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涉及到機密……”子青頓了頓,看著祀紘,故作為難犯囧的樣子:“此事是由衛戍軍交辦的,副幕僚長大人是否可以直接向衛戍軍查詢?我所處的位置……說了就等於泄密,會受衛戍軍處罰的。” “扯淡,你是太子府間諜所的人,衛戍軍有何資格處分你?”他勃然變色,有了大人物的氣勢,手指著子青道:“你說,有什麼責任我給你兜著。” 子青又一次躬腰作揖,畏懼地道:“抱歉。” 祀紘楞了好長一會。 子青則一直沒有抬頭看他。 “你放心,我會與衛戍軍聯係的。我找你,不過是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見子青沒有被自己的氣勢鎮住,不動聲色地換了姿態:“你無需談細節,涉密的方麵可以略過,講大致經過就可以。” “好吧。”子青猶豫著答應了,怯怯地介紹起情況:“這事的起因我不清楚,是衛戍軍交代給秦國太子府荊絭偵辦的,說太子府裡有人將機密文件拿到情報市場出售。後來,衛戍軍間諜所範彝博士與我一起喝酒的時候追問調查結果,並委托我督辦此案……但是,莫名的,荊絭被殺了。” “後來呢?”他裝模作樣地跪重新坐在蒲團上,伸手從矮桌抽屜裡拿出了一把匕首把玩起來,似乎子青說的事情與他無關。 “後來?後來我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子青躬腰裝起了傻:“範彝博士也沒有提起過。” 他瞅了子青一眼:“那怎麼就與藺溱扯上了關係了?” “這個……就涉及案子的秘密了。”子青瞥了他一眼,一副恕難從命的神情,閉口不談了。 他鬱悶地盯著子青看了一會,站起走到了他身旁,陰沉地倒拿著匕首,用匕首柄敲擊了一下子青的腦袋,道:“子青,你知道的,我到過藺溱的死亡現場。那個胡族服務員就是你吧?” “什麼啊?我莫名其妙……”他裝著茫然的樣子。 “行了,別裝了,那天出現的那個胡人與你一般身高,還有那件長袍,是你經常穿的……”他一邊說,一邊惱怒地用匕首柄點擊著子青的腦袋:“你很得意,自以為騙過我了是麼?告訴你,我有二十年的特工生涯,僅一眼,我就看了穿你的偽裝。毋庸置疑,藺溱就是你毒死的,我當時就想劈了你。知道我為什麼放過你麼?是擔心你這具屍體不太好處理。所以我猶豫了,放了你一條生路。” 子青心裡有一絲的顫栗,這個老特務眼睛真是那麼毒麼?還真給自己留下了後手? 瞥了他一眼,感覺他很是氣憤,有氣不打一處來的憤懣。 這是為什麼?留下了後手的人應該為自己留了後手而得意,犯得著這麼憤懣麼? 不對,他的生氣是緣於沒有識破自己的偽裝、緣於被自己的耍弄。 他忽然明白了,藺媚寫保證書後自然會向祀紘哭訴,轉述了自己恐嚇她的話,聯係起現場當時的情況推導的。嗬嗬,馬後炮而已。 他鎮靜了下來,對那些恐嚇藺媚的話有了悔意。當時盡想著出氣了,說了一些非常過分的話,比如‘藺溱的死法我可以在你身上復製一遍’這樣露骨的威脅。藺媚怕歸怕,卻一定是咽不下這口氣的,自然會在祀紘麵前悲戚戚地哭訴一番。祀紘聽了自然會將藺溱的死與自己聯係在一起。所以,他有這樣的推斷是自然而然的。 他隻能裝傻了:“閣下,我真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還要裝啊?”他更怒了,匕首柄在他腦袋上敲得更重。 很疼,子青感覺頭皮被敲出血來了,感覺太被動,必須反戈一擊,打掉他的囂張氣焰。於是低頭道:“大人請息怒,事情完全可以弄清楚的。敢問,大人剛才說的事情,發生在什麼時候?” “還裝啊?好吧,我告訴你,是藺溱死的那天的下午。”他冷冷地吐出了幾個字。 “大人,我想您一定是記錯了,那天整個下午我都在彩虹街與亞文堂的幾位修道者查證荊絭被殺案。”他低頭道:“這一點喬詭博士和修道者都可以為我作證。我是不可能分身出現在華懋客棧的!” 祀紘拿匕首的手頓了一下,猶豫半刻後垂下了手裡的匕首,笑道:“其實,我並沒有去過現場,杜撰這個情節不過是考察你是不是說真話罷了。” 說著,他滿不在乎地回到矮桌前,跪在蒲團上重新坐下了。 “對荊絭被殺案的調查有結果了麼?”他繼續以居高臨下的口吻問道。 這個死老頭子,竟然還敢與自己玩心眼!竟然用匕首柄敲自己腦袋出氣!頭皮被他敲得很疼,子青心裡瞬時有了怒意,更鄙視他了,眸子淡然地瞅著他,仿佛沒有聽見一般。 “沒有聽見我的話麼?”他不耐煩了,擰起了眉頭:“年輕人不可以這麼倔的。” “這是衛戍軍浦宗將軍交辦的機密,我無權泄露。”子青不屑地瞅著他,嘴角有了譏笑的意思:“您如果一定想要知道點什麼,我就透露點其他的機密給你吧?” 祀紘見他用浦宗將軍作擋箭牌,不禁楞了一下。又聽他願意吐露機密,便露出了一絲笑意,默默地點點頭。他知道子青與藤莉的關係,這次樓庳又授意喬詭提拔了他,心裡還是十分忌憚的。但是,事關重大,況且子青是太子府的門客,他的手下,他相信自己能夠壓服子青。見子青願意說機密的事情,他視為是子青對他這個副幕僚長的示好。事情要一步一步走,能示好,就意味著他離屈服不遠了。 “這個出賣情報的人在太子府有靠山,這個靠山地位很高。浦宗將軍曾向我暗示,這個人表麵道貌岸然,實際是個口蜜腹劍的小人,整天笑嘻嘻的,喜歡老牛吃嫩草……”他嘴裡指桑罵槐,身子向前傾了一下,眼睛死盯住了祀紘:“大人,我們太子府裡有這樣的人麼?” 子青所說的內容與祀紘的期待甚遠,而且是借著浦宗將軍的口說的,他的臉色一下子變成了死灰色,以為自己聽錯了,“謔”地站起身來,結巴地追問道:“你……你什麼意思?” 子青恨恨地瞪住了他:“什麼意思大人還不明白麼?” 他楞了,子青竟然如此明目張膽地挑釁自己?一定是浦宗逮住自己什麼把柄了!他心裡發虛了,額頭冒出了汗,色厲內荏朝子青怒喝:“你敢誣陷我?” 子青笑,輕描淡寫:“這與我無關,我說了,是浦宗將軍向我暗示的,請大人不要對號入座。隻是他又說,為了維護秦國宮廷的顏麵,眼下暫且不動他而已。” “他……他有證據麼?”宛如受到致命一擊,他癱軟了,跌坐在蒲團上,話也變得軟綿綿的。他知道子青與浦宗將軍的關係,他對子青的話深信不疑。 “證據麼……就看這個人乖不乖了。如果他與我一樣,行為處事奉行‘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態度,那麼就不會有證據。”子青裝模作樣的冷冷瞅著他,決定再給他施加一點壓力。他以打開天窗說亮話,不再藏著掖著的姿態道:“否則,他最好的結果便是在監獄裡養老了……” “子青……”他的聲音都顫抖了,緩緩地抬起了頭,一副沒了魂靈的淒楚樣:“我從來就沒有針對過你做過什麼,真的。華懋客棧的事是我偶然去客棧應酬,碰上了喬詭博士,他拖我去看的現場,與我無關,子青千萬不要誤會……” “別給我扯這些沒用的。”子青無視了他的可伶相,揮手打斷了他的話,這些推卸責任的話對他沒有任何意義,沒有必要聽這個老狐貍胡謅:“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隻要不是萬不得已,我才懶得管別人的破事。” 祀紘眼睛陰沉下來,透出了濃濃的絕望,充滿了戾氣。 子青嘴角依然頭著譏笑,決定再加一把火,不怕烤不熟他:“所謂的迫不得已,是指受到別人的脅迫。我這個人特別膽小,所以將一些證據鎖在了第三者的鐵櫃子裡,如果我出了意外什麼的,衛戍軍將會得到開啟的權利。這些證據,包括我們太子府地位很高的人在秦川街食鋪與人密謀殺荊絭的記錄……” “什麼!”他驚呆了,緩緩的癱軟在蒲團上,像一灘爛泥。 “大人……大人?”子青走到他跟前,蹲在了他身前,譏笑道:“怎麼了,不舒服麼?” 他醒悟過來,臉上死灰,趴在地上躬腰,把頭抵在了地上,悄聲懇求道:“子青救我……” “能救您的人,是您自己。”子青不動聲色。 他楞了一會,又躬腰道:“明白,子青要我做什麼?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我要你排擠喬詭,多多地打擊他。”子青笑,他不想搞死祀紘,那樣麻煩也大,他需要的是與祀紘和平相處,為日後埋一個釘子。 祀紘楞楞地道:“這沒問題的。” 子青隨即表態道:“我與您之間沒有任何關係,也不會越級和您打交道,您該乾嘛還乾嘛。隻是我有提拔的機會,別反對就行了。” “這點你放心。”祀紘點頭,他對這樣的交易心領神會。 子青彎腰把祀紘扶了起來,撣了撣他膝蓋,然後起身朝他躬腰作揖:“那麼,大人,就拜托您了,多多關照。” “也請子青多多關照。”祀紘唯唯諾諾地躬腰道:“我今天找子青的目的……子青是知道的,華懋客棧的案子已經有好幾天了。我心裡惶恐,而且……子青知道的,我的小朋友也是坐臥不安。但是……但是,間諜所的喬詭說,他不掌握具體情況,具體經辦是你。所以,他暗示我,要了解案情隻能找你了……” 他語無倫次,應該說得是真話。但是,子青還是多了一個心眼。 他忐忑地瞅著子青道:“我……我就鬥膽請你上來一聊……隻是想了解一下華懋客棧案子的調查情況,絕對沒有冒犯你的意思,這一點請子青務必多多理解。” 他是一個破有心機的人,解釋了一番初心,又順著子青先前提的要求,不住痕跡地將罪過推到了喬詭身上。 子青心裡明白他的意圖,笑了。祀紘果真是一個老奸巨猾的老間諜,以後還是要小心防備他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於是順水推舟地道:“嗬嗬,不必諱言,其實大人在意的,是華懋客棧藺溱的案子是不是涉及到自己什麼的。這一點我可以給您明確,到目前為止,您的安全是無虞的。”子青躬腰道:“而且,隻要您信守承諾,我相信這個案子已經了結,一切都已經雲消霧散了。” “那當然,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祀紘躬腰作揖道:“子青,這一次純粹是誤會。我相信,我們可以成為最好的朋友。” “是這樣的。”子青躬腰道:“那麼,就請您多多關照了。我告辭了。” 他直轉身往門口走,祀紘客氣地爬起身想送他出門。 子青對祀紘悄聲道:“大人,您的身份是不用對我這麼客氣的。我說過了,我不會越級和您打交道,請您自重。” 祀紘呆楞,兀自跌坐回蒲團,看著子青朝他躬腰作揖離開。 穩住了祀紘,子青的注意力又轉到了夜鶯小組這邊。 他判斷,夜鶯小組在季酣執掌的時候就已經有危機了,喬詭與荊絭的意圖是想通過儒林廬這個聯絡點將夜鶯小組一網打盡,也省得在洛邑和陽兩個地方去搜捕夜鶯小組成員了,那個鼴鼠一定也在配合做這個行動。 沒有料想到他接手夜鶯小組以後即刻就廢除了這個聯絡點,讓全體小組成員蟄伏了,並實行了單線聯係的辦法,不準成員橫向聯係,這才躲過了一劫。 如果這個判斷是準確的,那麼自己一直與這個鼴鼠保持著單線聯係!雖然自己地一直很警覺,沒有暴露過真麵目,卻也難說這個鼴鼠沒有易容與自己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