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青分析駐屯軍或衛戍軍是不會容忍有奸細嫌疑的人員留在軍中的,被敵方俘虜而且受過審訊,這樣的人更不會被信任,是會被堅決清除出軍隊的。 穆二或許被趙國俘獲過。所以,一切變化皆可能存在。他明白自己現在隻能熬著。但是,他對未來結果缺乏信心,很忐忑。 發了一會呆,子青離開窗口躺回到病床上,他不想看墻外的塔尖頂了。 穿著白色護士服的葉芹見子青沮喪地躺倒在榻上,臉上露出了笑意,道:“看煩了吧?其實,看這樣的景色必須帶著想象,想想塔頂後麵的常春藤會是什麼樣子的?會不會全是黃色的啊?這樣才不至於太沮喪,對不? “所以就不必看了。”子青搖搖頭,憂鬱的眼神顯得心事重重:“太累,早日康復才是真的。” “那是。你要是有這個意念,身體一定會恢復的。”葉芹看著他道。 他的目光似乎永遠憂鬱著,似乎一直在思索,很容易讓姑娘好奇,把他當成了一隻迷途的羔羊,同情心很容易泛濫。葉芹也不例外,她關切地注視著他,就怕他從窗口跳下去。 子青見她盯著自己,露出了一絲笑意:“謝謝。借你的吉言,我也相信一定會好起來的。” “就是。”她笑了,隨後躬腰道:“那麼,請好好休息吧,有事情請吩咐,千萬不要客氣。” 她出病房去了。 看她出了病房,子青的思緒又回到了太子府上麵。 這次住院後,他很留心來訪人員,細心地記住了每一個來探望他的人。 因為他是“失憶人”,不能立刻認出每一個來訪的人,必須要裝蒜一番的。所以無論見誰、不管熟不熟悉,他都要裝著忘記了的樣子,讓來人先介紹一番,然後裝起回想起來的樣子,用感恩的神情說起往日的事。 他很成功,往往把來探望的人感動的稀裡嘩啦,拉近了與他們的關係。 現在他遠離太子府又混跡在太子府中,置身太子府外,讓他更看清了自己在太子府的處境,對自己現在的身份有了更加清醒的認識,對今後安全地棲身太子府更有信心了。 但是,近來他一直在心裡琢磨著的一個姑娘卻始終沒有出現在病房裡。這是一個很關鍵的人,在太子府書記亭任職的藤莉。 他在喬詭麵前公開提到了藤莉,借對藤莉心生愛戀為由解釋了焚燒記事絲帛的原因。因此,樓庳一定也掌握了這個情況。 麻煩的是,既然都說了處於愛戀中,這個女孩對自己也心有好感。那麼,她應該早早地來探望自己才是。如果一直不露麵。那麼,喬詭、樓庳一定會對自己的說法產生更嚴重的懷疑。 他很忐忑。 奇怪的是,通常情況下,這個鐘情於自己的姑娘應該早早就來探望自己才是,怎麼到現在還沒有露麵呢?難道自己對她的判斷有誤? 她現在可是自己祈盼的救星。 或許是樓庳向她核實了自己所宣稱焚燒記事絲帛的理由,並施加了壓力,不讓她與自己繼續交往? 他很期望藤莉能夠早日出現在診所。其他不說,如果這個姑娘能夠在診所露麵,憑她的影響,自己就可以解禁了。 她沒有來,這說明,太子府還沒有得到光狼城駐屯軍衛戍軍對穆二調查的確切回復! 唉,這個藤莉,她怎麼就不能早早地去催催呢? 雖然內心焦急萬分。但是,他表麵依然平靜。按他以往對待藤莉的態度,她來與不來,他都應該表現為無所謂。 這天,他剛吃完午飯,護士葉芹通報秦國駐陽衛戍軍博士範彝來訪。 他知道這個人,是負責衛戍軍間諜所的頭兒。他記得以前與此人打過交道,也就說是認識的。但是,一個比自己級別高了許多的博士,犯得著來探望自己麼?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既然自己得了失憶癥,就假裝不認識他吧,可以避免很多麻煩。 他隱約地感覺他的到來不簡單,看起來太子府和衛戍軍聯手來對付自己了。 這完全是可能的。因為樓庳比駐陽衛戍軍將軍的級別高了很多,而且作為主管秦國候正府的候正是主管秦國間諜活動的人,屬於宮廷士大夫,是有權指揮他們的。 如此,他可能是受樓庳的指示來見自己的。 見了範彝,子青恭恭敬敬地向他躬腰作揖,嘴上說起了客氣話:“初次見麵,子青有禮了。謝謝您百忙之中來看我……” 範彝是四十多歲的人,穿著一身醬色長袍棉襖軍服,臉上的胡子刮得發青,整張臉笑嘻嘻的,道:“子青不必客氣,我聽說了你在抓捕抗秦分子時的英勇行為,很是欽佩,特意過來看看你。” 他們相對跪坐下。 範彝瞇著眼睛認真地看著這個與歲數與麵容不協調的青年,似乎在欣賞一個獵物一般。 子青再次躬腰作揖,道:“承蒙範彝博士誇贊,子青惶惶。” 見範彝一直疑狐地觀察自己,他很是忐忑。 禁不住,他的心被範彝看得狂跳起來,心頭不禁有了惶恐。範彝這麼看著自己,莫非,他對自己有了興趣?是欣賞,還是懷疑? “聽說你失憶了,現在看果真如此啊。”範彝瞅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嗬嗬笑了起來,道:“其實我們之間不是初次見麵,常來常往,已經見過多次了,子青不必這麼客氣的。遠的不說,年底那次狄威街特使宅邸發生盜竊案,我們聯手勘查過盜竊案現場。那個案子破了沒多久,你就去光狼城辦案了。說實話,我對我們之間僅有的幾次合作感到很滿意,也對你的才乾很賞識。我很看好子青的,將來一定會飛黃騰達。可惜子青記不起來了。” “承蒙誇贊。”子青遺憾地低頭:“確實,很遺憾,我都記不起來了。” “哈哈,沒事,可以重新認識的嘛。”範彝不以為然。 “謝謝範彝博士,我很榮幸有您這樣的前輩指導。望以後多多關照。”子青深深地躬腰,開心地道。 “好吧,子青,就不打擾你休息了,好好休養吧。”範彝見子青一頭霧水的樣子,認定他記憶還沒有恢復,也就失去了繼續聊天的興趣,他從蒲團上起身站起來,客氣地道:“這個診所歸我們衛戍軍管轄,子青有什麼需求一定要告訴我,千萬不要客氣。” “再次感謝您百忙之中來探視我。”子青再次深深地躬腰作揖。 他提起了抓捕千麵人的事情,說明他與太子府有過交流,而且肯定自己是有功的。那麼,他今天來看望自己,是說明光狼城的調查有進展了?應該是這樣的。否則,衛戍軍的博士,一個忙得團團轉的人才不會這麼悠閑地跑到診所來探望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對,他是特意來診所考察自己住院情況,觀察自己的反應的。 嗬,勝利在望啊!也許用不了多久的日子,他就可以出診所了。 不停地躬腰作揖,說著一些感謝的話,子青一直將範彝送出病房,眼看著他出了廊道,他才鬆了一口氣。 都說衛戍軍兇惡如惡狼,沒有想到作為頭狼的衛戍軍博士竟然給自己暗示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忍不住沾沾自喜地回到了病榻前,剛躺倒在病榻上放鬆一會,病房門被敲響了。回頭一看,是三個穿著秦國襖裙的姑娘圍站在門口。 他趕緊起身走到病房門口,沖她們低頭作揖致意。 太子府間諜所有三個女人,分別是郝娀、泣紫和瞿茼,想必是她們結伴一起來診所看望自己了。但是,他以往與她們並不熟悉,隻能愣愣地看著她們,憂鬱的目光閃著疑問。 看著她們深深地向自己躬腰作揖問候:“子青辛苦了,拖到現在才來看望,實在是失禮了。” 子青躬腰作揖的致謝道:“百忙之中還抽空來看望我,是在是萬分感謝。” 腰彎了一次又一次,說了客氣話後再說了些奉承話,三個人總算在蒲團上跪坐了下來。 她們都憋著笑,相互看著,意味深長。 這三人中,瞿茼是資料亭管事,郝娀和泣紫在蜘亭,平時與她們不怎麼打交道。如此,她們僅僅是子青的同事而已。來看望,隻是礙於同事之間的交際,例行的問候而已,子青精神鬆弛了下來。 中間的姑娘有一張討喜的白凈的臉,杏眼秀眉,很吸引人的目光。她笑嘻嘻地開口請求道:“看起來,子青精神狀況還不錯。聽說子青失憶了,我們想做一個測試,請逐一地叫出我們的名字,看看對誰的印象最深刻。” 子青尷尬地摸了一下腦袋,要準確地說出她們的名字並不難,雖然不熟,人名還是對得上的。關鍵的,就如她們說的,他是失憶人啊,不能輕率地去認。裝著對應不上她們人和名字關係,用憂鬱的目光茫然地瞅她們一眼。 她們靜靜地望著他沒有任何的表情。顯然,這是她們先前商量好的捉弄他的方式,似乎,她們很期待這個遊戲。 他笑了。看來,他給她們的形象不佳,是個唯唯諾諾的、任誰都可以踢一腳的人。現在,她們依然是老眼光、老做派,想從自己身上得到樂趣。看著她們熱情、期待的等待著驚喜……既然跑不掉,那就理直氣壯吧。他從左到右地指著她們道:“瞿茼姐、郝娀姐、泣紫姐。” “耶——”瞿茼很開心地握緊了雙拳叫喊,她那笑成了彎月的眼睛,讓子青想起了白瑩。她似乎與白瑩有幾分相像。他很開心地看著她傻笑起來。 那兩個人女人則灰心地撇嘴,皺起了鼻子。 瞿茼樂滋滋地指著先前說話的姑娘:“她是泣紫,那才是郝娀。” 子青咧了一下嘴,一臉窘迫地朝她們躬腰致歉,道:“不好意思,失禮了,請原諒。” “哼,看起來子青隻對瞿茼印象深刻啊,我很傷心哦。”泣紫裝著生氣的樣子,用手指比劃著流淚的樣子。 “是啊,看來子青念念不忘的人就是瞿茼。瞿茼,你晚上該睡不著了吧?”郝娀肆無忌憚地起哄道。 瞿茼臉紅了起來,雙目瞬時瞥了一眼子青憂鬱的眼睛,撇嘴,朝她“呸”地吐了一聲。 三人都放肆地笑了起來。 與她們聊天很輕鬆,因為幾乎輪不到他說話的機會,都是在聽她們說,她們似乎已經習慣子青的默默無語。 她們打諢插科地閑扯了一會,問了一下子青的英勇事跡後又七嘴八舌地恭維了一番,總算起身躬腰,離開病房走了。 看著她們離去,子青籲了一口氣,人鬆弛了下來。在一群姑娘注視下聊天還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他感覺自己都緊張得出汗了。 可是真怪,間諜所的女同事都來探望自己了,藤莉怎麼還不露麵呢? 又過了一天,診所裡警鈴突然敲起、人聲鼎沸,馬車一輛又一輛地匆匆駛來,從車廂裡抬下了許多秦國軍政要人,急急地往搶救室跑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時間,整個診所都驚動了,巫師護士紛紛朝診治室跑了過去。 站在窗前注視著高墻敞開的院子門,巫師護士忙亂地亂成一片……很快,亂哄哄的,像是雜亂無章的場景消失了,診所院門口安靜了下來。 子青也隨眾人來到了診室門口,站在了圍著診室門口的人群中,聽人群中的知情人士講了所發生的事情。 原來今天秦國駐陽要員在陽洪家花園舉行慶祝“占陽大捷周年大會”,豈料抗秦誌士戎傑奉義渠反秦聯盟狄艽將軍之命混進會場,往檢閱臺上撒了幾把飛鏢,馬車送來的傷員就是被飛鏢紮著的人! 嗬,這個戎傑也真厲害,竟然像自己一樣會撒“飛鏢”成兵! 見證了義渠反秦聯盟的輝煌戰果,他的內心很是激動。心裡忽然有了主意,何不趁診所混亂的機會溜出去,潛回太子府殺了樓庳?然後在溜回來,裝作若無其事應對審查呢? 他決定先看一下情況再決定。 但是,很快他就感覺到了不安,深知事情的嚴重性和緊迫性。 這次刺殺紮死了秦軍陽占領軍將軍亢?,秦國太子府博士洗棣也被飛鏢紮斷了腿神經,還有許多要員死傷。秦國太子府是不會輕易放過這起事件的,一定會大肆報復。況且,戎傑被當場逮捕,狄艽危在旦夕哦! 狄艽等人肯定急著離開洛邑。但是,有那個鼴鼠存在,他們是逃脫不了太子府手掌心的。 他暗暗著急起來,在診所呆了太久,該抓緊時間出院與狄艽聯絡了。刺殺樓庳的事情隻能先放一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