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青有了疑心,懷疑這個鼴鼠也像自己一樣小心,在與在自己見麵的時候也易容了。那麼同樣可以得出結論,那個鼴鼠也一定認為自己也是易容的。 想起了喬詭幾次對他的追蹤,他背脊開始出汗了,很是忐忑:這個鼴鼠難道也是藏身在太子府裡的麼?還真不是個省油的燈哦! 羽觴,一定要設法除掉這個鼴鼠! 也怪,他怎麼就取了這樣一個儒雅的代號?羽觴,沒有頭和尾,羽翼呈雙耳的形狀,俗稱耳杯,他是在自詡藏得很深,卻什麼都聽得見麼? 但是,羽觴畢竟就是個飄在水麵上的酒杯,一目了然,可以隨時撩起來。現在,趁著喬詭放下了對自己的懷疑,趁著荊絭剛死,緒燼對夜鶯小組情況不熟,正好可以下手。 夜鶯小組的人他都已經見過麵了,如果裡麵有易容與他見麵的人,他應該就是鼴鼠。如此,他首先必須去跟蹤每一個小組成員,以確定每個人的真麵目。 他決定了,先從烏鴉開始,辨別他們在生活中是什麼樣的模樣。 提前兩天,他在烏鴉的死信箱裡放上了黃泥,劃上了字,約他在衙門隔壁的茶鋪見麵。 這天是約好的與烏鴉見麵的日子。 子青對隨著自己進書亭的郭淳道:“郭淳,這次調整對我們沒什麼影響,該乾什麼還是乾什麼去吧。” 這話有強烈的趕他去工作的意味,郭淳不樂意了:“怎麼沒有影響呢?子青你不是升亭長了麼?” 子青笑了:“你這家夥,就是要喝酒唄!這樣,晚上你到我家裡來,估計藤莉也約了人,就一起喝吧。我現在有事,去一下霞光街。” “好。晚上我們等你。”他笑瞇瞇地道。 子青的心悸了一下,別看他臉上笑嘻嘻的,背過身也是一個狠角色。 他出了太子府院子,去了砝碼街寓所,易容了一番,把自己打扮成一個修道者的樣子,然後上馬車往霞光街趕去。 他記得第一次與烏鴉單線聯係,是自己找上門去,讓衙門侍衛傳話的,然後躲在對麵的雜貨鋪裡眼看著君子隨即出了衙門捕房,根本就沒有易容的機會。所以,他確認烏鴉是真麵孔,是值得信任的。 他在茶鋪跪坐,要了一碗茶。 接著,烏鴉也來到了茶鋪。他對叫金蟾約他見麵很上心,早早的就來了。 子青怕他誤會,首先開口道:“武捕頭,好就不見。” “哎呀,金學修,你怎麼在這兒啊?快請坐。”他楞了一下,立刻醒悟過來。 子青跪坐,朝烏鴉躬腰作揖,然後朝小二招招手,給烏鴉要了一碗茶。 “烏鴉,對夜鶯小組的人,你認識幾個?”看著小二離去,他悄聲地問道。 “這個……”他猶豫了一下,他這次去黽池根本就沒有接近秦王的機會,隻能按驚蟬的吩咐遠遠地朝秦王的衛隊射了幾支弩箭就溜了。還以為金蟾是為去黽池刺殺秦王衛士的結果而來,沒有想到他關注的重點是夜鶯小組的人,他很意外:“說不好。” “你隻需說代號就好。” “哦。”他明白了,慢悠悠地報出了代號:“夜鶯、信鴿、倉鴞、老雕、雨燕……還有雀鷹。” 子青吃了一驚,除了墨色聯盟安排的老鷲和長頸鶴,以及後來加入的雲燕,這幾乎是夜鶯小組的全體人員了。 他抑製住內心的震驚:“你……怎麼知道這麼多人?” “嗬嗬,都是一個小組的麼,夜鶯小組人又不多。”他不以為然地笑道。 “哦。”子青嘆了一口氣:“但是,信鴿被秦國間諜逮捕後犧牲了。” 他立刻驚愕了:“什麼?” “信鴿是夜鶯小組的聯絡員。”子青瞅著烏鴉道:“間諜所抓她的意圖很明顯,就是要掐斷我們與聯盟情報司的聯係。事實上,他們達到了目的。” 他楞了:“怎麼說,我們與墨色聯盟的聯絡斷了?” “是的。絕密哦。”他瞅著他:“我們夜鶯小組內部出了鼴鼠,幸虧我們采取了單線聯係的辦法,取消了聯絡點,不然就被一網打盡了。你剛才說的這些人,知道他們的聯係地址麼?” “不知道,我隻知道他們的代號和他們以前的死信箱。”他肅穆地道。 “如果在路上碰到,你能認出他們麼?”子青追問一步。 他毫不遲疑地道:“沒有問題,作為一個衙役,認人是職業技能,沒有問題。” 頓了一下,子青解釋道:“我是指,如果他們易容了,你也能認出他們麼?” “這個……就不能保證了。就像你,如果每次都是書生氣的中年人還好說,如果像你今天這樣刻意易容,我還真沒法認……”他看著子青的臉,他一臉的無奈。 “有像我這樣出現的人麼?”他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他。 “沒有。”他的回答斬釘截鐵:“以前每次聯絡點開會我都去了,與會人的臉幾乎都沒有什麼變化。我的意思,如果他們易容是逃不過我眼睛的。夜鶯小組在你以前,季驚蟬已經警覺了許多,會議次數寥寥無幾。但是,基本上還是這幾個人,一目了然,臉沒有變。” 他很失望,按烏鴉說的,鼴鼠就在這幾個人當中,是不可能有其他麵孔的。這就排除了鼴鼠在太子府的可能性,他的心略略安。於是,隨口問了一句:“是這樣啊。那麼,這些人當中,你認為誰會是鼴鼠?” “哦,我知道你每次見我都易容的原因了,是在防那個鼴鼠啊!”他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了,冷不丁地冒了一句感嘆。 子青繼續淡然地看著他。 “哎呀,這我真是沒法判斷。”他苦笑地接著回答道,無奈地搖頭:“我們以前有各自的工作,相互間接觸不是很深,談不上了解,對每個人的秉性也不清楚,好惡感不能代表立場。” 他說得滴水不漏。子青看著烏鴉沒有再吱聲,心裡卻升起了一個大大的問號:憑什麼就要信任烏鴉呢? 他心裡有了忐忑,烏鴉的意思是他不隨便懷疑自己的組員,也不想嫁禍與自己對立的人,是在標榜自己的坦蕩,他不怕自己被懷疑成鼴鼠麼? 嗬嗬,那麼急於給自己貼標簽,或許就是此地無銀哦! 他們倆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那個……”烏鴉抬起眼睛瞅著他:“信鴿,要不要從黑市買幾個?我知道不少掮客,應該能買到幼鴿,現在就可以訓練起來……” “不,你現在的任務是繼續蟄伏,什麼事情都不要做。”子青淡然地看著他:“驚蟬說,聯盟情報司已經知道了夜鶯小組的情況,正設法派交通員給我們送信鴿和九宮格。現在關鍵的是缺會用九宮格的機要員。我們夜鶯小組還有人會用九宮格麼?” 他想了一下,道:“我好像聽季驚蟬提過,說老雕在玩九宮格方麵有一手,不知道他會不會……” 子青楞了一下,老雕在玩九宮格方麵有一手是什麼意思?用九宮格將文字轉換成數字,無所謂有一手。能這麼說,一定是指他精於九宮格數字設計。有一手就是他在這方麵是高手? 這倒是一條線索,不知道老雕是從哪裡練就了這一手? 思索了一會,將話題轉回到了安全上,他對烏鴉強調道:“情況的嚴重性你已經知道了。你要時刻保持警覺,發現情況不對必須即刻轉移,蟄伏以後,通過秦川街郵差所公示欄與我聯係。” “我明白。”他忐忑地道。 子青起身出了茶鋪,往街上走去。途中,為了防止被跟蹤,他做了好幾次反跟蹤動作。 回到法碼街寓所,他退下化妝,然後擬好了給聯盟情報司的密碼請示:請告知烏鴉、老雕、夜鶯等的相關背景,是否有過特殊情況發生?驚蟬。 夜鶯小組雖然人不多,甄別起來,還是有難度的……雖然唳諗、郗馭、馬辛他到現在還沒有啟動過,而且馬辛、唳諗也已經轉移,也不能確定他們就沒有問題。其他人或多或少地被啟用過,已經證明了本身的可靠。 這是挖羽觴的第一步,終於跨了出去。 請求墨色聯盟情報司告知是否發生過特殊情況,就是想從中分析、尋找他們身上各自存在的疑點。鼴鼠應該有過被捕的經歷、或有過失聯的現象。他們為證明失聯期間的清白,會提供失聯期間與誰在一起的證明,如果能推翻這樣的證明,說明誰就是鼴鼠。 一目了然,他們三人的疑點是明顯的:郗馭借魏國墨子會失利、故弄玄虛地擾亂軍心,進而蓄意挑唆成員出走,有明顯的動機存在,是最可疑的;菟絨作為信鴿的交通員,信鴿出事了,她身上的疑點不容置疑;武伸對夜鶯小組很了解,作為一個前負責人,他的失落感是很強的,由此產生不滿,被捕後導致背叛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他必須首先排除烏鴉武伸的嫌疑,隻有排除他的嫌疑,才能證明他的話是可靠的,才能證明夜鶯小組的人都是素顏與自己見麵的。 由此,他才能放下對鼴鼠的忌憚,才能在太子府放手活動! 看看已經是旁晚時分了,肚子餓得咕咕直叫,他出了寓所,買了一點吃的墊墊饑,隨後回太子府去了。 他榮升了亭長,藤莉肯定是要喝酒的,郭淳也會來,或許喬詭會讓兩個得力的女將也一起摻和進來。他是迫於浦宗的壓力不得已提拔自己為亭長,心裡一定很窩囊,像這樣窺視他破綻的機會,他是不會放棄的。子青充滿了警覺,就是擔心藤莉會忘乎所以。 但是,他今晚要把密碼文件交給雲燕,事關夜鶯小組的安危,必須讓雲燕盡快傳遞出去。所以,他打算酒席開始後托詞請範彝和喬詭喝酒溜走。 今晚子青在華懋客棧請喬詭喝酒,而且還請喬詭邀請了範彝,以示對他們栽培自己的感激。麵子的事,他是要給足他們的,隻是時間要晚一點。 所以,他今天必須喝兩頓酒了,第一頓在家裡,意思一下。第二頓去找範彝。 “哎呦,子青,都快下班了你才回來啊……”剛進蜂亭,郭淳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有什麼事麼?”聽他這麼問,子青心裡很忐忑,以前自己外出可從沒有人關心的,今天是有什麼意外了麼? “是博士。”郭淳故作神秘地道:“他找了你好幾回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哦。”他淡淡應了一聲,在矮桌前跪坐了。 他的內心充滿了忐忑,喬詭這時候找他,不會是心血來潮吧?是祀紘那兒出簍子了?想起祀紘老奸巨猾的臉,又覺得不可能。 他思忖一會,起身去了喬詭的書亭。這個時候,坦然是最重要的。他敲門進屋:“喬博士,您找我?” “哦,子青,進來吧。”喬詭抬頭笑瞇瞇地瞅著他:“今天出去了噢?” 子青點頭:“是的。我約了趙國特使府的莫偲聊了聊……” “子青是個明白人,果然沒有辜負我的期待。”他依然笑嘻嘻的:“怎麼樣,有收獲麼?” 子青搖頭:“就是聊了聊……都是一些雜碎的信息,我都沒有理出頭緒……” 喬詭思索著點點頭:“我找你,就是想讓你重視對趙國情報的搜集工作,時刻關注趙國那邊的動靜。” 子青躬腰道:“您放心,我會關注的。博士,今晚我想請您和範彝去百匯客棧喝酒。你能賞光麼?” 他略躬腰,道:“抱歉了子青,今晚恐怕不行,我有事情……以後吧?” 他抬出了範彝,喬詭竟然也拒絕了? 客套了一番,子青默默地退出,回了蜂亭。 楞了一會,沒有猜透喬詭的意圖。 郭淳盤坐在蒲團上,看他的神情也是一臉的狐疑。 喬詭的行為也許是一種示好的意思吧?自己剛升亭長,他或許是想激勵一番。或許,他是在池邊琢磨什麼時候將那條大魚撩起來宰了……