鬧別扭了?”   “沒有,是他哭的。”翟嬋蹲下身體,用手抹了一下無忌的臉,望著白瑩流下了淚水,後悔地道:“可惜哦瑩,本來一個很好的回王宮機會,讓我給攪合了,唉!瑩你快弄點熱水,我給無忌擦把臉,早晨起來以後臉還沒擦吶……”   無忌討嫌翟嬋,不願意搭理她,走到白瑩身邊挽住她的手:“姨給我擦。”   白瑩嗬嗬笑道:“爐子上有熱水吶,好,姨給你擦,走。”   進了屋,見桌子上有粥和粽子,無忌踩著蒲團爬上了矮桌,拿了一個粽子咬了起來。   白瑩給無忌擦起了臉。   “無忌還生我氣吶。”翟嬋進了屋,笑吟吟地拿過白瑩手中的毛巾繼續給無忌擦他的臉和手。   “無忌,哪來這麼大氣啊?”白瑩不解瞅著無忌:“吃著肉粽子還不解氣麼?”   “是我不好。”翟嬋悔不當初地道:“無忌想了一個絕妙的回王宮招數。但是,我硬是沒有反應過來,竟然和他擰著來,把他攔在了屋裡,結果白白放走姬遫,壞了他的妙招。”   “攔在屋子裡怎麼了?能壞什麼……招啊?”白瑩還是不明白。   “無忌是想當著軍士的麵纏著昭王,大聲喊爹地……那些軍士看到了、聽到了,自然就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了,就會傳出去。那時候昭王也就瞞不住了……”   白瑩和當時翟嬋一樣懵逼了。“哦,是這個意思啊!”白瑩恍然大悟,不禁誇起無忌道:“無忌,虧你想得出這樣的損招哦,大王應該一臉無奈了吧?”   無忌無奈地搖起了頭。   “可惜,無忌被我硬生生地攔在屋內了……無忌,對不起哦,娘太笨了。”翟嬋沮喪地接話,很是愧疚地對無忌道。   翟嬋從沒有向無忌說過服軟的話。聽她這樣說,無忌反而無措了,瞅著翟嬋嘿嘿笑了起來。   翟嬋自己也擦了臉,喝著粥吃起了粽子……不禁想起了昨夜與昭王的纏綿。她放下了粽子道:“瑩,我們明天就回小院子住去。”   “啊,這兒不住啦?”白瑩很意外:“姐,我們可是租了半年,銀子都給了……”   “給就給了吧。”翟嬋毫不在意地道:“我對昭王講了浣溪茶莊被人盯著的事,石頗應該就會帶人去抓那些人。我們先回小院子,昭王回王宮的時候,會去小院子帶我們回大梁王宮。浣溪茶莊現在依然很危險,石頗要徹底查出單穎背後的人,恐怕不是短期能搞定的。”   “哦。”白瑩明白了。   無忌聽了沒有吱聲,看來昨夜翟嬋與昭王談得不錯,昭王竟然答應回大梁王宮時去小院子帶自己回宮。他來接自己回宮,一定會帶著護衛們和一大幫子宮廷大夫一起前來。如此,隻要他在小院子露麵,自己還有機會再次當著眾官員的麵與昭王親熱一番,就此確定翟嬋和自己王子的地位。   看著翟嬋篤定的神情,他忽然反應過來:哦,翟嬋也在打這個主意哦。   當天下午,翟嬋和白瑩收拾東西出了院子,離開了解城郊外的村子。   取回了馬車,白瑩直接趕馬車進了南門。她沒有被單穎關注過,禁衛軍那些人自然都沒有關注過她。   馬車進了城以後,踢踢踏踏地沿著巷子慢慢地走,經過了獨眼人居住過的客棧、經過了浣溪茶莊。   翟嬋撩開車窗簾,一路觀察著巷子裡的情況。   客棧和酒肆這兩處鋪子都被貼上了封條,看來石頗已經采取過行動了。   她心裡很欣慰,至少不用膽戰心驚地過日子了。   回到小院子,他們繼續過著隱居的生活。過了很久,姬遫給翟嬋來了一封信。   翟嬋看完以後,滿臉失望,默默地把信遞給了無忌。她現在意識到了,無忌的思維絕對比自己敏捷,他的主意比自己高明多了。   無忌拿過信,看了一眼一旁聚精會神的白瑩,講起了信中的內容——   客棧裡那些人都已經溜了。審問客棧掌櫃的,他說沒有見那個獨眼人,其他人退房已經好多天了。   那個酒肆裡很血腥,禁衛軍校尉塤漢和那兩個禁衛軍,連同客棧掌櫃和小二都被殺了,屍體泡在後院的酒缸裡。牽涉到幕後人的人,或者說見過獨眼龍的人都死了。   很遺憾哦。   寡人已經下旨王師主力離開解城向蒲阪城進發。   羋瑕又上了奏疏,向寡人講了緈瀨現在被據在中條山峽穀的村莊裡,他將在峽穀中將緈瀨獻給寡人。   這是一個妙招啊,那地方穀深峽長人跡罕至,誰也不會想到他將緈瀨藏在這個地方。而且峽穀隻有一條古道可以進入,兩邊又是懸崖峭壁,赤山君插翅難逃。   羋瑕奏請寡人進入中條山峽穀,在峽穀裡搞一個聲勢浩大的獻俘儀式。峽穀內人跡罕至,可以將緈瀨脫去桎梏,驅入函穀,由吾王指揮三軍,鳴鼓而攻之,再將緈瀨俘住。   這樣的做的目的,是通過儀式展示寡人披掛上陣將緈瀨擒於馬下的豪邁氣概,日月可鑒!   寡人同意了這個奏請,準備儀式結束後經安邑班師回大梁,順道帶你們母子回王宮。   ——放下信,翟嬋是無比的欣喜。   無忌看到這裡瞅了翟嬋一眼,分析道:“娘,你從煙道逃離浣溪茶莊以後,那個獨眼龍見你久不下屋頂,心裡肯定起疑了,隨後派人也上了屋頂,見你早已經從屋頂溜掉,就明白他們暴露了。所以,殺了塤漢他們和酒肆裡的人,以避免暴露身份累及他背後的主子。”   “這是明擺著的事。”翟嬋蹙眉,肯定了無忌的分析,道:“關鍵是下一步怎麼辦?我們還能回茶鋪麼?”   “肯定不能回去。現在緈瀨的餘孽沒有肅清,禁衛軍裡有單穎的鐵桿擁躉,情況復雜,他們還是會對我們下手的。”無忌忐忑地搖起了頭。   翟嬋惶惶地不吱聲了。   無忌瞅著翟嬋繼續道:“雖然那個獨眼龍可能認為我們已經撤離浣溪茶莊了。但是,如果手頭沒有其他線索,他們就會有瞎貓碰上死老鼠的心態,一定會時不時來瞅一眼,以撞撞運氣。萬一再被他們盯上就麻煩了。”   翟嬋認可了無忌的判斷,那個獨眼龍若真的來撞運氣,她們母子可就要倒黴了。還是躲在小院子裡可靠。   所以,她們維持了原來的生活方式,輕易不離開小院子,外麵的事情全都由白瑩出麵去辦。   她們就等著姬遫來接無忌回宮的那一天了。   想日子就會這麼過下去,不料,翌日,翟嬋竟然又收到了一封信,還是姬遫寫來的。如此頻繁的來信,說明姬遫的心一直牽掛他們母子。這讓翟嬋有了絲絲的暖意。   她攤開絹帛看了一眼,心緒立刻墜入了冰窖,滿滿的寒意籠罩住了她。   昭王在信裡寫道——   羋瑕未雨綢繆,平定了赤山君的反叛,卻沒有得到賞賜。寡人有意回大梁後再給他封賞。但是,寡人這段時間收到了不少大梁密奏,說羋瑕是緈瀨的同夥,大梁的輿情快要把他給淹死了,他家的宅邸竟然被人扔了狗屎。   眾臣強烈要求寡人罷免羋瑕,說他與緈瀨勾結一事尚未查清,放手讓他主持朝政變革,勢必便於他培植親信、網絡反叛勢力,會給宮廷埋下新的禍亂種子。   這個說法危言聳聽,擺明了就是要與羋瑕過不去。寡人很後悔,當初真不應該聽憑單穎誣陷羋瑕,以至於將寡人的心腹置於宮廷的對立麵。寡人很想將真相公之於眾。但是,在當前的輿情下,士大夫們會信麼?不會懷疑是寡人在袒護羋瑕吧?   這關係到寡人江山社稷的安危啊。寡人很猶豫,已經著人追趕羋瑕,讓他暫且不要回大梁,來蒲阪城避一下風頭……   ——看到這裡翟蟬頓了一下,羋瑕不回大梁,那意味著昭王目前也不會離開安邑。   怎麼回事?昭王怎麼變卦了呢?   無忌瞥了翟嬋一眼,拿過她手中的絹帛繼續講了下去——   而且,屴默、塚丘他們希望在寡人回大梁前,對禦駕親征的戰果有一個定論。   由於王師還沒有參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緈瀨就被抓了,功勞旁落到他們厭惡的羋瑕身上。這讓屴默、塚丘他們一直耿耿於懷。他們認為,如果就這樣回大梁城,會給朝臣們留下攻訐的口舌,讓寡人大失顏麵。   實話實說,寡人才不拍丟什麼顏麵吶!天下是寡人的。但是,寡人不能讓世人蔑視王師的軍威啊,既然師出有名,就不應該沒有結果。不然,是要被天下人恥笑的。所以,寡人也不反對他們的要求。   所以,寡人決定了,等這件了結了,寡人就回大梁。   ——無忌籲了一口氣:“哎呀,總算講完了。”   白瑩一臉懵懵的樣子:“完了?大王到底講了些啥呀?沒聽明白。”   翟嬋冷笑了一聲,譏諷道:“無忌剛才不是說過麼?聽不明白沒有關係的,大王是在反省自己、發泄鬱悶吶……”   白瑩很奇怪:“大王發泄鬱悶不能找人當麵說啊?偏偏隻能在絹帛上說?好可憐哦!”   她這麼一說,讓翟嬋和無忌的情緒低落了下來。   姬遫確實憂心忡忡,壓力很大。但是,他在王宮外尚不能隨心所欲,回了大梁,回了王宮還不是照樣灰心喪氣麼?   翟嬋尤為沮喪,姬遫走了,要回大梁了。無忌沒了在眾官員麵前喊他爹的機會,隻因為她在關鍵時刻沉溺在了姬遫的溫柔鄉裡!   又過了一天,姬遫的信又來了,還是從蒲阪來的。   翟嬋見白瑩和無忌瞅著自己,她定了定神。姬遫一天一封信,這說明他的情緒起伏很大,想法多多。一邊迫不及待地攤開信,一邊暗自祈禱昭王不回大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