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黃雀在後(1 / 1)

藺溱握酒罐子的手軟軟地垂了下來。子青搭了搭他脖子上的脈搏,已經沉寂,他死了。   看看窗外,太陽已經西斜,馬上就天黑了。   摸了摸他所有的口袋,沒有其他絹帛之類的東西,子青將藺溱的匕首別回在他的腰後。   酒罐上他的痕跡已經擦去,現在上麵隻有藺溱的痕跡。   擦了擦房間裡自己可能留下痕跡的地方,把房門裡麵拉手也擦了一遍,感覺沒有漏掉的地方可以走了,他伸手用小方巾拉開了門。   門開了,忽然,一把劍架在了他脖子上。   子青大吃一驚,定睛一看,是太子府副幕僚長祀紘。他隨即慢慢舉起手來,準備用藏在手裡的黃豆,給他來一手撒豆成兵。   這個時候,就聽祀紘開口問道:“你是誰?”   見祀紘楞楞地用胡語問自己,子青發覺他的眼神是迷惘的。忽然醒悟,在祀紘眼裡,自己隻是一個黑頭發、高鼻梁,皮膚棕色的胡族人。   他收住了手,高舉起雙手,用胡語驚恐地道:“客房小二。”   “進去。”祀紘用劍逼他退回了房間。   “他怎麼了?”瞥了一眼躺在榻上的藺溱,他疑惑地問道。   “他醉倒了,老爺。”子青依然是慌張的樣子:“他先前跑到櫃臺,說需要客房服務。我就來看了一下。但是,老爺,他醉的很厲害,我看,他的意識都快沒有了,我幫不了他,隻能由著他睡了。”   他看了一眼藺溱躺在榻上的樣子,他倒在榻上,手邊的瓶子裡已經沒剩下多少酒,榻邊上還橫著一個空酒罐子,滿房隻的酒味。   他皺了一下眉,垂下了手中的劍,說了一句秦國土語:“就是一個醉鬼啊!”   “什麼?”他故意用胡語疑惑地問祀紘。   “沒什麼。”他把劍插回了掛在腰間的劍鞘裡。   “老爺,需要我叫馬車送他去診所麼?”他彎腰望著祀紘問道。   “不用了。”他掏出一個碎銀子遞給他:“你走吧。”   子青接過錢,笑道:“謝謝老爺。”   祀紘應該是來觀察兇殺現場情況的——不,一個是來殺人滅口的,如果藺溱殺了子青,他會殺藺溱滅口。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哦!狡猾的祀紘。   他從廊道迅速地溜走了,去了風采畫鋪。   一路上他悄悄地卸下了易容,在太陽落山之前趕到了風采畫鋪。   吃了晚餐,他坐上馬車趕回了太子府。   喬詭還在書亭,他敲門進去,匯報道:“喬詭博士,今天我去了亞文堂,那晚萇牝與那裡的二位修道者在一起,是確實無疑的,可以排除嫌疑。郭淳與荒灃在一起,也可以排除。緒燼說十點左右,您派去的郵差與他見過麵,如果您確認這一點,那麼他也排除了嫌疑。”   “我可以確認。”他點頭道。   “那麼就確認了。蜻亭沒有人,不知道她們去哪裡了。瞿茼與藺媚在瞿茼寓所聊天,可以相互證明。現在唯一一個沒有確認的是藺溱。那晚他一個人在英子食鋪喝酒,沒有證明人,隻有老板娘可以給他證明……”   “哦,是這樣啊……”喬詭顯然也頭疼了,沉默了一會道:“蜻亭的人出去執行任務,是在一起的,沒有問題。藺溱你還是設法再了解一下,除了老板娘、小二也可以佐證的。”   “諾。”子青答道。   “辛苦了。”他點頭示意子青可以離開了。   翌日早上,衙門通報,華懋客棧醉死了一個秦國人。   喬詭率人趕去了華懋客棧,見死者是藺溱,他頓時疑竇重重,一個秦國人竟然躲在房間裡喝毒酒,而且竟然被毒死了?   他的麵色麵色青黑,七竅流血而亡。顯然,這是砒霜急性中毒,酒裡麵摻和了大量的砒霜。但是,他的匕首依然在身上,身體也沒有受過任何傷害。   看訂房記錄,是一個女人訂的。但是,這個女人長什麼樣,似乎誰也沒有注意。也不知道是哪國人?喬詭百思不得其解,一般自殺人選擇的地方是自己的熟悉的地方,比如寓所。藺溱為什麼跑到客棧來自殺呢?   自所以判斷他是自殺,是因為他身上沒有其他傷害,而且門栓是插上的。   聯想起子青對藺溱在荊絭被殺案的調查,他心一動,難道是他察覺被子青懷疑了而自殺了麼?   這麼看,藺溱與荊絭被殺案脫不了關係,很可能是藺溱殺了荊絭。   但是,藺溱與荊絭往日無仇近日無冤,他為什麼要對荊絭如此憤恨地下殺手?割喉?該是多麼大的仇恨!   荊絭怎麼就得罪藺溱了?   如果是因為偵破墨色聯盟案子引起的仇殺,藺溱不應該這麼憤怒吧?是因為女人?對,房間是一個女人訂的,應該是為女人。   難道藺溱是因為不想牽連這個女人而殉情自殺的麼?   這麼看,指使藺溱殺人的人應該是一個女人,藺溱對這個女人言聽計從,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命來保全她。   他的眉頭緊皺起來,荊絭在查驚蟬,難道驚蟬是個女人?是自己對驚蟬的身份判斷一直是錯的麼?   祀紘副幕僚長也到了現場,他對喬詭的疑竇不以為然:“門栓是插著的,而開房的又是一個女人,還不夠你想象的麼?就是一個男人殉情自殺了麼!唉,想不到藺溱是一個為情所困的人啊。”   祀紘的這一句話為藺溱的死因定了性,讓喬詭一下子傻楞了。   喬詭表麵沒有吱聲反駁祀紘的判斷,心裡卻對祀紘的判斷有了強烈的質疑。房門上拴並不能說明藺溱一定就是自殺。從房門外用一把薄刀刃插入門縫,就可以讓門栓拴上。他一個老資格的特工就不知道這一點麼?   再說了,他疑竇祀紘作為一個副幕僚長為什麼出現在兇案現場?喬詭根本就不信他是在客棧見客人偶然碰上的說法。這就是一句鬼話,一句托詞。   原本他打算將荊絭被殺案和藺溱自殺案並案,從藺溱的家庭背景入手,詳細地調查他的社會關係,從中發掘破案線索。現在,由於祀紘的強行定性而不得不終止了。   他懷疑祀紘與這個案子有某種的聯係,隻是沒有掌握證據。   祀紘是太子府僅次於樓庳候正的人,位高權重,他撂下了話,喬詭是不能不聽的。更何況現在樓庳不在洛邑,是祀紘當家,他不能違抗祀紘的意思。   他雖然懷疑藺溱與殺害荊絭的兇手存在聯係,卻苦於沒有證據立案,隻能捏著鼻子不吱聲了。   很快,藺溱死在華懋客棧的消息就傳開了,什麼樣的說法都有,藺溱死成了飯桌上津津樂道的話題。   子青派烏鴉趕去了黽池,讓他尋機,在確保自己的安全前提下,用那把射落石榴花盆弩機射殺幾個秦王衛士,以警告秦王,表明墨色聯盟一直在緊盯著他。   不知道烏鴉的行動有沒有結果?   又過了幾天,樓庳、藤莉等人從黽池回到了洛邑,太子府恢復了往日的忙綠。   樓庳對間諜所一下子死了兩個間諜非常震驚,與喬詭在書房分析了許久。   樓庳很憂心,秦王在黽池的護衛森嚴。但是,墨色聯盟的人依然采取了行動,對秦王衛隊進行了弩箭襲擊。雖然有驚無險。然而,弩箭射的是衛兵,目標顯然是沖秦王而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對秦王示威,秦王很是惱火。   樓庳將這些弩箭帶回了洛邑,讓喬詭分析比對了的痕跡,發現與太子府在陽和洛邑收集到的弩箭是同一個工匠戳記。所以,太子府間諜的死亡應該與秦王衛隊被襲聯係起來分析。   他認為,祀紘副幕僚長出現在華懋客棧絕非偶然,很可疑,必須對祀紘進行調查。這一點,他會讓衛戍軍浦宗將軍著手進行。而這事證明,喬詭先前對夜鶯小組驚蟬的追查方向是錯誤的,必須立即調整,盡快出成果,以向秦王有一個交代。   他認為,夜鶯小組的驚蟬不可能是子青。所以,他認為對子青的甑別可以放一放了,而且建議提拔子青為亭長。   喬詭明白,這一定是藤莉與子青的關係得到了秦王的認可。他以後必須對子青很客氣了。   這段時間,子青一直在借核對荊絭死亡時間諜所人員去向為由,在外避風頭,回太子府後向喬詭匯報了沮喪的調查結果。   喬詭很懊惱地道:“子青,別查了,那個殺荊絭的兇手十有八九是藺溱。可惜,他死了。”   “死了?誰殺的?”子青十分震驚,趕忙問喬詭道。   喬詭遲疑了片刻,道:“算了,子青,不說這個了,這個案子就這麼的吧。你和郭淳繼續盯著趙國特使府,時刻掌握趙國的動向。”   “諾。”子青怏怏地告辭,退出了喬詭的書亭。   藤莉聽到許多藺溱死在客棧的說法,回到寓所後對子青講起了藺溱死與風流的傳說。子青一陣冷笑。他讓藤莉給藺媚捎話說,由於前幾天執行喬詭博士的緊急公乾,那天沒趕上去華懋客棧赴約,抱歉了。   早上與藤莉一同去太子府上班,進了屋裡以後,藤莉去了書記亭,子青去了蜂亭。   還沒有進門,碰上郭淳匆匆往外走,說與喬詭博士一起出去,然後就沒影子了。   走了也挺好。   藺媚已經對自己動了殺機,他必須在她麵前表現出大動肝火的樣子,來一個秋後算賬,明著對她進行敲詐,以泄憤怒。   上午的辰光很快就要過去,都快晌午了,藺媚推開蜂亭的門,慢悠悠地地走到子青矮桌前,地朝他躬腰作揖道:“子青,你聽我解釋……”   雖然笑嘻嘻的故作鎮定,臉上的憔悴還是出賣了她內心的焦慮。   子青冷冷笑著打斷了她的話:“啊,事情都攤開了,你還能進行解釋啊?行,那你就解釋吧,我看你能說出什麼樣的花來?”   聽他這麼一說,她尷尬地撇了一下嘴,卻依然堅持說道:“是這樣,那天下午未時我讓人抬著銀子進了華懋客棧,哪知道竟然碰上了藺溱,他一直跟著我到了房間裡。我怕他發現我們倆之間的秘密,就離開了,想他過一會也會離開的。哪知道他竟然賴在那裡了,我……我就沒敢再回去。好在你那天沒有去……”   “我沒去你很失望是吧?”他瞅著他,截斷了她的話,話鋒直抵她的軟肋。   “不不,是慶幸,噢不,也不是慶幸……”她慌亂中張口結舌。   子青拍了一下桌子,怒不可遏:“行啦,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滿嘴的謊話,你就不覺得惡心麼?知道麼?我這幾天受喬詭博士的指派正在調查荊絭被殺案,已經從藺溱那裡得到了一把匕首和一塊畫了荊絭家位置的絹帛。我確信,這把匕首就是刺殺荊絭的兇器。而那塊絹帛上畫得的東西一定是出自你的手。你讓藺溱殺了荊絭,又想讓藺溱按葫蘆畫瓢,躲在華懋客棧要了我的命。嘖嘖,你可真敢乾啊!還沒有過橋吶,竟然就敢把橋拆了……”   她臉色慘白,腿一軟,撲通一下癱軟了,趴在地板上可憐兮兮地道:“相信我,子青,我絕沒有害你的意思……”   “住嘴吧!”子青不想與她掰扯了,不屑地打斷了她的話:“我不管你有沒有這樣的想法,現在價碼翻倍了,你的銀子全部交出來吧,都歸我了!”   既然是秋後算賬,就無需客氣了。   她臉變得淒淒的,哀求道:“我……”   他臉色鐵青,狠狠地瞪著她,切齒地打斷了她的話道:“沒有商量的餘地。現在是我負責荊絭被殺案,你若拒絕,我立刻把你送進衛戍軍刑訊室……”   她惶恐地道:“我給你就是了。隻是銀子在家裡,沒帶在身邊。”   他笑著起身走到她身邊,貼著她耳朵悄聲道:“收起你的小心事,若再對我起歪心思,或者惹藤莉不痛快,我告訴你,藺溱的死法我可以在你身上復製一遍的。懂了嗎?”   她嚇呆了,呆呆地看著他,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還在這裡做什麼?等著我請你吃飯麼?滾啦!”他回到矮桌前跪坐在蒲團上,皺起眉沖她吼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