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媚被子青的吼聲嚇得一顫,立即呆呆地把手撐在了地板上,正要起身。子青又冷冷地關照她道:“記住,明天上班前你必須把銀子交到我手裡,已時前……記住了,是已時前,我沒有看見銀子,立刻就逮捕你。” “我……知道了。”她恐懼地應道,撐起身跪坐好,然後深深地躬腰、起身,怯怯地退出門去了。 當天晚上,藤莉在書記亭忙活,出門幾天,積累的謄寫事務太多了,她必須抓緊乾了,裡麵有很多資料是可以換銀子的。 子青沒有打擾她,一個人先回家了。想著藺媚明天會把銀子給自己,太子府人多眼雜,該怎麼處置? 正喝著小酒,就聽見門被敲響了。開門一看,是藺媚,他感覺很意外,她就不怕藤莉察覺她的所作所為麼?忽然醒悟,她知道藤莉在太子府工作,是特意湊這個時段來的。就見她深深地朝自己躬腰,道:“不好意思,這麼晚還來打擾您。” 她的語氣畢恭畢敬,他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略躬腰道:“沒關係,說你想乾嘛就是了。” 她這麼晚了還特意跑來,一定是藤莉的話帶到了,而且祀紘察覺情勢危急了,讓她把銀子送上門來。 果然,她指了指身後的一個麻包,道:“我提不動,請您提進屋去好麼?” 子青明白了,那是她雇人抬上來的銀子。於是,他二話不說,出門提起了麻包。麻包很沉,他使勁抱起進了門。藺媚跟著他進了門,隨後脫了鞋,在地板上跪坐,躬腰道:“抱歉了,請您收好。” 他跪坐在蒲團上,一眼看到了她半邊腫脹的臉,笑道:“臉怎麼了?挨揍了麼?” “不,是撞在門上了……是……”她抬頭瞅了他一眼,忽然間淚水漣漣:“是我自己用木屐抽的,我覺得自己錯得離譜,把您的好心當成了驢肝肺……惹怒了您。雖然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沒跟我一般見識饒了我,那是您的大度。但是,我還是覺得羞愧難當,就懲罰了自己……” “你用不著來這套苦肉計的。”子青淡淡地看著她,直覺告訴他,一定是祀紘氣急敗壞地揍了她:“是別人揍的也好,還是你自己打的也罷,都與我沒有關係。” “是的,這與您沒有任何關係。”她再一次深深躬腰,道:“我隻是表明自己深深的悔意。可能的話……藺媚鬥膽問一聲,您能不能把資料……交給我?” “不能。”他冷冷地拒絕了,道:“請記住……或者告訴你的同黨,是你違背承諾在先的,我已經失去了對你的信任。現在,你把殺人過程給我寫下來吧……” “什麼?”她很是驚愕,驚恐地盯著子青:“為……什麼要寫……寫下來?” “我需要護身符。”他冷冷地道。 她明白了,眼睛露出了戾氣:“我不寫!” 子青毫不手軟,右手立刻掐住了她脖子:“沒人知道你來我家吧?正好,我就送你見閻王……” “別別!”她害怕極了,雙手抱住了子青掐脖子的手,顫顫地道:“我寫,我寫就是了。” 子青拿過墨水、攤開了一塊絲帛,把毛筆遞給她,吩咐道:“我念你寫……” 她接過毛筆,戰戰兢兢地跪在矮桌前,聽寫起來: “我因為被荊絭侮辱,惱怒之下唆使藺溱殺了他。後來,擔心被藺溱敲詐,請祀紘出麵毒死了藺溱。由於子青手中握有藺溱殺荊絭的匕首和我畫的荊絭家位置圖,我欲毒死子青,卻被子青擒住。為了表達對子青歉意,我拿出銀子三百兩,並寫下這份保證書,以求得子青諒解。並保證從此不再觸犯子青。藺媚。” “按手指印吧。”子青不容分說地割開了藺媚的一個左手掌,讓她在絲布上按下了右手五個血手指印。 子青拿起絲帛,笑吟吟地道:“這個保證現在成了我和藤莉的護身符。如果我有什麼意外,那麼衛戍軍一定會收到這個保證書和你犯案證據……” 她一臉苦相:“請放心,你再也不會有意外。我走了,請子青包涵。” 她躬腰作揖出房間,穿上鞋子出門去了。 看著麻包中的銀子,子青興奮地拿起一塊用它拍了一下矮桌。他想好了,馬上就把銀子分成兩份,大半留給倉鴞做夜鶯小組經費,三百兩留給藤莉。 說乾就乾,他立即動起手來,把三百兩銀子藏進了櫃子後麵的暗箱裡。 然後提著麻包出了寓所,上了一輛馬車往法碼街寓所,將銀子藏在了櫃子裡麵。 隨後回到了狄思威街寓所,繼續喝小酒等藤莉回家。 藺媚午間出了一次書記亭,回來以後臉上有了一大片淤青,這讓藤莉大吃一驚。 藺媚卻是很不以為然,反而安慰起了藤莉別擔心,說就是自己走路想心思,不小心撞門上了。然後又對藤莉連連躬腰,說很愧對子青,要請他吃飯等等。 藤莉懵懵的,對她的抱歉很不以為然:“藺媚對子青這麼客氣乾什麼?還要專門請他麼?我們姐妹之間什麼事情不能擺平啊?” 藺媚嘻嘻地笑了:“沒事,就是喜歡與姐夫有一腿。” 藤莉立刻咧嘴嗬嗬笑了起來:“他就在那兒,你敢麼?” 藺媚抿嘴一笑,嗲嗲地道:“哎呀姐,我就逞口舌而已,你就不能裝糊塗讓我一次,好讓我顯得很有魅力的樣子麼?” “得了吧藺媚,你已經像個騷狐貍了,再顯魅力,連我都要暈了。” “可是姐夫這麼不茍言笑,也隻有你能夠駕馭他。我呀,就是有騷勁也沒有機會。” 她們相視嗬嗬地笑了起來。 現在,她回到了家中,見子青在喝酒,隨即坐下,與他一起喝了起來。談起今天藺媚的表現,她很是驚奇:“夫君,你知道她對待我的態度是怎麼樣的麼?是低三下四唉。她這是怎麼啦?怎麼如此這般地討好我呢?” 子青笑吟吟地起身從打開暗格門,從裡麵拿出了一塊銀子放在矮桌上:“她把銀子給我了,喏,我都放在裡麵了。” “哎呀,這麼多啊?”她探頭看了一眼暗格,樂得合不攏嘴,摟過他的脖子使勁親了他一下:“夫君,你要麼不出手,出手就是大的。” “雖然她把銀子給我了,我也沒有對她客氣,說了,今後她若惹你不開心,我一樣會收拾她的。”子青笑嗬嗬的,道:“你就當不知道這個事,所以,也不必在乎她的低三下四。” “啊,怪不得她這麼怕你吶。”她明白了。笑道:“那,我們再喝一杯,慶祝一下?” “恐怕不行。”他笑道:“我今晚約了範彝一起喝酒,這事也要給他一個回應,該結束了。” “是要給回應的。”她點點頭:“但是,你怎麼回啊?人家可是已經給了你銀子了……” “簡單,就是情報不實,見楚國人不假。但是,是參加太子府安排的應酬活動。” 她鬆了一口氣:“這就好。” “那我走了。”他穿好鞋子出去了。 他已經想好了,在範彝麵前一句“情報不實”是沒法交代的,他必須把祀紘這條大魚甩出去。祀紘老牛吃嫩草,借著副幕僚長的身份帶著藺媚在社交場所招搖過市,引起間諜所關注是理所當然的。但是,與情報交換無關。 這樣的回應,範彝才會滿意。 如此,藺媚以後再也不敢出賣情報了。她偃旗息鼓,也就穩住太子府書記亭情勢,避免了被諜報部門關注,藤莉就可以安全地繼續出賣情報,夜鶯小組的情報來源就可以保住了。 他很滿意,上了一輛馬車,朝範彝住的百匯客棧趕去。 翌日早上,他與藤莉一起去步行去太子府上班。 昨天晚上,範彝約喬詭出來一起喝酒,卻被他拒絕了。兩天時間,間諜所連續損失了荊絭和藺溱兩員大將,必須適當調整人員機構了。他很頭疼,根本就沒有心情喝酒。 子青不清楚自己的工作會不會有調整?或許會有新人加入進來? 他從喬詭的書亭門前走過,進了蜂亭。 郭淳今天早來了,已經給他沏好了茶。 “嘿,你這個家夥,昨天沒有喝酒麼?今天這麼早就到了。”他滿意地坐了下來,嘻嘻地道。 “喝了,就是沒敢多喝。”他探頭探腦地看了一眼書亭外麵,悄聲繼續道:“我聽荒灃說,喬詭博士要對間諜所的工作分工重新設定,還要從國內補充人員進來。等一會就會開會宣布吶。” “是哎,缺了這麼多人,調整難免哦。”子青點點頭,毫不在意。 郭淳討好地道:“聽說,還要提拔三個亭長。子青,應該會有你吧?” “這個……誰知道呢?” 就在這個時候,門被敲響了,郭淳去開了門,是喬詭的侍衛,朝郭淳說了什麼。郭淳躬腰道:“……好的,就來。” 他關上門走到子青跟前道:“博士讓我們去他書亭。” “那就走唄。”子青起身,與郭淳一起往喬詭書亭走去。 廊道裡已經有人在走,走得是同一方向,是喬詭書亭。 很快,眾人在喬詭麵前站成了一排。 “諸位,大家都知道的原因,我們間諜所已經損失了三個人。為了不影響工作,我決定緒燼接替荊絭的工作,荒灃你要竭力配合好緒燼的工作。” 緒燼和荒灃低頭道:“諾。” 啟用緒燼替代荊絭,是為了重啟針對夜鶯小組的偵破活動,子青心悸了一下,如此迫切,是喬詭得到什麼新線索了麼? 接著喬詭宣布了人員調整,取消了蜻亭,強化了蜘亭,亭長由萇牝擔任。蜂亭、螳亭亭長分別由子青、緒燼擔任。但是,他沒有提瞿茼,也就是資料亭沒有變動。當然,情報分析組的人有沒有變動。 “諸位清楚了麼?”他巡視了一下眾人:“清楚就散了吧,緒燼、荒灃請留一下。” “諾。”眾人應著離開了。 單獨把他們留下,針對夜鶯小組的目的明顯。 荒灃原來與荊絭同在蜘亭,現在把他抽出來與緒燼同在螳亭,目的顯然是要讓他們盡快接手對夜鶯小組的偵破工作。 估計到喬詭要有新的針對夜鶯小組的行動,子青明白必須加快甄別夜鶯小組鼴鼠的行動了。不知道資料亭裡的記錄更新了沒有。子青想著,瞥了一眼資料亭。 下班前,太子府祀紘副幕僚長讓侍衛來找子青,讓子青去一下他的書亭。 子青心裡有了忐忑,看起來藺媚的靠山要找自己麻煩了。 但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也就是有這麼一點的忐忑,他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雖然自己級別低微,副幕僚長級別很高。但祀紘卻是衛戍軍間諜所眼裡的嫌犯,如果自持級別高強為藺媚硬出頭,他就不拍自己的屁股露出來麼? 他應該是忌憚自己才是。 進了裡院,上了二樓,來到了副幕僚長書亭門口。門口坐著的侍衛見他到來,直接拉開了副幕僚長書亭的門,請他進去了。 子青走到祀紘的矮桌前,低頭朝他躬腰作揖道:“副幕僚長大人,子青奉命來到。” “哦子青啊,你來的好快。坐吧。”他抬起頭看著子青,神情淡然。 子青再次躬腰。 他們倆級別相差太大,在長官麵前,他是沒有資格坐下的,那是無知和沒有規矩的表現。所以,他隻能老老實實地站著。 “聽說你晉級了?表現不錯哦,恭喜你了。”他說起不鹹不淡的話。 子青再次低頭,道:“謝謝閣下的關心。” “嗯……我找你呢,是想了解一下華懋客棧的案子。你知道的,我們太子府的藺溱死在那兒了,很丟我們秦國太子府的臉……”他板著臉,似乎義憤填膺。 “這事搞得洛邑人人皆知,確實很丟我們秦國人麵子。”子青躬腰,然後解釋道:“但是,既然是情報戰線的交鋒,死傷在所難免。” “嗯?你的意思,藺溱的死涉及到情報戰?子青,你是從哪裡得到消息的?”他很驚訝的樣子,眼睛死死地盯著子青。 看他的神態似乎不是裝出來的,子青心裡有了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