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蓮被郎逍的名頭嚇懵了,女閭的領班見她神色異常,急忙尋問了情況。她心悸,一五一十地向領班說了。 來女閭花了銀子,就是為了通知連蓮去郎逍宅邸?領班也懵了,察覺到事情的不尋常:郎亭司冠怎麼可能招一個妓女回家呢?於是,她向禁衛軍將軍報告了。 禁衛軍將軍得報不敢有絲毫大意,立即帶兵來到了郎邸一探究竟,見院門緊閉便讓士兵圍了院子,隨即敲起了院門。 “英雄,我們快從後院撤吧?”石並慌了,急忙從衣襟中扯出一個黑色頭套,手忙腳亂地套在頭上。 子囿點點頭,朝石並作揖道:“你先撤吧。我們就此別過。” 石並朝子囿作揖後急急地朝後院跑去。 子囿去了前院,在對著院門的影壁前跪坐下來。 過了一會兒,在砸門聲中,有幾個禁衛軍翻墻進了院子。他們沒有留意到子囿,以為他也是院子裡橫七豎八躺著的屍體之一,直接打開了院子大門。 禁衛軍將軍進了院子,後麵的禁衛軍也兇神惡煞一般地沖進了進來。 隻是,麵對院子裡的屍體,他們一個個麵麵相覷,驚駭不已。 子囿趁機朝他們腳的部位擲出了一把黃豆。他與禁衛軍沒有冤仇,不想要他們的命。 頓時,慘叫聲四起,他們一個個不是捂住小腿就是捂住膝蓋跌坐在地上,個個痛苦不堪。 子囿站起身來,拍拍手,施施然地往門外走去。 那將軍的腿也中了一顆黃豆,他手撐著大刀勉強站著,滿臉驚訝又憤怒地瞪著子囿喝道:“你這個人好兇惡,竟然在這裡亂殺無辜。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朝我們下黑手?” 子囿笑道:“本爺與將軍往日無仇近日無冤,犯不著對你們下黑手。所以,沒有要你們的命,是你們先驚擾我的。至於我是什麼人,你隻需要知道,本爺與郎逍一家有血海深仇就行了。當然,傷了各位我很抱歉。告辭了。” 在他們惶恐的注視下,他慢悠悠地出了院子,消失在了大紅燈籠光照外的黑暗中。 回到客棧,子囿洗了一把澡,美美地睡了一覺,直到第二天的晌午才從榻上起身。 換了一身長襖袍,去食鋪吃了一碗麵條,他朝昆山街郎逍家走去。 昨晚動靜搞得這麼大,兩個宮廷重臣死了,宮廷沒法裝聾作啞。昭王與祀夫或許會來查看現場,他想去見見他們。 朗府門口擠滿了圍觀的百姓。隻見衙役正將一具具屍體抬出院子,放在門前候著的板車上,滴滴答答的鮮血流了一路,街上腥氣沖天。 隻聽得街遠處響起了鏜鑼聲,一聲比一聲近,是郡守來了。 堂堂的司冠一家被人給滅門了,老子還是前司士、禁衛軍將軍!作為郡守,他是很難向昭王或者監國交待的。 子囿對他很同情。 但是,也對他的出現很失望。竟然是郡守出現場勘查,羋瑕、或者祀夫這些宮廷大員是不可能出現了。看來,郎逍家在宮廷的地位日下,氣數已盡。 郡守麵色鐵青,一言不發地下了轎子,看著仵作將一張海捕文書貼在大門邊上的墻上後進了郎府。 沒有屍體再往院外抬出運走,看起來屍體已經抬完了,圍觀的人群有人開始散了。 過了好長時間,幾個衙役抬著一副躺椅走出了院子,郡守捏著鼻子在一旁陪著。 躺椅上的人一頭白發,渾身血跡和汙穢痕跡。顯然,他就是郎逍了。他的目光往四周的人群掃視著,落在了子囿身上。 子囿正舉起兩根手指朝他搖,臉上笑吟吟的。 他瞪大了眼睛,怎奈舌頭被割了,四肢廢掉了,既做不了動作,也發不了聲。 後麵,韋寶也被抬了出來,也是一身的血水、汙穢。 衙役的人封了大門,簇擁著郡守遠去了。 子囿隨眾人上前看了一眼海捕文書,頓時吃了一驚。 上麵竟然畫著他的臉,作為郎府血案的唯一兇犯,他被通緝了。 他慌亂起來,環視四周,好在並沒有人注意他。他立刻鉆出人群,回了客棧。 他疏忽了,自己與連蓮說過話,與禁衛軍將軍有過交談,他們肯定記住了他的臉,畫師根據他們的描繪很容易畫出自己的。唉,光想著見羋瑕,想通過他了解魏國宮廷潛伏的間諜情況,怎麼就忘了給自己易容呢? 自坑走了孟臫,他以為以後再也用不著臉套了,所以就將臉套留在了安邑。沒有想到竟然暴露了自己的真麵目。唉,失誤了,再不濟,像石並那樣套個頭套罩一罩也好啊。 現在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把自己給出賣了。 真是個菜鳥,笨死了! 想易容一下再走,這樣安全一點。可是,如果現在拋頭露麵去弄易容用品也會被人認出來的。為今之計隻能趁海捕文書剛貼出來,消息還沒有散開,快馬加鞭地逃離大梁。 他退房後牽著馬離開了客棧,小心翼翼地出了北城門,然後快馬加鞭地往海城方向落荒而逃。 自己得罪的是魏國宮廷,立候府的間諜不會置之身外,他們也會插手的。好在自己剛回安邑不久,熟悉自己的人不多,別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與白瑩的關係。隻要自己不回安邑,白瑩就是安全的。他決定先不回安邑,在外麵躲一陣子,等事態平息再回安邑。 所以,他現在隻能先逃過魏國衙役的追捕,跑了再說。 他往小院子給白瑩寫了一封信,道:“買賣談成了。但是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回家。夫。” 他確信,白瑩讓人讀信,也不會露出破綻的。 既然安邑不能回去,隻能去北屈了。對,去北屈祭祀一下娘和外婆、屠爹,向他們報告一聲,子囿為他們報仇了。 他經韓國的邗城,過天門關後到達高都,然後向西,經皮牢城進入秦國境內,向北去了北屈。 北屈已經下雪了,白茫茫一片。 子囿到了老爺子家,見院子裡已經冷清了很多。自報了家門,管家認出了他,很驚喜。 老爺子已經去世了,管家帶子囿去了墳地。 子囿見到了翟嬋、屠賢和老爺子的墓碑。他燒香祭祀了一番,在翟嬋的墓碑前坐了好久。 管家讓子囿隨他回院子去住。子囿拒絕了。 北屈太荒涼,他怕自己呆不下去,便推脫說自己還有事要辦,讓管家先離開了。 看著管家騎馬離去,子囿去了杏花嶺墳地,找到了外婆畢氏的墓碑,燒紙焚香祭祀了一番。 眼看著天已經黑了,他回了北屈城,找了一個客棧住了下來。 歇了一晚,感覺北屈實在是個傷心之地,躊躇了半天,他決定還是到西河對麵去……對,去義渠去吧。 他向西,去了西河邊上的小鎮。 西河已經封凍了,他牽著馬過了冰麵,來到了壺口,然後趕往雕陰。 不知道到義渠去乾什麼,是想回仙鶴山麼?他躊躇了一番。感覺再回仙鶴山是不妥的,他決定繼續一路向西,去義渠城。 義渠城座落在馬蓮河、城北河、九龍川、水磨溝四條水相匯之處,南部直伸兩河交匯之處,形如半島,成一個坐北向南,十分堅固的高坪,是一座利用天然地形打造的四麵淩空的高臺城池。義渠在羌語中意為“四水”,即四條河水相匯的地方,義渠城城如其名。 城北有兩條小溝將坪與北山斷開,中間僅留有一車道,地勢險要,是關中通往塞北的咽喉要道。 登上城墻看城外,遠處的山脈層巒疊嶂,融入天際。不遠處的山坡積著厚厚的白雪,在太陽下泛著刺眼的光芒。幾條蜿蜒曲折溝壑黑洞洞的,把遼闊原野裁剪得支離破碎,崖壁露出的黃土提示,這裡是黃土高坡。原野上特有的陣風,似乎還夾帶著牛羊留下的腥膻的氣味。 很枯燥的日子,子囿卻過得優哉遊哉,這裡是翟嬋的故土,是娘的家鄉,如今大仇已報,他可以告慰娘的親人了。 這天,他去義渠城王宮前閑逛。 義渠城王宮前的街道每月十五是固定的集市日,很熱鬧。尤其是舞槍弄棒賣藝的,深得他喜歡。 他感覺這個營生不錯,深得他喜歡。他決定追隨一個耍大刀的賣藝,既能混口飯吃,也能打發無聊的時光。 但是,耍大刀的剛擺開架勢,有一個公子哥便上場來砸場子了。 就是因為演武的人耍的是大刀,公子哥認為是中看不中用,沒有槍厲害,槍可以一掃一大片。 子囿很生氣,蘿卜青菜各有所愛,你管著人家練什麼乾嘛? 可是,公子哥那幫人偏偏就不讓演耍大刀,而且對子囿出頭乾涉很生氣,這麼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竟然敢口出狂言,公子哥憤怒地上前揮拳要揍子囿。 誰知甫一交手,公子哥就被子囿打倒在地。他的狐朋狗友急了,一擁而上,想來一手雙拳難敵四手,惡虎還怕群狼的招數製服子囿。 子囿見狀跳出他們的合圍,大聲警告道:“你們再這麼欺負人,我就要用撒豆成兵了!” 但是,人家根本就不尿他,繼續向他逼來。無奈,他隻能出手了,瞅著他們的腳來了一手撒豆成兵。頓時,一片鬼哭狼嚎,他們捂著腳疼得聲嘶力竭。 偏偏,他還抱著好漢做事好漢當的,絕不連累耍大刀人氣概,根本不理會耍大刀人讓他趕緊離開的話,坐等衙役趕來抓住了他。 這下麻煩了,公子哥可是有王公貴族背景的,郡衙沒有聽他的解釋,就將他收進了郡衙監獄。 他很忐忑。自己剛逃離大梁不久,是潛入義渠的,陷入牢獄是個麻煩事,難免被義渠人察覺自己的身份。郎逍案子還沒有消停,又惹上了麻煩,他有了越獄回安邑與白瑩團聚的想法。 他決定等過了堂在決定下一步行動。 一個晚上過去,翌日一早,子囿被帶出了監牢。他判斷是去過堂,去聽縣令判決。 沒有想到,他卻直接被送到監獄大門口,他懵了,還沒有明白怎麼回事,一個女人沖了上來,抱住他“嗚嗚”地哭開了,嘴裡道:“無忌,你受苦了。” “娘?”聞到她身上熟悉的氣息,恍然如夢,子囿懵逼了。是大仇已報,產生了幻覺?他不信地瞅著眼前的女人,驚愕地問道:“你……你……你沒死?” “死了還能見到你麼?”翟嬋開心死了,抱著他的胳膊道:“走,回家,回家再細說。” 離開監獄大門,門前停著一輛豪華的馬車。馬夫虔誠地放好馬凳,讓翟嬋和子囿上了馬車。 子囿瞅著跪坐的翟嬋很是懵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北屈城的老爺子可說了,她是斷然無生路的。 與翟嬋對目相望,她依然那麼美麗,光彩照人! 看來自己的娘真的活著,而且在義渠的日子過得還不錯。 可是那天他可是親眼看目睹她被衙役們逼上絕路的,回想起來歷歷在目。 他瞅著翟嬋一臉的懵逼:“娘,屠賢的師傅去你墜崖現場看了。他回來說了,那兒是絕壁,是沒有生路的。娘,你是怎麼活下來的啊……” 看著子囿懵逼的眼神,於是,不等到回家,翟嬋便悄悄地告訴了他真相—— 原來翟嬋從曲村山梁上摔下去的斷崖,是黃土地的一條裂隙,上麵很寬,到崖底附近後卻變得很窄。馬車摔下去以後,先在斷崖下方的崖壁之間卡了一下,馬卡在了峭壁裡,車廂碎了,速度也驟然減了下來。接著,那馬在最後快到穀底的時刻也卡在了峽壁間。由於翟嬋緊握著韁繩,緩解了很大的沖力,落地後並沒有受傷。隻是裂隙犬牙交錯,很是迷亂,她在崖底走了好多天,迷失了方向,差點餓死。 迷糊中遇見一個奇人,他身材偉岸,器宇軒昂,自稱上界仙人。見翟嬋衣不蔽體,冷得瑟瑟發抖,便用仙氣救了她的命,還教會了她欲老還少、青春永駐的采補之術。 ——聽翟嬋這麼說,子囿很是驚詫。 他根本就不信翟嬋所說的話。看起來這十年翟嬋受盡了苦難,精神受到的刺激太大,竟然幻想是仙人救了她一命。他分析翟嬋一定是碰到了一個獵戶,靠出賣自己的美貌換取了食物和衣物才脫離了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