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青冷冷地道:“不要因為你老婆已經走了,你就可以拒絕了。我告訴你,你老婆是可以送回來的,而且人人都會知道你背叛了義渠反秦聯盟……” “哎呀呀,老弟,我沒有說不乾啊?別這麼說行嗎?”奜塱慌亂地扯住了子青的袖口,央求道:“給我時間,我有把握策反衛隊的。真的。” “好吧,我信任你。你先想想都有哪些兄弟可以策反過來的?列一個清單給我。這是好事,你成功的話也就有伴了,不是嗎?”子青淡淡地看著他,一副貪婪銀子的模樣。 “我是這樣想的。可是他們兜裡沒有錢……”奜塱諂媚地對子青笑,有些無奈。 “現在的人心太活,要金銀是讓他們表明一個態度。”子青裝出一副貪婪的樣子笑道。 他看穿了奜塱的心思,他就是想借反叛的機會為間諜所立功,躋身隊長之列。他要借索要金銀之名打擊他,給他兜頭澆盆冷水。他瞅著奜塱貪心地道:“這點金銀還多麼?一個金錠,一方麵體現了他們的真心誠意,另一方麵老婆可以先保護起來。一般投誠,五個銀錠就可以,或者相當於五個銀錠的東西,總之錢是可以商量的嘛,就是體現了一種態度……” “真的麼?”奜塱楞了一下,轉而變得非常驚喜:“真的沒錢也可以嗎?” “臥槽,你還沒有與他們去說,怎麼就知道他們沒有錢啊?我告訴你,太子府不是想進就進,想退就可以退出的地方,拿銀子說白了就是一個抵押。說吧,有哪些人願意投到太子府來?” “我們很多人都是一起出來當兵的,都是一個村的,即便不是,這麼多年下來也是生死之交了,我招呼一下都會投到太子府門下來。關鍵是你肯不肯幫忙了。”奜塱趕緊地解釋道,討好地朝子青笑。 子青很愕然,衛隊的成員如果是奜塱說的情況,那麼很可能會全部反叛的,狄艽危在旦夕哦。 “他們對背叛義渠反秦聯盟,或者背叛狄艽沒有一點心理負擔麼……”子青假裝不相信奜塱話的樣子,疑惑地問道。 “屁,都是吃糠咽菜長大的,國不國的與我們有什麼關係啊?”奜塱“呸”了一聲,振振有詞地說了一大堆理由,口水四濺:“沒有,完全沒有,當兵吃糧嘛,誰給錢就給誰賣命,聯盟不聯盟的,關我們屁事?給錢就行。 再說了,投奔太子府畢竟待遇放在這兒,誰願意在衛隊混苦日子啊?現在可不比年輕時候了,從前是一人吃飽全家都飽,都是有家室的人了,誰不渴望過更好的日子啊?” 叛徒自有叛徒的邏輯……子青無語了。 奜塱交出了一塊大白布,上麵寫得密密麻麻的,是衛隊裡的同鄉名單和家庭詳細情況。子青看了一下,裡麵竟然也有季酣。 他吩咐奜塱過一天來聽消息,再決定走下一步怎麼走。 畢竟,這是關於整個衛隊的反叛,不能不小心。 他去福山澡堂洗了一次澡,在儲物格放上了豆腐乾,上麵刻了衛隊將全部反叛的情況,要求與金字塔麵談,約定了見麵的地點和時間。 他把見麵的地點安排在上次喬詭領他去見舉報人崔開的地方——霞光街那家茶鋪。他感覺,這是個可以談話的地方。即便喬詭知道自己在那兒見過季酣,可以推說是為了策反季酣。 晚上,子青穿著長袍汗衫進了茶鋪。這的時候,季酣已經跪坐在那兒了,也是長袍汗衫。 他在九針診所翟貞子被殺現場見過子青,知道他是太子府特務。瞥見他進門,臉色立刻就變了,一下站起身來,迅速地伸手到懷裡去掏匕首。 子青知道他誤會了,趕緊招呼道:“老金,你這狗眼往哪看啊?” 季酣楞了一下,反應了過來,緩緩地抽出手來,擠出了笑意朝子青躬腰作揖道:“你好。” “叫我蜣淋。”子青悄聲道,微笑著指了指蒲團:“坐吧。” 算起來,季酣距離上次在狗肉館看見子青時間並不長。但是,由於上次子青是化了妝的,給季酣的印象並不是現在這個模樣,他驚詫了一會,忽然笑了:“蜣淋,你這個鬼家夥,總是神神道道的。” 他對聲音的辨別力極強,聽出了子青的話音與上次在狗肉館的話音是一致的。 茶鋪裡供應秦味小吃,他們點了魚排和小米粉條,要了兩竹罐穀子酒。 季酣很沉穩,嫻熟地用攪拌起小米粉條,對這樣的就餐環境似乎習以為常。這讓子青有了猜忌:這家夥在秦國有過生活史。 “蜣淋,”季酣用餐巾抹了一下嘴,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悄聲地埋怨道:“什麼事要見麵談啊?說了不要見麵的。” 子青笑了一下:“你以為你是美男子,我是那麼想見你麼?你把酒杯放下聽我說,談定哦,不要激動或驚訝。” 聽他這麼說,季酣放下了酒杯,神情淡然地看著他。 子青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盯著季酣,沉聲地道:“狄艽衛隊,我指的是所有人,包括你,有了一個集體叛變計劃,準備劫持狄艽獻給秦國太子府。” “什麼?”雖然已經有了子青的警示,季酣還是震驚了,條件反射般地要起身。但隨即抑製住沖動,雙手抓住了矮桌沿,竭力控製住了驚訝,臉上還是有些目瞪口呆。 他可是狄艽衛隊的隊長,他的部下竟然全部叛變了? 他的臉頓時發青,冷汗從頭上冒了出來,眼神冰冷寒徹:“確定麼?” 子青點點頭,欣賞著季酣的沉穩:“確實。你聽我詳細給你說……” 他把太子府的計劃詳細給季酣講了一下。 “是奜塱領頭的?”季酣臉上鐵青,眼裡噴著怒火。 “你冷靜。”子青提示他道:“是誰領頭的並不重要,關鍵是衛隊已經不可靠,狄將軍的生命危在旦夕。我們要設法破壞這個陰謀,將狄艽將軍安全送出洛邑。這才是關鍵。” 季酣不吱聲了,緩緩地點了點頭,卻仍舊不甘心:“這家夥就是做賊心虛,想挑動大家來個一哄而上,亂拳打死英雄漢……” “我們沒有時間去做說服工作了……我的意思,就不必去一一清除他們了,不必糾纏這個。我設想了一個初步的應對方案。”子青瞅著季酣,把奜塱給的白布遞給了他:“但是,首先要確定奜塱提供的這份名單是否屬實,他講得可能性存在嗎?這可是一支衛隊……” “嗬,這上麵還有我的名字吶。”季酣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禁不住咧嘴一笑,很快就恢復了嚴峻神情,詳細地看了起來……完了又呆呆地在心裡推敲了一番,最後臉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很有可能的,能夠剔除的沒有幾個……” “這樣,你把肯定能剔除的人給我標記一下。後麵幾天我會確定那些人是不是真的鐵了心背叛了。”子青點點頭示意他,然後坦然地看著他:“你和狄艽將軍在他們麵前繼續裝糊塗就是了。到時候我將衛隊分乘車兩輛馬車,一輛馬車乘坐叛徒,一輛安排衛隊其他人員。過了孟門關以後尋機破壞叛徒乘的馬車,讓馬車墜崖,全部弄死他們!” “我同意。”子青的話說到季酣心裡去了,鬱悶的火氣有了出口,他憤然又激動地道:“到時候我下到崖下,再給他們補一刀,一定讓他們死得翹翹的!” “好,你將這個計劃報告給狄艽將軍吧,如果他同意,我就著手準備細節,拿出一個詳細的行動計劃。”子青看著季酣,心裡很是忐忑:“但是要快,太子府已經在催促行動了,要防止生變。” “我明白。”季酣把白布還給了子青,道:“這樣,我馬上就向狄艽將軍報告。明天晌午你從我狗肉鋪前經過,如果我鋪門前豎一塊紅底白字的打七折牌子,就說明狄艽先生同意了。否則,我們晚上申時(九點)在這兒見麵,重新商量方案。” “好。那個豎芐……”子青對季酣也有忌憚,畢竟他也是在奜塱的名單上的,他必須要小心:“他去哪裡了?” 季酣立刻楞了一下,明白了子青的意思:“這家夥行蹤詭異,年前他向狄艽將軍請假回義渠城祭祀父母,在他們回義渠的路上,我派人把他和他老婆都殺了,屍體扔進了西河。怎麼,他真是太子府的人啊?” “哦,是這麼回事啊!你可真是果斷。”子青搖搖頭,衛隊裡有太子府的人,他懷疑豎芐是鼴鼠。卻沒有料到他已經死了,看來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他沒有說出原委,簡短地道:“沒事,死就死了吧,總比做秦狗強。” “但是,這次可是整支衛隊……”季酣沮喪地搖搖頭:“這麼多狗……” “你不是開狗肉鋪的嗎?”子青嗬嗬笑了起來:“烹狗你可是行家。” 季酣精神震了一下,斬釘截鐵地著點點頭:“那是必須的。” “他們都是你的老鄉,雖然成了叛徒,對他們下決心下狠手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毋庸諱言,人心畢竟是肉長的,誰沒有感情呢……”見季酣要說話,子青揮手製止了他,繼續:“我知道你會說,你抗秦的意誌堅如磐石,可以舍棄一切,我也完全相信你。其實,你在意他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所以,我的行動計劃才將你撇在一邊,讓你專心地去保護狄艽將軍。” “謝謝你的理解。但是我恨他們!”季酣忽然眼眶中有了淚水,表態道:“與他們不共戴天。” “別這樣,這樣的情緒會讓你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為了不引起他們的懷疑,也為了你的安全,防止他們狗急跳墻,我倒是希望你利用這種同鄉情去穩住他們,讓他們至少在出洛邑前不對狄艽將軍采取行動。所以我建議,如果奜塱來勸降你,你就順勢答應了他,理解麼?” “哦,是這樣啊?”季酣興趣不高,衛隊完蛋的消息對他打擊巨大,他瞅著子青表態道:“還是你想的周到!那我就混進他們中間去吧!” 看著他沮喪的情緒,子青很擔心:“你若是以這樣的精神麵貌和他們周旋是很危險的,他們可是叛徒,喪心病狂,會毫不猶豫要了你的命。” 他的愁容換上了笑臉:“千麵人,別擔心我,相信我的能力,我能擺平他們的。” “我隻是提醒你,對你的能力我毫不懷疑。”子青點點頭,問起了一個重要問題:“你以前見過太子府博士喬詭麼?” “沒有。” “沒有?怪,他可是知道你是翟貞子的丈夫,對你進行過調查,還跟蹤過你,想通過你找到狄艽的下落。你就沒有察覺麼?” “我是狄艽的衛隊長是一個公開秘密。但是,自狄艽決定撤離洛邑後,他就隱匿起來了,很少有人知道他的下落,我也是通過聯絡點與他聯絡。這段日子衛隊人心有點散,主要是停發了軍餉,在自謀生路。我對外的身份也成了狗肉鋪老板,整天忙著掙銀子,而且與我老婆分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很可能認定翟貞子已經背叛的事情,是可以完全瞞住我的。其實最重要的,是翟貞子沒有出賣我。” “嗯?你怎麼知道翟貞子沒有出賣你?”子青不以為然。 “我的父母和兄弟、家人都被秦國人殺了,與秦國人有血海深仇,”他解釋道:“翟貞子很清楚這一點,如果她出賣了我,太子府得到的隻能是一具屍體。再說了,她知道我與狄艽有特殊的聯絡渠道,如果她出賣了我,秦國太子府豈有不抓我之理?” “哦,可能……來,喝酒,為健康。”或許就是這麼回事了,為了迷惑、穩住狄艽,喬詭沒有抓捕季酣……或許還有翟貞子對季酣存在一絲憐憫的原因吧?子青沒有了疑慮,他舉起了酒杯。 季酣笑了,也舉起了酒杯。 他們碰了一下酒杯,然後各自倒進嘴裡,然後,悶下肚子去了。 “你在秦國待過幾年?”子青看著他往酒杯裡倒酒,不經意地白了他一眼,道:“別對我說你沒有去過啊,我看得出來……” 季酣楞了一下笑了,排除了心理負擔,他很輕鬆:“你是從那邊過來的吧?所以一眼就能看破了我。” 子青笑了笑,意味深長:“沒說乾嘛?” “也是。”季酣楞了一下,承認了。隨後補充道:“我在鹹陽住了好多年,秦國土語什麼的,也是在那邊學的……” “我猜就是的……”子青開心地笑:“太巧了。” “是很巧。你也是墨色的嗎?” “墨色?你指的是什麼?”子青很疑惑,瞅著季酣問不解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