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青明白了,與藺媚接觸的人是楚國特使府的人。 太子府間諜所有楚國特使府人員名單和檔案,查到這個楚國男人應該不是難事。 他坐上馬車往霞光街趕去,下車後,重新攔了一輛馬車,放下簾布,躲在車廂裡扯下臉套、假發。 他要去風采畫鋪,憑印象把這個男人的像畫出來。 畫鋪的莘莂見他突然現身已經見怪不怪了,他按子青的要求讓出了工作室,由著子青自己去折騰了。 子青前世參加考古發掘時,常常會畫現場位置圖、畫出物體的樣子,這也練就了他一手素描的本領。但是,雄起年代還沒有鉛筆,他隻能以墨的濃淡來區分陰暗麵了。 畫出了藺媚與情報販子接洽的那一刻狀態,然後畫出了那個男人的肖像。嗬嗬,證據在握,他很滿意。 收起絹帛,他在風采畫鋪美美地睡了一覺,直到天黑了,才去食鋪吃了晚飯,然後回了太子府。 秦國太子府的燈火已經全部熄滅了,黑暗一片,廊道裡靜悄悄的。 子青掏出鑰匙開鎖,迅速地進了資料亭。 點起燈盞,細心地檢查了一下夜鶯小組檔案,依然沒有變化。放下檔案,他抽出了楚國特使府資料。資料的基本內容是楚國特使府人員的情況介紹。他看著資料上的畫像,很快就比對到了一張像極了自己所繪的那張肖像的那個人。他叫羋茛,是楚國特使府的一個幕僚。 他是楚國人,估計藺媚也像藤莉一樣,也是一個崇尚楚國的人。否則也不會向楚國人出售情報。估計她已經向羋茛出賣過多次情報了。 他把檔案放回了原處,吹滅了燈盞,悄悄地退出了資料亭。 回到狄威街家中,藤莉正在喝穀子酒,醉眼迷離:“嗬嗬,夫君,你總算回來了,我一個人喝正感到沒勁吶,快來!” “哎呀,我看看,好像已經喝多啦。行了,別喝了,睡吧。”他坐了下來,看了看空酒罐,無奈地搖搖頭。 她憂鬱地看著他:“夫君,我……我知道你對我不滿意。是的,不滿意,就是我當著範彝那個家夥的麵說你對我陽奉陰違的話,我記得的,是,是的,是我不該這麼說的。但是……但是,我那不是沒有反應過來嗎?然後,你就記仇了!你別否認,兩天了,你都沒有回家吃晚飯了,而且……而且都沒有碰我了……” “嗬嗬,看起來你今晚沒有喝醉啊?”子青笑了起來,眼睛盯著她:“那,那天晚上你也沒有喝醉是嗎?是倒在榻上裝醉啊?” “哪晚啊?我……我不記得……”她尷尬地搖頭。 “還裝?”他撲倒了她,把她壓在身下:“你說,你裝醉倒在榻上是什麼意思?” 她原本已經喝紅的臉更紅了,嘴角咧了一下,諂媚地笑了起來,道:“能什麼意思啊,就是想讓你變狼來吃掉我……哎呀,你抬抬身,被你壓得受不了啦……” “知道那晚我從範彝哪裡得到了什麼消息麼?”子青沒有理睬藤莉的誘惑,盯著她的眼睛道:“你們書記亭那個藺媚販賣情報,被衛戍軍間諜所給盯上了。” “什麼?”她大吃一驚,臉刷地一下白了,扭身想起來。 “你緊張什麼,被衛戍軍盯上的又不是你!”子青依然壓在藤莉身上,不讓她起身,還假裝得意地親了一下她眼睛,道:“我這幾天就是忙這個,總算有結果了。” “這……這事畢竟是我們書記亭出的,會不會連累我啊?”她很擔心自己處境,一副擔心受怕的樣子。 “那是肯定的,太子府間諜所和衛戍軍間諜所至少會對書記亭強化監管力度。往後,你就沒有法子悠閑地混日子了。”他嚴肅的道。 “你就不能,”她抱住了他的頸,蹙了他一眼求他道:“你就不能放她一碼麼?我對現在的日子很滿意,工作很隨心、愜意,那麼平靜的日子……真不想被打破了。她這事如果捅開來,我的日子就沒有現在這麼舒心了。嗯?” 他笑了起來,譏諷道:“啊,看起來你們是姐妹情深啊,現在就為藺媚求情啦?不過,這事……” “怎麼,你不想答應啊?”她的臉色一沉。 “不是,我是擔心你像那次一樣,在範彝麵前把我賣了……”他裝著膽顫心驚的樣子推脫起來,沒有想到話沒有說完她就急了。 “不可能的!”她急急地打斷他的話叫了起來,爭辯道:“上次就是個意外。” “好了好了,我信你就是了。”他順著她的意思道,眼睛垂涎地盯著她的臉,一麵動手解她的衣服。 “那麼,你是答應了?”她興奮地緊緊摟住了他,開心地道:“我知道,我的夫君最疼我了,一定會答應的。” “哼,假惺惺的,口蜜腹劍。這樣,你讓她明天晌午的時候來找我。”他吩咐她道:“記住哦,就對她說,我聽到了風聲,間諜所在查她。其他什麼也別說。不然,被人捅到範彝那兒去,他就知道是我透露了消息,如此,我在範彝那兒就栽了。” “嗯,我知道的,你老婆沒那麼笨!”她嘻嘻笑著拿起了酒杯,把杯裡剩下的酒喝了。 翌日晌午的時候,整個太子府都靜寂下來,間諜所廊道上也是空無一人,門也都關了起來。 子青一個人跪坐在蜂亭裡。 郭淳這幾天不在書亭,喬詭不知道給了他什麼任務,一天到晚不見他的蹤跡。這樣也好,與藺媚的談話就可以避人耳目了。 藺媚推門進來了,伶俐地來到了子青矮桌前,臉上笑吟吟的,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坐在他麵前:“子青,我聽藤莉說,間諜所在調查我?” “是啊。”子青坐著,也笑吟吟地看著她,伸手指了指辦矮桌前的蒲團,示意她坐。 藺媚很漂亮,卻不是一個無腦花瓶,麵對滅頂之災依然保持著笑意。 她不屑地瞅著子青,嘴咧了一下,一副大大咧咧、毫不畏懼的樣子跪坐下了:“叱,太子府人多了,怎麼就瞄著我了呢?” “嗬嗬,那就要問你自己啦。”子青淡然地看著她,她這副色厲內荏的樣子,還真能唬人,演技很不錯。 “行啦,就別唬人啦,我又不是被嚇大的……”她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急了,眼神冒出了慍怒。 子青笑著看著她,從抽屜裡拿出絹帛,攤開,一副畫像展現在她麵前。 她看了一眼畫像,臉色一下子白了,冷汗從額頭滾落下來,嘴裡硬撐道:“這個……這個不是我和朋友在聊天麼?” 她還存在僥幸心理,以為子青是詐她。 “這個人叫羋茛,是楚國特使府幕僚,負責情報的人……”子青單刀直入。沒有真憑實據,不把她這種自以為是的麵具扯掉,她是不會折服的。 “子青……我……我就是一個小女人……我服你了……”她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怕了,精神立馬崩潰了,人癱軟了下來,一下子趴在了地板上,就勢跪下,淚流滿麵。 “起來,坐好了,被外人看到像什麼樣子!”他厲聲嗬斥道。 她驚了一跳,戰戰兢兢地用手撐著地板起身,重新跪坐在蒲團上,嘴裡哀求道:“子青救我……” “怎麼啦,剛才不是麵不改色心不跳麼?”子青譏笑道:“怎麼一下子慫啦?” “我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子青,請你看著藤莉的麵子上,饒了我這次吧?求你了……”她躬腰,頭似乎要撞到地上了。 “不敢了?是怕了吧?”他冷冷一笑,道:“要不要我把你每次收錢交易的記錄都告訴你啊?嗬嗬,已經掙到不少銀子了吧?一個書記就是乾到死了也掙不到這麼多銀子哦!” 她臉色如灰,已經沒了半點血色,嘴唇哆嗦著道:“求你了,你大人不計小人過,救了我這一回,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再生父母?嗬嗬,我可不敢當。再說,我要這個虛名乾什麼啊?”他敲了敲桌子,不容置疑地道:“所有銀子歸我一半!就這個條件。” “行行。”她連聲答應,緊緊抓住了救命稻草:“我馬上就去給你提過來。” “算你乖巧。”子青點點頭,胳膊肘撐在矮桌上,盯著她的眼睛道:“我也就是看在你與藤莉關係不錯的份上幫你的。但是,幫歸幫,事情還是要你自己處理的,也就是說,幫不幫得上,要看你自己了。” “這個……聽你吩咐。”她怯怯弱弱地道。 “是這樣,對你的偵查取證是由荊絭完成的,他現在急於配合博士聯絡黽池方麵的事務,所以才交給我幫著處理,十天半月吧,博士回太子府後就交還給他。你知道的,這個人與我們博士關係不錯,是個陰死鬼,要說服他幾乎不可能……” 她驚恐了,很絕望:“是這樣啊?我……我該怎麼辦?” “怎麼辦是你自己的事,我隻能給你最長一個星期的時間,”他死盯著她,一副幸災樂禍的無賴樣:“十天半月裡,我隻能把案子還給他了。到那時候,藺媚你就自求仙人保佑吧!” 藺媚的臉色平靜了下來,然後爬上了一股戾氣:“什麼辦法都行嗎?” 子青笑道:“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反正十天半月裡,他向我要案卷,我就給他。他不向我要,我就給你處理。” “諾。我們一言為定。”她明白自己的處境了。 “希望你能成功。到時候,拿一半的銀子來換資料。”他笑道:“別耍手段,你收的每一筆銀子,荊絭都已經記錄在案,這些記事絲帛錄他都給我看了。努力吧,希望你別讓我失望。” 藺媚很感激:“諾。就十天半月裡吧,相信我,哪怕掘地三尺也會找到他的……” “噓,別對我說這些,”他製止了她的話:“我不想聽,也沒有對你說過什麼……” 她領悟地點頭:“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好吧,就這樣吧。請不要在太子府談這件事,也不要與任何人說這個事情,包括我的藤莉。切記,管住自己的嘴巴。一旦泄露,仙人也救不了你。”他恐嚇又假裝關切地道:“你有幫手嗎?這種事一定要找非常可靠的人哦!” 她想了一下,點點頭:“我……有個幫手,他對我的支持是無條件的……” “那好。”他趕忙又製止她繼續說:“別告訴我,我什麼也不想知道。就這樣吧。” “諾。”藺媚躬腰道:“謝謝子青,你費心了。” 子青略躬腰:“別客氣,希望早日聽到你的好消息。” 藺媚一邊躬腰一邊往後退,到門前後開了門,出了子青的書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荊絭一直沒有露麵,子青一直關注他的行蹤,擔心他對夜鶯小組的追蹤有了進展,卻又不能太露骨了。所以,對荊絭的行蹤一直把握不定。如果藺媚能找到他,並且對他采取行動,他是樂享其成的。 他要一箭雙雕,除掉荊絭還能拿到一筆銀子。 如果藺媚失敗,那也沒有什麼,他可以把她出賣情報的資料交給範彝。然後提示他太子府出這樣的事毀壞了秦國名譽,家醜不宜外揚,宜秘密處死藺媚為妥。 憑範彝的為人和對秦國的忠心,他肯定會認同這個辦法的,子青很有把握。 藺媚走後,子青過了一會也離開了書亭,先去了狄思威街,買了一些秦國女人的服飾和用品,然後去了法碼街寓所。他需要準備起來了,盯緊藺媚,把她行蹤掌控在手裡。 熬了魚皮叫,刻意做了一個秦國老女人的臉套,然後買了一個女人的假發套。 看時間已經是下午了,還有一個小時,太子府就要下班了。他套上老女人臉套、假發,穿上了一件女人鬥篷,把自己裹的緊緊的,出門攔了一輛馬車往太子府而去。 他讓馬車停在離太子府外一條街道相隔的地方,坐在車廂裡等候太子府女人們下班。藤莉、泣紫、藺媚往常下班就是走的這條道。今幾天泣紫他們不在,去黽池了,就剩藤莉和藺媚了。藺媚今天心煩意亂是沒有心思與藤莉一路閑聊的,肯定會另約他人見麵。 他堅信,憑藺媚一個女孩子家,她是沒有膽量乾出賣情報這個買賣的,背後一定有高人指使,為她出謀劃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