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青被士兵們押上了馬車。 馬車在騎兵的簇擁下來到了一個院子裡,拐進入後院後停了下來。 這兒是個大澡堂子。 子青下了馬車。 在一間更衣室,他被脫光了衣服,由一名巫師對他光溜溜的身體他進行了檢查,頭發、耳朵、口腔、肛門,凡是理論上可以藏細小東西的地方都檢查了一下,就差開膛破肚了。 巫師當然是什麼東西都沒有搜到。 隨身的物品、身上穿的衣服也一寸一寸地搜過了,衣服的滾邊都被小刀割了開來,成了一坨破布。 然後,給了他一套新的衣服,請他去泡溫泉。 浴池裡的水是天然的溫泉水,熱氣騰騰中有水滴入池中的聲音,很是悅耳。 在溫泉池裡,子青看見了萂刺,朝他低頭問道:“前輩,發生什麼事了?” “哎呀,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萂刺朝他略低頭,很是無奈地道:“剛才那個大人是駐屯軍副帥。不知道為什麼來的朝露観?見我們倆在,就請我們來泡湯泉了。” 他很忐忑,也很沮喪。 子青明白,他應該察覺到了朝露観之行的不同尋常。 愜意地洗了一次溫泉,很舒服。但是,子青的內心也很忐忑,朝露観被抓是表麵現象,駐屯軍是有備而來,自己的行蹤是被人監控的。 “一次參觀,竟然還被請洗了一次溫泉。”子青再次躬腰作揖,嘴裡安慰萂刺道:“舅舅的情意子青記住了。” 出澡堂的時候,馬車、騎兵們都已經不見了,隻有斥候營的派來的馬車停在院子裡。 馬夫將萂刺送回駐屯軍本部,然後帶著子青回到了斥候營。 蠻狘很懊惱地向子青介紹了對三個義渠女人的排查情況:駐屯軍斥候營與衙門衙役核對了多個人的麵容,沒有一個與子青帶來的畫像相似的,調查一點收獲也沒有。 聽馬夫介紹子青的舅舅是駐屯軍大營的高級幕僚、將軍,而且還拜謁了光狼城朝露観,蠻狘很震驚。後悔沒有隨子青一起行動,很希望子青讓他有機會盡地主之誼。 看他裝模作樣的樣子,子青隻能與他打起了哈哈。 被請進駐屯軍本部泡溫泉,斥候營隊長會不知情麼?騙鬼吶! 他想起來了,那個坐在馬車車轅上的人,他應該是荊絭。自從在蒲汊街與昆侖街儒林廬前麵與他擦肩而過,自己就被他懷疑上了。所以,今天也采用易容術來對付自己了。但是,他易容水平一般,正麵易容到位了,頭部的側麵卻變化不大。想起他扭過頭的一剎那,子青確認了,他就是荊絭。 原來今天所有的陷阱,都是他設計的。但是,他沒有料到自己會去朝露観,急切之下他終於按耐不住性子動手了。 子青心裡笑了起來,荊絭是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是怎麼將情報帶走的,是自己從二歲開始的識字訓練練就了自己過目不忘的本領。 “蠻狘,那個殺乧尺的人找到了嗎?”子青舊案重提道。 蠻狘搖搖頭:“從他被扒光了衣服這一點分析,估計殺他的目的是為了得到乧尺的衣服,流竄、臨時起意作案的可能性很大……” “我看是斥候營內部與他有仇的人殺了他。”子青打斷了他的話:“蠻狘,你要小心哦,他有了一個成功的先例,一定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采取這樣的手段。” “我?為什麼要小心?”他很納悶問道。 “你的性格決定了你很容易得罪人。這個殺手是個眥睚必報的人。”子青咧嘴微微笑。 “會有這樣的人麼?”他將信將疑。 “肯定有。我們太子府這樣的人就不少,往往什麼時候得罪的他都不知道,他卻一直在心裡記恨上了。比如我們間諜所的荊絭,他就是這樣的人,心眼特別小,就喜歡琢磨給人小鞋穿,下手特別狠。”子青看著他的臉開始變囧,笑著點頭道:“唉,你也別太緊張了,小心點就是了。” “明白了,我會小心的。謝謝子青。”他低頭道。 “那麼,就告辭了。謝謝蠻狘,再見。”子青朝他躬腰,上了馬車回大車鋪客棧去了。 歇了一晚,子青起床了。 夏日的大車鋪比冬季熱鬧漂亮了許多。院子後麵高大的水杉已經枝葉繁茂、綠色蔥蔥,微風吹過唰唰作響,姿態優美地隨風搖曳。院內房屋粗大的木頭外墻長出了青苔,讓屋子穿上了綠色的外衣,把屋頂各色的石片瓦襯托的如畫一般。站在屋子二樓客棧的廊道上,麵對的是一長溜馬廄,宛如一個大型的馬市場,各色的馬在馬廄裡彰顯著各自的個性,有點在打響鼻、有的在嘶鳴,有的在不耐煩的刨地。那些店小二和馬夫在忙著給一些馬套車,準備出發了。 院子門前是一個半圓形的空地,被繁茂的灌木和盛開的鮮花環繞,成了襯托大車鋪的彩色飄帶。空地上雜匯了馬車、人流,繁忙一片。 子青去了馬廄,按店小二的指點踏上了預定的馬車。 馬夫揮鞭一聲吆喝,馬車朝洛邑方向出發了。 子青愜意地躺倒在馬車廂地板上,想著昨天一天的遭遇,既興奮又忐忑。 嗬嗬,這個喬詭,竟然以調查三個女人的名義騙自己到光狼城,想趁自己不備讓尾隨自己的荊絭一舉抓住把柄逮捕自己。一定沒有想到自己會順手牽羊,竊走了朝露観的秘密吧? 不對,僅憑喬詭的身份,是不能讓光狼城駐屯軍大營配合太子府對自己采取行動的,一定有更高級別的人出麵協調了。這個人一定是樓庳。 想到是樓庳,他有了後怕。如果說喬詭是一個疑神疑鬼的老狐貍,那他就是魔鬼。他依舊盯著自己不放,看來自己在他眼中的嫌疑是難以洗脫了。不知道回洛邑後他會如何對付自己? 蠻狘送走了子青後,與荊絭一起去了義渠土雞食鋪。 抓捕狄艽失敗,子青被喬詭借調查三個女人身份將子青派來了光狼城,他跟隨子青來到了光狼城,以考察子青與光狼城的義渠人有怎樣的聯係?誰知道子青竟然膽大包天要去探訪光狼城秦軍駐屯軍本部。 荊絭頓感膽顫心驚。駐屯軍本部可是軍事機密重地,一旦有軍情泄露,後果他都不敢想象。不得已,也沒法喬詭進行溝通,他隻能擅自決定在駐屯軍本部設下埋伏,布下陷阱,打算當場逮捕子青。 好在樓庳已經事先與光狼城軍統局本部溝通過,駐屯軍很配合。 可是,從現場屏風墻後麵詭探,子青幾乎沒有抬頭看過一眼作戰地圖,一直在向本部的長官們獻媚,甚至都沒有單獨一個人在作戰地圖前逗留過,絕對沒有偷竊機密的意圖。 隨著子青離開大營本部,荊絭失望之極,幾乎都要放棄來光狼城的任務了。就在這個時候,斥候營馬夫報告,子青他們吃完午飯要去光狼城朝露観。 荊絭知道光狼城朝露観的秘密。他再也忍不住了,決定無論如何也要把他抓起來好好搜一搜。他不信,子青走了兩個如此重要的地方,僅僅是為了問候將軍們嗎?一定是他用了什麼秘密竊取的手段。 所以,他讓斥候營在子青很輕鬆地要離開光狼城朝露観的時候突然下手了,來了一次徹底的搜查,他如果竊取了情報,一定會被搜出來的。 可是,最終他還是什麼都沒有搜到。 那光狼城朝露観值班軍官梁岡解釋說,梁岡將軍是陪那個來拜訪駐屯軍本部的幾位將軍的。但是,得知他們在午休,便沒有打擾他們,坐了一會就走了。 荊絭根本就不信梁岡的話,子青在值班室可是呆了不少時間,不是坐了一會便走了這麼簡單。 可是,已經徹底搜查了,確實什麼東西也沒有找到。 荊絭茫然無措、束手無策了。 眼看著子青上了馬車,他隻能給喬詭博士發去了一封雞毛信,告訴他,沒有發現子青破綻,他已經啟程回洛邑了。 子青要擠出時間回安邑見白瑩,他對樓庳繼續盯著自己的行為很是忐忑,很想知道賈嬋對尹雄家采取的行動有了什麼結果? 他額外給馬夫一點碎銀,讓他繞道安邑一下。馬夫很興奮,按子青的吩咐飛快地驅馬上路。每天早早地就上路,到晚上看不見道才歇息,很快就通過白陘到了高都,然後折向西通過太行陘向安邑趕去。 四天過去,在風和日麗的晌午,馬車進入了安邑北門。住進了客棧後,他借口病了,讓馬夫自己吃飯休息,自己出客棧去了衙門街的雙緲道觀。 道観冷冷清清的,隻有一個丫鬟在清潔道観,白瑩挺著一個大肚子坐在道堂縫製衣服。見子青突然出現非常歡喜,止不住落下了眼淚。 白瑩竟然懷上了自己的骨肉,子青非常欣慰。 褋敉被白瑩調教很好,不等白瑩吩咐她就去燒火做飯了。 趁這個間隙,白瑩把賈嬋來的信交給了子青。 賈嬋告訴子青,現在尹雄家隻剩下了一個年老的伯伯,叫尹貔。但是,以往與尹雄家老死不相往來。尹雄的三個兒子都從軍去了,家中隻有尹雄夫人和小兒子在家。那晚尹雄家隔壁染坊突發大火,尹家被殃及,睡夢中小兒子和家裡其他人全部喪了命……衙門審問了肇事人家,是由於晚上灶火沒有封好,引燃了灶口的柴火才釀成了悲劇。 衙門已經發布通告,處死肇事者。 現在,子青就是尹雄的大兒子,母親叫駱氏。衙門已經貼出了公告,讓子青回去為駱氏送葬,逾期衙門就將她落葬了。 難怪樓庳對自己束手無策,甄別了一次又一次,原來尹雄家在鹹陽已經沒人了。 他頓時鬆了一口氣。 奇怪,樓庳怎麼沒有將衙門發布公告的事情告訴自己呢? 但是,畢竟自己的身份坐實了,心上壓著的大石頭總算掉了下來。 或許,自己應該裝著從其他渠道獲取尹雄家著火的消息,在樓庳麵前灑幾滴淚水,求他放自己回鹹陽? 在家住了一天,擔心荊絭比自己早回洛邑,他吩咐白瑩照顧好自己後回了客棧,登上馬車匆匆過軹關陘往洛邑趕去。 很開心,這次回安邑讓他心滿意足。 三天以後,他乘坐的馬車順利地抵達了陽北街的大車鋪。 想著又要麵對樓庳和喬詭,子青很忐忑。荊絭的狗急跳墻警示自己,他們扔給自己的挑戰不好應對。 他出了大車鋪大門,一眼看見郭淳站在人群裡朝他使勁揮手。於是,他朝他走了過去:“郭淳,怎麼知道我回來了?” 他很興奮,左手接過子青的包,右手勾搭在子青的肩上:“嗬嗬,是博士接到光狼城斥候營的雞毛信,讓我來接你的。我已經在這裡候了兩天了。” 子青裝出了受寵若驚的樣子:“哎呀,你這麼忙還讓你來接,博士太抬舉我了。” “什麼啊?嗬嗬,子青你怎麼盡想好事呢?”郭淳沮喪地皺起了眉頭:“這幾晚衛戍軍間諜所都有行動,博士讓我們組去配合他們行動,所以,隻要你白天到達,就讓你參加晚上的行動。” “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是這麼回事啊?”他裝著明白了的樣子,心裡明白,朝露観太敏感,樓庳和喬詭疑竇難消,目光緊盯住了自己。嘴裡故意問道:“洛邑形勢惡化了麼?是誰在找我們麻煩?是東周的間諜的麼?” “不清楚。”郭淳搖頭:“博士一向神神秘秘的,又是個多疑的人,問這些不是自討沒趣麼?” “那倒是。”子青應道。 他明白喬詭的意圖,一定是針對自己的又一次陰謀。他不願意合作了,決定推諉到底。他裝模作樣地四處看了一下:“郭淳,我肚子不太舒服,能先給我找個茅廁麼?” “茅廁得趕到秦川街,食鋪裡才有,”他想了一下:“或者兵站診所也有。” 說著話,他們來到大車鋪前停著的馬車前,子青一眼看到了車轅上坐著的苩塨,朝他躬腰作揖道:“苩塨亭長,好久不見。” “哎呀,子青,你已經到啦?辛苦啦。我還以為你今天到不了吶。”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他皺了一下眉頭:“不過,苩塨,我肚子很難受,還的先送我去兵站診所。抱歉了。” 郭淳駕車往陽兵站診所趕去。 苩塨看著馬車跑的方向,很無奈地問子青道:“怎麼了,病了嗎?” “是,可能在馬車上吃壞了。”子青皺眉,捂住肚子麵帶痛苦。 “這樣吧,子青,我們把你放在診所,然後就趕去衛戍軍本部接受任務,今晚我們要配合衛戍軍乾一場大行動。沒有想到你竟然病倒了,可惜哦。你自己能回去麼?”苩塨朝他撇了一下嘴,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