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青想著心思往蜂亭走去,腦海裡思索著份情報的重要性。 鄔城泊很遼闊,一到冬季便冰凍三尺,戰車可以迅疾地在上麵奔跑,戰略地位很重要。趙國是不會放棄這個地方的,一定會與秦軍拚命的。更何況趙國善於在冰雪地區作戰,胡服騎射是他們的強項,勝負難料。秦國已經有了光狼城,難不成還非要冒著失敗的風險與趙國開戰奪取鄔城泊麼?他們就沒想過萬一失敗的後果麼? 經過喬詭的書亭門口,他忽然一個激靈:這一步步的,像是喬詭導演的連環計啊!不,按這個格局,不是喬詭這個級別的人所能設計的,應該是出自摟庳的陰謀。這樣環環相扣,一個場景接著一個場景的演繹,是不容他思考,逼著他往陷阱裡跳哦! 他回到蜂亭,郭淳不在,也許找地方喝酒去了。今天的壓力太大,都找自己熟悉的方式減壓去了,自己也該出去減壓了。 隻是感覺納悶,樓庳這麼嚴酷地甄別自己,難道自己真露出了什麼破綻? 他在蒲團上坐了下來,細細的分析了一下事情經過,忽然感覺勢態危急。 長頸鶴是趙國人,名義上是趙國住東周特使府的工作人員,實際是夜鶯小組與趙國、墨色聯盟總部的聯絡員。 但是,現在衛戍軍間諜所和太子府間諜所都已經動員起來了,自己的行動受限,沒辦法去見長頸鶴。 思忖了一會,感覺還是啟動雨燕去見長頸鶴比較穩妥。 雨燕馬歐是燕國人,是一家餐鋪的老板,在他那兒吃頓飯,順便把情報交給他,然後由他把情報交給長頸鶴,用趙國特使府的信鴿傳送回燕國,然後轉送給墨色聯盟情報司。 但是,如果自己的言行都在喬詭的人監視之下呢? 他頓時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有了恐懼感。 荊絭出現在了光狼城,那麼,喬詭一定也知道了自己曾經進入過駐屯軍大營本部,所謂秦軍進攻鄔城泊計劃,或許就是受了這件事情啟發吧? 子青感覺自己很幸運,也許荊絭那時就在駐屯軍本部,就在那兒等著他竊取地圖上的機密吶。難怪那時自己感覺地圖的誘惑是那麼的致命! 想到這一層,他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人輕鬆下來,思維也就清晰、冷靜下來了。隨即,疑問就一個一個的出來了。 首先是苩塨、郭淳來大車鋪接自己,他們鄭重其事地向自己傳達了喬詭讓他們參與抓捕魏國諜報人員的任務,說是秦國是在陽、使者區統一進行的大行動。 子青醒悟,他們這樣說是為了麻痹自己,給他造成搜捕行動不是專門針對夜鶯小組的判斷。 其實,抓捕“信鴿”才是喬詭行動的主要目的。一定是羽觴出賣了信鴿。 喬詭的目的,就是要切斷夜鶯小組與趙國墨色聯盟總部的情報傳遞渠道,起獲情報九宮格密碼,通過情報查找情報源頭,然後順藤摸瓜地將驚蟬抓獲。隻是,抓捕過程出了意外,放飛信鴿的姩瓠察覺到了危險,把信鴿全部放飛了,他們沒有繳獲到情報。 但是,由於姩瓠放空了全部信鴿示警,加上沒有搜查到九宮格密碼,墨色聯盟總部方麵就會察覺夜鶯小組出事了。於是喬詭退而求其次,公開對間諜所內部人員的進行了甄別行動,也就是變相地告訴夜鶯小組,你們的信鴿沒有了,要把情報發出去就必須聯絡趙國特使府的人。 然後太子府間諜所就會緊盯每一個出入趙國特使府的人。如果夜鶯小組想采取拖延戰術,來個按兵不動,那好,他就甩出一份緊急情報來吹促夜鶯小組行動。這個情報的分量相當的重:秦軍馬上就要向鄔城泊進攻了!夜鶯小組還能無動於衷嗎? 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喬詭在鼴鼠羽觴的配合下,對夜鶯小組進行了算計,設下了圈套。 所以,藤莉才害怕自己看見文件,害怕自己莫名地卷入案子,才堅持讓自己離開書記亭。 子青有了後怕,冷汗吱吱地滲遍了全身,渾身上下,長袍汗衫頓時變得濕漉漉的,額頭的汗如雨下。 好在後果還沒有造成,一切還能挽回。 羽觴還隱藏在夜鶯小組內,他一定時刻緊盯著夜鶯小組的動態,尤其是關注有沒有新的情報在傳遞。 如果自己還是按原渠道給“信鴿”送情報,那麼喬詭一定會認為驚蟬與秦國太子府無關,而且所傳遞情報對喬詭所透露的假情報不加理會,摟庳或者他就不會盯著自己了。 拿好了主意,他即刻離開了太子府回了寓所,脫下了濕漉漉的長袍汗衫,洗了澡。隨後把秦國對各國聯和調查團調查光狼城事件報告的回復口徑文件譯成了密碼,藏在了褲兜裡。這份情報無關緊要,卻是一份定心丸,希望摟庳以後不再對他疑神疑鬼。 隨後,他換穿了一件長袍汗衫,帶了一個布包,把易容用品放在包最下麵,就到街上的秦國料理店吃晚飯去了。 吃完飯天已經黑了,他給藤莉帶了一份驢肉飯,出了食鋪攔了一輛人力車往太子府而去。 太子府間諜所各扇窗都透著燈盞的光亮,大家還在忙著。 他直接去了書記亭,杏蒾見了他略一躬腰出了門。 藤莉見子青又來了,禁不住有些惱怒,看著他從包裡取出驢肉飯又欣慰地笑了,臉上有了稍許的感動。她接過飯盒催促他道:“行了,快回去歇著吧,別亂跑了。” 什麼叫亂跑?是提示有人跟蹤自己麼?今天已經是她第二次說這種雙關語了,他感覺到她的忐忑與不安。 下了樓梯,見喬詭的門開著,他正在吩咐某一個人,聲音很大:“……我對你說,祁城那一帶是晉中盆地,很富裕的地方,今後的發展是可以期望的,一定有機會可以大大地發財。你想想,我軍占領鄔城泊以後,還有什麼地方能夠與祁城比的?肯定屬於黃金地塊了,當然,你下手一定要快……” 這麼大聲說話,喬詭像是對自己說哦。子青不聽了,出了太子府朝外麵街上走去。 陰謀不是出自喬詭。但是,自己反擊的矛頭隻能對準他,活該他是替死鬼。 他知道,今天一定會有人跟著自己的,剛才他吃飯的那家食鋪與他接觸過的人一定會被徹底調查。 現在,該是自己報復喬詭的時候了,姩瓠不能白死,必須讓喬詭付出代價,他剛才不是已經朝自己喊話了麼?來而不往非禮也。 子青攔了一輛馬車朝陽衛戍軍本部而去。 馬車來到了陽衛戍軍本部,向站崗衛兵遞上自己的照身帖後,他直接朝間諜所博士範彝的書亭走去。 範彝的書亭燈盞亮著,顯然,他還在工作。 他敲了敲門,聽見範彝回復的聲音,他推門進去了。 “子青?”範彝很是意外,急忙起身離開矮桌來到他麵前。 子青朝他躬腰作揖道:“範彝博士這麼晚了還在工作,辛苦了。” 範彝“嘿嘿”地笑了起來:“子青這個時候到我這兒來,不會是專門來問候的吧?” “是的。子青再次深深躬腰作揖,道:“子青很困頓,有一個問題想不明白,特來向範彝前輩請教。” “是嗎?來來,我們坐下說。”他先在蒲團上跪坐下了,隨後朝子青揮手讓他也跪坐下。 “說吧,碰上什麼難題了?” “嗯,範彝博士,我首先必須強調一點,我是出於對您的信任來找您的,我說疑惑的問題,並不是說我反對秦國宮廷,純粹是擔憂國家的安全。但是,既然涉及國家安全事情,免不了會涉及到個人。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我懇請範彝博士對我們的這次談話嚴格保密。” “嗯?如此說來問題很嚴重啊?”範彝楞了一下,表態道:“子青請放心,如果事關秦國安全,我一向是守口如瓶的。再說,既然你對我如此信任,我當然不會辜負你的希望。” “我信任您。”子青裝模作樣地躬腰作揖,然後道:“是這樣。我在我們秦國太子府察覺到一件非常詭異的事。您知道的,翟貞子是我們蟄伏在義渠反秦聯盟內部的鼴鼠,身份非常重要,有了她,對我們鏟除狄艽之類易如反掌。但是,她被殺了,而殺她的人竟然是她身邊為她擔任保鏢的秦國人。雖然,是她弟弟買兇殺人。可是,這個殺人者本身就沒有疑點嗎?” 範彝有了興趣:“你是說,那個九針診所保鏢?” “對。您知道這個在翟貞子身邊擔任診所保鏢的是誰的人嗎?” “誰?” “是太子府間諜所博士喬詭。” “他?”範彝驚愕無比。 “就是他,我有充分的理由可以確認,這個診所保鏢就是喬詭親自安排在翟貞子身邊的。這個情況,建議前輩向當時的診所掌櫃、診所保鏢總管、和一些診所保鏢去調查、證實,我就不說了。總之,我有理由相信,喬詭對秦國宮廷心懷不忠。” “哦,是這樣的事情啊。”範彝點了點頭,隨即疑狐地道:“但是,喬詭作為間諜所博士,是深受樓庳候正信任的,他的背景也經過國內嚴格審查……” “我對這個審查很不以為然。前輩,您也明白,對職位的安排,在國內是作為勢力分配來運作的,主要看他的派係實力是否夠硬,或者就是各勢力妥協的結果了。審查就是形式而已,沒什麼了不起的。” “你想說什麼?”範彝狐疑地瞅著他。 “我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我先前已經說了,我擁護宮廷,就是擔憂秦國的安全,存粹就是就事說事。” “說下去。” “今天晚上——就是剛才,我路過喬詭博士書亭門口,聽他在對某一個人說話,重點提到一個地名:祁城。” 範彝很平靜地看著他:“這個地名有什麼講究的麼?” “沒什麼講究,就是趙國在鄔城泊邊上一個城鎮名字。但是,關鍵是,今天我在太子府書記亭看到過一份文件,是宮廷關於在我軍占領鄔城泊地區後對外的宣傳口徑。” “你是說……”範彝頓了一下,領悟到了事情的嚴峻。 子青斬釘截鐵地肯定了事實:“對,我軍即將占領鄔城泊地區。” 範彝忽地一下站了起來,非常驚愕:“他泄露了軍事秘密?” “所以我才急著找您談這事。作為太子府的一個門客,我覺得我有義務這麼做。”子青點點頭,忐忑地道:“但是,我不知道他是向誰泄露的?而且,我很擔心自己是否誤會了他,一旦是冤枉了他,我今後在間諜所就難做人了。所以才特別強調您務必為我保密。” “我知道了。子青請放心,我一定會為你保密的。”範彝笑著拍了拍他的肩:“再說,如果真會那樣,你就到我這裡來工作吧,沒什麼了不起的。” 子青低頭道:“謝謝前輩的信任。那我就走了……前輩是否可以派馬車送我一下?我離開太子府有一會了,怕喬詭博士找我……” “沒有問題,我馬上安排馬車送你回太子府。” “不不,送到太子府太顯眼,這不太好,把我送到河灘吧……” “可以,送到那兒都行,你對馬夫說就好了。”他朝外喊道:“來人!” 立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門口出現了一個士兵。 範彝對他道:“你把子青帶到馬廄去,讓他們派一輛馬車送子青。送到哪裡聽子青吩咐。” “諾。” “那麼,子青就再見了,請靜候佳音。”他躬腰道。 子青深深躬腰作揖:“一切仰仗前輩了。謝謝前輩。” 他隨士兵走到一輛馬車前,上了車廂,離開了衛戍軍本部。 坐在馬車廂裡,如果有人跟蹤自己,也不可能察覺自己坐馬車離開的。 子青通過車廂後麵的窗四處看了一下,確定沒有人盯著自己了。 衛戍軍的馬車將他送到了河灘繁懋客棧附近,放下子青就掉頭回去了。 河水邊納涼的人很多,視線卻都是在河上,子青一邊走,一邊從懷裡掏出臉套戴上,然後又套上了假發頭套。 他走到繁懋客棧門口攔了一輛馬車,徑直往霞光街附近的菟絨住的儒道堂公寓院子趕去。 在距離儒道堂公寓院子還有一個街口的地方,子青叫停了車,給了馬夫一塊小小碎銀以後下了車。 馬車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街道上恢復了寂靜。 到了儒道堂公寓院子前,他直接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站在雞窩前,月光很暗。 院子裡很悶熱,一個人也沒有。 子青迅速地將絲帛放在雞窩石板下夜鶯的死信箱裡,在院門上麵畫了一個圓圈,隨即離開了儒道堂公寓院子,走到霞光街搭上了馬車朝太子府趕去。到河灘的時候扯去了臉套和假發套,藏在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